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还在前面蹦蹦跳跳,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看中了,已然危险。她只是察觉了一丝不对劲——殿下怎么站在原地不走了?

她狐疑转身回头看,他手里还抱着她送的浮香牡丹花,穿着一身宽衫官服, 风过而花摆袖摆, 脸色有些晦涩不明, 但也瞧得出来好似在高兴。她马上走过去,竖起耳朵打听, “殿下, 是有什么好事吗?”

她连连追问,“说与我听听吧——”

齐观南情不自禁的往后面退了一步。她凑得有些近了。但随之脚步就顿了顿, 又往前面挪了一寸,眉头舒展开来:“是想要做一件事情。”

折皦玉:“是什么事情如此欢喜?”

齐观南:“一件难事。”

折皦玉不解,“难事还高兴?”

齐观南:“想要夺得一件珍宝,势必要经过千难万阻的。”

折皦玉似懂非懂的, “哦, 你是要去夺宝啊。”

齐观南:“嗯。”

两人又齐齐往前面走去,折皦玉有些心痒痒,但又不好继续问了。她当然知晓这是殿下的隐喻啦, 他说的夺宝不是夺宝,而是官场上的大事。这件大事可能会很艰难,但他只要做成了就会得到很多的好处。

她当然是希望殿下好的,于是郑重的道:“那你一定要好好去做此事。”

一直都是殿下帮她, 她也很希望帮助殿下的。折皦玉绞尽脑汁先为他鼓气, “万事开头难, 时间久了就会容易。就如同我种花, 今年种不出来, 却只要努力探究,便终要开出花来。”

再宽慰:“我们如今的日子已经很好过了,得不到也不要伤心。”

然后表忠心:“殿下,行路难,但你身边有我,还有怀瑾,陛下,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最后想到殿下的性子,不免要劝一劝,认认真真的道,“我知道殿下是个君子,做事情都讲究一个君子之风,这些年打仗也没跟朝臣结交过,很是孤独,但做人做事嘛,我阿姐常说的,就是要不折手段——当然,我不是要殿下做坏事,我只是觉得也不能一味的手软和心善,那样是做不成大事的,我阿姐说了,做事要狠,快,不然机会不等人,事情也要被拖坏掉。”

她还拿自己举例子:“上回我想从阿娘那里得些好处,便很是饿了自己一顿,阿娘心疼,自然是要帮我办事的——殿下,这就叫手段。”

齐观南听得闷笑出声。而后不免大笑起来。

阿萝怎么会如此让人欢喜呢?

他极少这般大笑,笑得折皦玉的心也跟着瞬间高兴起来。

殿下长得实在好看,如谪仙,如雾霭,又如鸣鹤,一静一动都跟自在仙人一样。

也不知道他这辈子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姑娘。

***

齐观南直到晚间还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时不时的笑两声,听得外面偷偷过去值夜的王德贵心里一颤,嘀嘀咕咕的道:“这都几夜没睡了,再熬下去可怎么得了哦。”

所以说这个家里还是需要一个王妃比较好,这时候就能进去温言细语劝解一番,再在**翻一翻跟斗,摇一摇床,自然就睡着了。

他叹息一声,很害怕殿下这辈子就一个人过了。不免又埋怨起太后来,觉得还是太后当年说的话太绝,让王爷心里抗拒女人和子嗣。

这可怎么办呢?他也跟着一晚上没睡,第二日却发现王爷叫人去递了折子告假。王德贵吓得脸都白了,白花花的胡子抖啊抖,以为王爷得了大病。不然王爷是不会告假的。

结果王爷好生生的,让他打桶热水来。

王德贵不明所以——昨日晚间不是洗了吗?殿下又没有早间沐浴的习惯。但还是让小太监去提热水,他自己旁敲侧击的问,“王爷,可是哪里不舒服?”

齐观南摆摆手,“无事。”

王德贵更愁了。正巧上午折皦玉过来,他拉着她道:“殿下今日好似有心事。”

折皦玉知道!昨日殿下就说了他要做一件艰难的事情。

她作为知情人,自然要安慰年老的王德贵,“不要紧的,殿下是大黎的王爷,陛下看顾着呢,不会有事的。”

王德贵一听,就知晓她是清楚的,连忙问:“是大事吗?”

折皦玉点头:“是啊!”

只是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罢了。她拍拍王德贵的肩膀,“王公公,殿下是最厉害的,万般之事不用操心。”

她看向院子口,“这么说,殿下今日在家啦?”

