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男主的脸, 程玉载反应了好一会儿。

他挤出一个笑脸想要安抚男主,但话语哽在喉咙,只发出一个含糊的嗯字。

说完, 便低头盯着桌面。

他住在男主家里, 一直很乖,很有眼力见。

男主也不是那种看人不顺眼,就把人往外轰的人。

应该是发生什么了。

他想问问程清章,但想到以后应该形同陌路了,再关心也没必要了。

“那,饺子还包吗?”程玉载低眉顺眼,小声开口。

材料都买好了的。

听到Omega小心翼翼的声音,程清章眸光闪了闪, “我会调好馅料。”

程玉载轻轻叹了口气,用细小的声音说,“那我来包,今天你还去便利店吗?”

别去了,太辛苦了,别着急,我都还会给你的。

程清章细细看着Omega谨小慎微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疼惜,转而被坚定取代。

“便利店离不开人。”

“好...”一瞬间, 失望的情绪笼罩心头。

程清章眉梢挂着浓浓的愁绪。

眼中的迷茫与痛苦交织,切肉剁馅时忽地出神。

他曾经也想过是亲生父母是什么样子,但生活的重压,让他无法顾及其他精神需求。

只是没想到, 他无意中已经跟偶尔想过的亲生父母见过。

那高高在上, 又触之不及的大人物, 那个逼迫小玉米订婚父母,他没有一丝期待,也无法凭空生出亲情。

如果那两人对孩子有着发自内心的爱,他或许会渴求家庭的温暖。

但现在,程清章只觉得他们是无关痛痒的陌生人。

他已经成年,可以照顾自己,再困难的时候都已经熬过。

金钱,他没有太多渴求。

目光渐渐聚焦,程清章清凉的目光稳稳落在抿唇的程玉载身上,满是复杂的神色。

另一边,程玉载甩下那句过得不好后,任兰仿佛被抽了力气重重跌下,一屁股坐到病**。

她宛如当头棒喝,一腔怒意和委屈无处发泄,而后是无尽的恐惧。

太傻了,傻儿子呀,以为调换孩子这事被揭穿,谁会放过我们娘俩。

到时候,连脾气最好的清章都会恨死我们。

你心疼清章怎么不心疼心疼自己。

任兰失神坐了半天,脑子乱糟糟的。

同病房的病友溜达回来,看任兰失魂惊恐的模样,担心问,“阿姐,身体不舒服了?要不要给你叫医生?”

任兰沉浸在自己世界,病友叫了几次,才如梦初醒。

她脸色苍白,唇皮发干,精神状态十分不好,回神后还紧紧盯着病友,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看到我儿子了吗?”

病友看她样子,眉头一皱,“我怎么知道?他刚才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任兰连忙掏出手机,给程清章发消息。

程清章出去买吃的,也该回来了。

她迫切想见见程清章,这个养子,最是孝顺,最听她的话。

他得先把养子支开,这个城市待不下去了,她要带着程清章回乡下老家去,谁也找不到他们。

就算她没法治病,死在乡下,也不能拖累儿子。

任兰像是溺水的鱼咬住鱼钩般,死死咬住牙关,好像这样就能让她生出无限勇气。

任兰:清章,有空吗?妈想跟你聊聊。

发出短信后,任兰一直魂不守舍盯着屏幕,等着养子回复信息。

可是一晚上,她都没有收到养子的回信。

任兰安慰自己,养子晚上还有兼职,要打工,应该是没看到。

但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浓重。

等到第二天中午,度秒如年的任兰还是没等到程清章的回信。

任兰慌了,抓着手机的手颤抖不已,她努力平复心情,拨了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三遍,就在任兰心中的大石越来越沉时,电话通了。

“喂?”任兰深吸一口气,慌乱的情绪通过她的鼻腔灌入肺部,而后从口中吐出温和慈爱的关怀,“是清章吗?”

电话那头,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这沉默让任兰脸上血色尽失,她假装没感觉到养子的不对劲,“昨天怎么没回信息啊?是不是很忙?清章,你在吗?妈想跟你商量件事。”

电话那头依旧没有回音,任兰心**入谷底,险些哭出声来,她极力保持镇定,不能先露怯,“清章你在听吗?妈妈听不到你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才传来一声嘶哑含糊的声音。

任兰心里一紧,当没听出养子的不对劲,自顾自说道,“清章,妈不想治病了,你带妈妈回乡下好不好?”

