解决完剧本的事儿, 夏竹继续码班子、找投资方。
许默知道夏竹想自己做制片人,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事后,诧异地挑挑眉, 意外之余还不忘支持她:“小夏同志不错, 志向远大。”
夏竹瞪了眼说风凉话的许默, 愤懑地踹他一脚, 满脸愁容道:“哪儿这么简单, 找投资方就够我折腾的了。”
许默睨她一眼,语调淡淡地问:“你怎么不问问我?”
夏竹啊了声, 睁着迷糊的杏眼,满脸期待地问:“你要投资?”
许默勾了勾嘴角,眼底弥漫着薄薄的笑意,故作玄虚地道:“看你表现。”
夏竹立马跪坐在他面前,做了个不标准的稽首礼,谄媚道:“大人, 您请说。”
“我一定将您伺候得好好的。”
许默被她这副能屈能伸的讨好样逗笑,伸手点了点她饱满的额头, 毫不吝啬地调侃:“还挺会审时度势。”
夏竹嘴角勾出一丝假笑, 神色淡定道:“这不是有求于人嘛, 我能不懂点事儿?”
许默勾了下嘴角, 毫不留情地说:“想从我手里骗投资挺难的,你先写个计划书出来给我瞧瞧。”
“你这事儿靠不靠谱还不一定。这年头多少投资人投影视投了个空,烂片多的是。”
夏竹:“……”
话是没错, 可他俩不是夫妻?
思绪到这, 夏竹纳闷:“我记得你之前说夫妻一体, 我现在有困难,你不帮吗?”
许默一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歪主意, 睨着人,轻飘飘地拒绝:“我也不是什么忙都帮。”
“还有,咱俩现在是夫妻?你不是要离婚吗?”
“我对自己的太太倒是挺仁慈的,你是吗?”
夏竹:“……”
她敢说不是吗?
—
汤倩在北京录完访谈节目,回到上海后,夏竹跟她碰巧在一次晚宴上见了一面。
某主办方邀请许默参加某珠宝品牌的晚宴,夏竹作为女伴陪他一起出席。
夏竹本来不想去,结果许默一句“晚宴嘉宾里有不少影视方面的投资商”直接拿捏了夏竹。
她这才意识到许默在某大头影视公司挂了独立董事的头衔,肯定跟不少头部投资人认识。
确认消息后,夏竹特意定了身礼服,某高定品牌最新春夏系列的幽绿色长裙,腰间系了同色系宽绑带,左侧肩带处作蝴蝶结处理,仿佛古老森林里冒出来的一抹亮色。
她皮肤本就白皙,绿色穿她身上,显得她整个人白得发光。
戴着成套的珍珠首饰,柔软顺滑的长发整齐地披在肩头,整个人漂亮得不可方物。
许默看她走出来的那一刻,眼前一亮,接着蹙眉,落在她裸/露的肩头,吃味地问:“不冷吗?”
说着,许默从衣帽间翻出一条白色蕾丝羊绒披肩披在她的肩头,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夏竹:“……有这么冷吗?”
许默看着她,默默将披肩扣紧,算是回答她的问题。
临近冬至,确实冷。
只是晚宴地点在室内,有暖气,不至于这么夸张。
路上,夏竹坐在座椅里,扭头看着旁边的人。
他一身剪裁得体的三件式西装,领带打得整整齐齐,翘着二郎腿,裤腿却没有一丝褶皱,头发丝精致得仿佛每根都打理过。
帅。
精致。
有排场。
这是夏竹目前能想到的,可以用到他身上的词。
好像在外人面前,他永远是运筹帷幄、绅士有礼、温润儒雅的。
只有她知道,这身皮囊下到底藏着怎样一副算计。
许默看夏竹走神,丢下手里的邀请函,倾身凑过去,低头在她耳边问:“在想什么?”
