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一回来就赶紧先把衣裳换了,玉露端着热乎乎的米粥进来,一看流霞手中的轻纱,开口道,“这花纹和二爷的衣裳好像。”

流霞来不及堵她的嘴,看叶蓁并没什么反应,才道,“别提了,因为这身衣裳二小姐今儿被平阳郡主为难了。”

玉露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流霞脸色就知挺严重的,不敢再接话。

叶蓁喝了一碗粥,越想越气,今日若不是董章及时赶到,自己怕是真要被剥了衣裳。

流霞和玉露见她蹙着眉不语,手指快把碗捏碎了,也跟着揪心。

流霞到现在还有些后怕,诺诺道,“奴婢将衣裳埋了算了。”

叶蓁挑眉,眼里勾着份机敏和挑衅,“郡主都说是进贡的料子,埋了多可惜。”

“改日还给二爷就是了。”

流霞目瞪口呆,“还?”

这不是给平阳郡主递刀子?

没一会儿荣飞也回来了,芷嫣的弟弟被他先一步安顿好,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叶蓁猜测芷嫣弟弟也受了赵姨娘放印子钱的害,正好被人利用了芷嫣。

他说只见过一个蒙面的男人来找芷嫣,之后都是在门前放纸条和他们联络。

荣飞把纸条也带了回来,叶蓁一看就知是用左手写的。

这些人谨慎得。

*

五月初四,叶蓁让荣飞打听过了,今年出资举办龙舟赛的是上官家和沈家两个商户,崔家落败后,这两人分了红利,眼下正奔着皇商的位置,自是分外出力。

好多公子小姐已经订了富春楼的包间看热闹,若有钟情哪位小姐的公子,便会卖力赛龙舟博得头彩给喜欢的姑娘送去。

前世的头彩被李乘歌拿下送给秦玉,自此奠定了两人的关系。

今年不知花落谁家。

叶蓁跟踪芷嫣没能找到幕后主使,出行不得不加倍小心,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拿银子让荣飞多请些高手。

流霞瞧着箱子里越来越薄的银票,后悔道,“您当日就该留下红螺送来的银子。”

叶蓁却道,“叶雪的银子不干净。”

“那也比没有银子好,咱们的存货都要见底了,玉石铺子这两月都在亏本,酒坊的钱还要用在备货上,实在没有多余的了。”

叶蓁也头疼这事,“李乘歌欠的银子一定得要,但叶雪抵押赏赐的首饰是大罪,纸包不住火,一旦被揭发,顺着银子找到咱们头上,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流霞便没再说什么。

将荣飞叫进来给银子时,荣飞却道,“二小姐,不必花钱了。二爷指了好几个锦衣卫过来。”

流霞把银票捂紧,“当真?”

“这会儿保不齐就在屋顶听你们说话呢,这能有假?”

流霞昂着头往天花板瞅,这何止是省银子,花钱找的江湖人手怎么能和锦衣卫比!

叶蓁努力保持镇定自若,心里却道这样一来岂不是自己说什么做什么,李煦安都能知道?

这个可能性让叶蓁一夜难眠,快天亮才迷迷糊糊睡着。

初五一早,荣飞就见到叶雪的人从侧门进来找赵姨娘,还特意避开了叶云升。他回来禀告叶蓁,结果主子还没醒。

等叶蓁洗漱出来,荣飞遗憾道,“人已经走了,不过奴才知道他们在哪儿分赃。”

叶蓁揉了揉太阳穴,不紧不慢道,“这个不急。我要等的是叶雪再拿赏赐的东西出来抵押。”

说到这个,硬等不是办法。

她想了个法子,低声叮嘱荣飞,“去吧,别逼得太紧太急,露了马脚就前功尽弃了。”

“是。”

定远侯府。

李煦安看着锦衣卫送回来的信报,一下就明白叶蓁要做什么。

“她是想引蛇出洞,让叶雪觉得吊了个大客户,情急之下,之前的成本没收回来就只能再抵押新的。”

“只要拿着赏赐的东西进了铺子,就是死罪一条。”

李煦安想到叶蓁聪慧机敏的模样,再一想她喜欢别人,唇角还没散开的笑顿时消散,“叫沈度进来。”

沈度来的路上已经知道李煦安要做什么,一进门就把赵姨娘和妓馆来往的几个人身家信息报上。

“他们会选人,大部分赌徒都是有家世和脸面的,被他们设个局,也不敢让家里人知道,便乖乖拿钱出来。”

“但公子哥儿的圈子说到底就那么几个,一传十,十传百,最近已没有肥肉上钩。他们便散些小钱到普通人身上。”

沈度想了想,指着册子上一个名字,“这人才十七,不小心中了局,悔不当初。妓馆的人缠着他逼债,因为他姑姑有钱。”

李煦安知道沈度不是随便说说,“他姑姑是何人?”