王德贵忧愁的点头,“是啊。”

折皦玉:“今日怀瑾下响也来,你为我们准备一只烤全羊吧?午膳就我和殿下,吃不了许多的,只做一个翡翠圆子,珍珠白瓜,虾饺,红烧鱼,炒木耳,再加红烧肉,糖醋排骨,血鸭就好。”

王德贵:“……”

所以说,阿萝还是孩子呢,什么都不懂,还以为王爷什么都能搞定,却不知道功高震主是最难的事情。

她以为陛下能护住王爷,殊不知陛下才能伤害到王爷。其他人根本不值一提——没错,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王德贵这个在宫里活了半辈子又跟着齐观南出来活了半辈子的老太监,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皇家手足相残上面去了。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他越想越焦急,道:“阿萝姑娘,您可要好好安慰安慰王爷。”

折皦玉见他还担心,便不得不又安慰,“王公公,你放心,我昨日已经安慰过他了。”

想了想,她小声道:“我还叫殿下不要太君子了!太君子了受人欺负!”

王德贵:“……”

那您还是别劝了吧。

要是王爷对陛下小人……

他叹息一声,“算了,算了。”

这么个小姑娘的话,王爷也不会听她的。

王德贵:“姑娘去吧,王爷正在书房。”

折皦玉风风火火的到了书房,推开门就进,而后愣了愣。

她看见了殿下。

光着膀子的殿下。他正坐在椅子上,上身的衣裳半脱,一边穿得严实,笼着半边身体,一边的袖子垂落在地上,臂膀也是露出来的。

此刻清晨,屋子里面摆着她昨日里送的浮香牡丹,窗户边还有一瓶的桃花枝——殿下就在桃花和牡丹之间,抬眸看向了她。

折皦玉嗷的一声关上了门。

实在是失礼了。

她懊恼的蹲在地上趴在门边小声道:“殿下,我不知道你没有穿衣裳。”

她应该先敲门再进书房的。

她在这里太熟悉了,她对殿下太熟悉了,所以她太放肆了。

她脸上烧起来,不免又想起了殿下光了一半的身子。她闭上眼睛,有些害羞。

上回她还看见殿下穿中衣的样子了。

哎,这样不好,殿下再是她特殊的人,也是个男人。阿娘说的对,她也要注意些的。

门哐当一声打开,她来不及起身,只好依旧蹲在地上捂着眼睛抬起头,而后两只手悄悄挪开一点点,露出一丝丝缝隙,先看殿下的脖子以下,嗯,全部穿上了,完完整整。她悄悄舒出一口气,再往上面看,殿下的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怔了怔,突然喊了一声:“殿下。”

不是喊他,是喊“他”。

折皦玉心里酸酸胀胀起来。她其实也很想“他”的。虽然知晓殿下和上辈子的殿下是一个人,但她还是想上辈子的他。她有时候在**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时候也会琢磨琢磨一件大事:这辈子的殿下真的是上辈子的殿下吗?

他们其实也有很多不同的。人生的经历已然不同,算不得一个人了吧?

但他们确实又是一个人。

她庆幸殿下终于过上了好日子,又怀念在蜀王府的他们。

那时候,殿下对她的好,跟现在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清,便也没去细想。只知道上辈子的他们只有彼此,但现在他们之间有了太多人,这份情意淡了许多。她自己也淡了些许,所以并不觉得殿下这样不好。只是依旧会有遗憾。

但在这一刻,他和“他”的眼眸重叠起来,好似真的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人。

是殿下啊。

只是殿下。

她委屈巴巴的掉了一滴眼泪,“殿下,我好想你的。”

齐观南蹲下来,不明所以:“嗯?”

他以为是小姑娘说他离去的这八年。

好生生的,怎么说这个了?

他伸出手替她揩泪,“怎么还跟个孩子一般说哭就哭。”

但折皦玉却恍惚一阵,想到了上辈子的殿下也曾这般笑着蹲下来为她擦眼泪。

“他”不会像现在这样直接伸手在她脸上揩泪,他会拿出一块手帕,轻轻的递给她,“阿萝,怎么还跟个孩子一般说哭就哭。”

殿下和“他”今日真的好像啊。

原来她虽然依旧亲切殿下,却还是把他当成两个人看。

她凝神盯着他,盯着他的神情,她的脸,紧紧盯着不放,仔仔细细辨认,确定此刻的殿下是如此的像上辈子。

她有些不解,明明殿下这些年里无论是说话走路还是小动作都跟上辈子不同了,但为什么方才那么像呢?

她满脑子里都是这个问题,眸子清澈又好奇。

齐观南不懂她在想什么,却无奈的突然伸出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的脸巴掌大小,他的大手横过去,便将她的大半张脸遮住了。

而后叹息一声,“阿萝——别哭了。”

我会以为你是在勾引我。

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总是不如十五六岁般单纯只想着先拉拉手。

他总是欲望大得许多。

他哪里受得住她这般紧紧盯着看。

作者有话说:

一更。二更在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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