夏竹猝不及防,吓得捂住胸口,下意识往后退,只是后面是车门,避无可避。
两人挨得很近,滚烫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倒影。
夏竹对上许默那双深情却看不出深浅的眼眸,紧张得闭了闭眼皮,僵硬地别过脸,语气硬邦邦道:“在想你怎么追我。”
许默无声一笑,指背轻轻碰了碰夏竹滚烫的耳垂,歪过头,慢悠悠地问:“你想我怎么追你?”
夏竹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瞥向许默:“到底谁追谁?我都跟你说了,你直接按照我说的做是吧?”
许默若有所思点头,歪理邪说道:“这叫提前了解客户喜好,方便对症下药。”
夏竹被许默逼到角落,差点喘不过气。
她用力推开许默的胸膛,理了理凌乱的衣服,没好气地回绝:“你想得美,我才不告诉你。”
许默见她脸上染上比腮红还漂亮的红晕,扯了扯嘴角,身子退回去,又恢复那副正经的样子。
只是从微翘的嘴角、桃花眼里无法掩饰的笑意里窥探出几分,他此刻的心情还不错。
五分钟后,司机开到酒店门口停下,红地毯从门口一路铺到里厅,许默先一步下车,绕到夏竹那一边贴心地替她打开车门,然后伸出手,绅士十足道:“公主请下车。”
夏竹被许默一句“公主”喊得面红耳赤,连连瞪了他好几眼。
许默视而不见,反而握紧她递过来的手指,等待她迈出一只脚。
关门前,许默还不忘弯腰替她理了理她背后的裙摆。
夏竹看着他体贴的样子,不自觉地颤了颤睫毛,许默倒是没觉得不对劲,大掌握住她的手指,催促着说:“外面冷,进去吧。”
两个礼仪小姐早已等待多时,看着两人十指交握的手,其中一位连忙递上提前准备的签字笔,另一位则在前面指引路。
夏竹看这架势,眨眨眼,不慌不忙跟着许默踩着地面铺设的柔软的红地毯走进内厅。
他们到得不早不晚,一进去就是觥筹交错的场面。
宴会厅灯火璀璨,内场摆着能容纳上百人的长桌,桌上摆着精致的鲜花、盘碟、酒杯、蜡烛……氛围暧昧又文艺。
宾客盛装出席,三两凑一起,端着香槟,彼此说说笑笑,说不出的和谐。
夏竹扫过去,看到不少眼熟的明星,有几个还跟她合作过。
他们过来多半是作为陪衬,替今晚的冤大头们展示主办方的新品珠宝。
只是夏竹没想到,汤倩也在。
她无意往角落扫过去,竟看到汤倩一个人坐在沙发玩手机,助理、经纪人不知所踪。
慢慢松开许默的手,不理会他的诧异,夏竹抬抬下巴,小声道:“汤倩在那儿,我过去跟她搭两句话。”
许默闻言,顺着夏竹的视线看过去,瞥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许默伸手拉住夏竹的手腕,低声嘱咐:“注意安全,有事儿叫我。”
夏竹忍不住反驳:“众目睽睽下能出什么事儿啊。”
许默无奈地笑了下,松开她的手,看着她似蝴蝶般胡乱地闯进那名利场。
恰巧有熟人瞧见这幕,满脸八卦地凑过来,盯着夏竹的背影,试探性地问许默:“以前从不见你带姑娘参加这类活动,今日怎么转性了?”
“这位莫不是——”
许默插兜看向来人,见是以前的合作对象,脸上浮出恰到好处的笑,礼貌生疏道:“我太太。”
来人眉眼一跳,脸上露出知晓秘密的诧异,禁不住又往夏竹离去的方向看一眼,最后斟酌着说:“真想不到您年纪轻轻就结婚了。怎么之前没动静,也该喝杯喜酒的。”
许默不知道想到什么,顿了一下,说:“以后若有机会邀请您参加我俩的婚礼。”
对方笑着答应:“好说好说,我一定去。”
夏竹并不知道这一幕,她绕过不少人才走到汤倩面前。
结果发现汤倩两眼呆滞地坐在沙发里,手机只是个摆设,压根儿没发现屏幕都已经黑了。
仔细看才发现汤倩手里捏着一只分量不轻的钻戒,夏竹抬手轻轻碰了下汤倩的肩膀,关切地问:“怎么一个人?你助理呢?”