“锦绣坊最有名的绣娘,云容。”

李煦安眉头一动,云容和叶蓁有些交情。

他轻轻阖眼,拨动着桃木念珠,“把消息透露给云容,让她知道追债的人和叶雪有关。”

沈度丝毫不意外,转身就走,忽然扭过头,“对,董大将军昨日替董小姐给带了消息,约叶二小姐去看赛龙舟。”

李煦安拨动念珠的动作一僵,沈度又道,“叶二小姐也答应了。”

半个时辰后。

李煦安到了清河附近,人山人海,马车挤不进去,云追亮出国师身份,一路畅通无阻。

富春楼已经没有空座,可谁能拒绝国师驾临!

掌柜咬牙吩咐小二,“就是现搭也得给我搭个雅间出来!”

小二欲哭无泪,“真、真的没了。”

掌柜怕李煦安听见,扯着嗓子,“有就麻利收拾!外头热气大,没看到国师脸色不好吗?”

李煦安放下茶盏,缓缓抬头,“谁脸色不好?”

桑乔没憋住,冲掌柜道,“你可以没有房间,但不能说我们国师脸色不好。”

掌柜点头如捣蒜,“有有有,房间有!”

回头对小二挤眉弄眼,“把我那间收拾一下,快!”

此时银香从二楼下来,毕恭毕敬道,“国师大人,郡主泡了白茶,请您到雅间一叙。”

孟茜茹也在。

桑乔见着银香,忽然想到郡主府初一就送了请柬,结果李煦安看都没看就让拒绝,结果今儿又来了。

银香满脸笑容,“郡主早早订了雅间,窗户外头就能看见清河,恭请二爷移步。”

李煦安气定神闲,“不必了。”

银香笑容一僵,见四周围着不少人,有些生气国师总是不给郡主颜面,却又无计可施。

李煦安站起身,面无表情看着掌柜,“上头有间阁楼。”

掌柜一愣,“有是有,可是没有打扫。”

“无妨。”

言毕,李煦安越过银香走上楼梯,桑乔和云追冲银香抱歉一笑,也跟着离开。

孟茜茹一把拂掉茶盏,滚烫的热水就那么洒了一地。

小二简单收拾了一下阁楼,又送了茶水点心上来,此时龙舟赛已开始,是北营和巡防营比,河两边的呼声震耳欲聋。

李煦安一眼就看到叶蓁和董苑在东面的长廊,她今日穿了浅紫色绫缎衫,显得身段修长,和董苑有说有笑,眉眼灵动好看,周遭形形色色的女子,谁都抢不走她的风头。

即使她已尽量打扮得不抢眼。

桑乔见他一眨不眨盯着人家看,好像除了叶蓁,别人都是死的。

“哎呦,你这巴巴看有什么用!看成个望妻石又能怎么样,正经人家守着你的时候你跑我房间去了。”

“上回连衣裳都送了也没个进展,不是我说你,别的事情上没见你这么···”桑乔收敛一下,委婉道,“费劲。”

李煦安恍若未闻,直至见董章手里举着两个糖葫芦穿越人群出现在叶蓁面前,他眼里的笑才变成幽深的冷意。

因为人多,董章死死挨着她们,免不了身体上有触碰,可人来人往的,叶蓁也没在意。

糖葫芦又酸又甜,董苑边吃边指着龙舟给叶蓁看,叶蓁回头对董章笑了一下,“谢将军。”

董章额头有些汗,但高大的身子为她们留出一些喘息的空间,此刻被她的笑晃了眼,喉结动了一下,“快吃吧,天热了容易化。”

“那边还有卖冰沙的,我已经让近卫去买了。”

叶蓁一听冰沙两个字,浑身的燥热消了大半,也有心思看看龙舟,心情更是全写在脸上。

不过她似乎觉得哪里有道森冷的目光逼近?抬头看了一圈也没发现。

鉴于之前的经历,叶蓁多少有点不安,下意识往董苑和董章身边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