汤倩回神,缓慢地抬起下巴,对上夏竹担忧的目光,汤倩迟钝地笑了下,环视一圈现场,解释:“助理在车里等我。”
“我今天是陪主办方的周总一块儿过来的。”
夏竹见汤倩脖子上戴着一串满钻的粉色项链,下意识以为她手里的那只钻戒也是主办方准备的,便问:“戒指怎么不戴?尺寸不合?”
汤倩一愣,低头看一眼硌手的大钻戒,神色犹豫道:“这不是主办方的戒指……是顾小姐的。”
见夏竹一脸困惑,汤倩低声解释:“林之珩之前买的订婚戒,顾小姐托我还给林之珩。”
夏竹倒是知道顾欢退婚的事儿,只是没想到顾欢会把订婚戒指递给汤倩。
她抿了抿嘴唇,有些意外道:“顾欢居然把戒指给了你。”
“你没还给林之珩吗?”
汤倩脸色苍白地摇摇头,将那枚戒指小心翼翼放回手包夹层,神色黯淡道:“我没跟他联系。”
夏竹闻言,脸上划过一丝意外。
宴会人多眼杂,不适合聊私事儿,夏竹很快转移话题,问别的。
汤倩今晚的任务是向嘉宾展示她脖子上那串重达几斤的钻石项链,吸引富婆富商购买。
两人没聊多久,汤倩就被叫走。
夏竹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才慢慢收回视线。
等晚宴正式开始,夏竹回到许默身边一同入席,他们这一桌全是各行各业的大佬,手握好几个上亿的项目。
许默拉着她向人介绍时,毫不避讳地称呼她为夏总,是夏末工作室的负责人,中间还提醒夏竹将之前准备的名牌与大佬们互换。
刚刚搭讪过的合作伙伴见许默为夏竹不停牵桥搭线,忍不住调侃:“许老板这是为爱冲锋啊,之前何曾见过你这般为人着想。平日求您开个尊口难上加难,今日倒是难得一见。”
“许太太真是个有福气的人。旁人求不来的,许老板几句话就能解决。”
对方这一调侃,桌上的人都是人精,立马明白许默这是为自己爱人拉投资呢。
不管跟许默有没有过合作的老板,纷纷起身敬夏竹,给她面子,说有机会合作,还有的掏出手机加夏竹的微信,说对她的项目很感兴趣。
夏竹这才意识到许默几句话的影响有多大。
她以前总觉得她什么事儿都可以靠自己,直到现在才明白,除了在写作上有点天赋外,她想往上走几步,没有旁人的支持几乎难以登天。
越往上,圈子越封闭却严苛,你要是没有价值谁会另眼相看你。
任凭你有通天的本领,在资本、圈子、权力面前都不够看。
你看,这世界就是这般残酷。
而她今天若不是有许默,就算给了名片,也会被人转身丢进垃圾桶里,甚至连递名片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突然觉悟的认知令夏竹难过。
她以前并不觉得她一出生就在北京,一出生就拥有好的资源是她出生好。
她之前极力摆脱「你有个在法院当院长的爸爸」的身份,摆脱她一出生就是「二代」……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她不靠家里也可以独立。
此刻她却觉得,她拥有的这一切都是她运气好,跟她的实力没有半点关系。
后半段应酬,夏竹几乎没怎么说话。
她静静挨着许默坐下,埋低脑袋,脸上是压制不住的难受。
许默替她挡了不少酒,回头注意到她脸色有些难看,以为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俯身凑她耳边,小声问:“要不要去旁边休息一下?”
夏竹抬起眼,神色复杂地望了片刻有些醉意的许默,摇头拒绝。
许默见状,自然而然地握紧她的手指,端起酒杯继续跟人谈笑风生。
夏竹的目光追随着他,仿佛看到了他平日跟人谈判的场面。
那一刻,她确信,她爱这样耀眼的人。
—
晚宴结束,夏竹扶着醉意上头的许默,一步步往外走。
司机早就在门口侯着,瞧见他俩出来,立马过来帮忙搀扶许默。
闻见许默身上浓郁的酒气,老张习惯性地说了句:“老板怎么又喝酒了。他前几天刚酒精中毒进了医院,身体还没好呢就出院了。”
“这么喝下去,胃怎么受得了。”
老张是许家的老人,之前跟着许代山,在许家待了二十多年,算是看着两人长大的,所以习惯性地唠叨了两句。
夏竹心情不佳,只朝老张无力地笑了下,在他的帮助下将许默扶进车厢。
一路上鸦雀无声,只剩导航的机械声。
夏竹偏头看向醉得闭眼休息的许默,他眉目轻蹙,摸着腹部似乎很难受。
犹豫许久,夏竹捞过薄毯盖在许默身上,又伸手贴在许默的腹部,低声问:“这里痛吗?”
许默皱了皱眉,没回应。
夏竹叹了口气,在网上买了两盒胃药。
回到酒店,老张帮着夏竹将许默送进房间才转身离开。
夏竹站在床尾看着躺在**睡得不是特别安稳的许默,闭了闭眼,转身走出房间。
五分钟后,夏竹端着温热水,拿着止痛药回到房间,推了推许默的肩膀,强行叫醒他。
许默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那双清透的眼睛,不由得恍惚。
夏竹看他睁眼,将药送到他唇边,端着玻璃杯道:“我刚下单的止痛药,你吃了再睡吧。”
许默照做,坐起身,接过夏竹递过来的玻璃杯张嘴喝了口水,就着夏竹的手心,吞下药片。
药片下肚,许默将玻璃杯搁置在床头柜,伸手握住夏竹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
夏竹怕痒,下意识想要甩开许默的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他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察觉到她的不自然,一针见血地问:“你不高兴?”
夏竹想起晚宴上的事儿,咬了咬唇瓣,摇头:“没有。”
许默不动声色地打量两眼人,没什么情绪地揭穿她:“不高兴我在晚宴上给你介绍人脉、资源?还是不高兴那句许太太?”
夏竹睫毛一颤,她被迫坐下,臀部挨着许默的大腿,四肢顿感酥麻。
听着许默近乎蛊惑的声音,夏竹晦涩地眨眼,自嘲道:“周娆说得没错,我这人运气是挺好。不管是我的出生,还是我的事业,我都是靠运气拥有的。”
许默一顿,忍不住反问:“运气?你觉得你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运气好?”
夏竹无声地望着许默,没有否认。
许默沉默片刻,语气难得严肃:“小夏同志,你何时把自己看得这么低了?”
“我认识的你自信开朗、敢爱敢恨,从来不会内耗。”
夏竹撇撇嘴,小声反驳:“可能我在你面前太不显眼了吧。”
许默联想到刚刚的宴会,皱了皱眉,否认她的说法:“术业有专攻。人际交往这块儿你或许比不上我,但是我也不会写剧本。”
“或许有运气的成分,但是你的努力也功不可没。”
“我爱这样的你。况且,我在你在面前才不显眼。”
“我第一次见你,你穿一身粉色公主裙,骄傲得像真公主。而我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外来人,我在你面前才抬不起头。”
夏竹蹭地一下抬头,满脸惊悚地望向突然表白的许默。
许默被她的反应逗笑,扯了扯嘴角,满脸无奈地问:“怎么,我说我爱你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