接着便是良久的沉默。

任兰心跳如鼓,她在赌,赌养子心里的天平。

从养子的反常,她心里大概有底了。

玉载应该是跟养子说了什么,但养子又隐忍着没有来找她质问,应该是玉载没有透露太多。

让她把事情都了结吧!

任兰声音带着微小和示弱,生怕触怒自己的儿子,“可以吗?”

养子会再次妥协的,太多次经验让任兰信心满满。

没想到,过了半晌,那边传来养子坚定透彻的声音,“不行。”

任兰唇瓣血色退尽,依旧勉力说着,“怎么了这是?清章,妈妈怎么感觉你有点不对劲。”

程清章狠狠蹙起眉宇,如果说,一开始他还能把任兰当作养育自己长大的养母,此时他对任兰的心情很是复杂。

恨吗?倒也没有那么强烈。

这个女人给他太过失望,身为人子,他不能对母亲过多指责。

这只是一个可悲的女人,离开他,无法生存下去。

可他任劳任怨的付出,换来的只是任兰一次次的欺骗。

程清章干净利落挂断电话,不再给任兰虚情假意的机会,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跟任兰的关系。

但让他跟从前一样付出,他自认做不到。

嘟——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任兰瞳孔慢慢失去焦距。

他知道了!

她跟小玉米完了!

任兰仿佛置身冰天雪地,浑身止不住颤抖,不死心给程清章打去。

没接!

没人接!

眼泪不争气从眼眶汹涌而出,任兰瞪着眼睛,狠狠擦去脸颊上的眼泪。

她必须做点什么。

任兰眼睛不安地扫着病房,而后猛地站起来,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要推门而出。

她要去找程清章,她可以跪下来求他,她养大的孩子,她知道什么性格。

“艹!没长眼啊!”

任兰手刚碰到门,门就从外向内刷的打开,直接扇到任兰身上。

她来不及叫疼,一道下意识的低骂声就砸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听到熟悉的声音,任兰第一时间看向来人,一刹那的惊慌而后,她找到主心骨般死死抓住男人的手,“大海,你怎么来了?”

程大海皱了一下眉,等看到人是任兰后,便狠狠拧起眉毛。

这几天的东躲西藏让他狼狈不少,他手头上没钱,三餐不济,要不是郊区还有老人爱种田,他还能时不时偷点,可得饿死不可。

“呵——”程大海对着前妻冷笑,这个老娘儿们,一见到他还是这副贱骨头样。

那天,他收到纸条上的地址,思来想去不知道他们要他干嘛。

他不是没想过跑,能假扮警察给他带去黑矿,这人肯定比廖狗有势力。

但跑了他能去哪儿?回家至少他还有套房子,吹不着风,淋不了雨,去别的地方,他还不熟。

还是回家靠谱。

程大海一路上又是蹭车又是走路,好不容易到了郊区地界。

但事到临头,他又慌了。

在郊区找了个废弃的地儿先休整两天,顺便看看给他医院地址的人,会不会着急冒头找他。

一连几天,程大海都没察觉到什么意象。

等他打算摸回家时,夜里突然来了两个穿黑西装的大汉。

那结实的身板,隔着西装都能看到的肌肉,让程大海第一时间打消逃跑的念头。

那两人冷冰冰看着他,眼神就跟看一只臭虫。

问他怎么没按纸条上的地址找过去。

程大海自然不敢说实话,胡扯了一通。

那两个大汉轻蔑笑了一声:“你前妻就住那里,赶紧过去吧!”

程大海狐疑:“两位大哥,她这得的什么病啊?”

还住院了,该不会要他掏医药费吧?

那两男人却哼笑一声:“你小子要时来运转了。”

程大海莫名其妙,就看两个两人狞笑一声,缓缓道来。

等听完那两男人说完后,程大海整个人兴奋地乱窜。

天一亮,就马不停蹄找到任兰的病房。

这贱女人!

敢背着他,把他老程家的种跟人交换,看不出来胆那么大。

但这蠢货也有可用的一面。

程大海咧嘴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枯黄的女人,无视她憔悴的神色,一把揪起她头发,强迫她仰头看着自己。

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任兰身体本能一抖。

“贱人!我都知道了,你竟背着我,把我儿子给换了。”

任兰脸色一变,见到程大海的短暂的安心立刻化为恐惧,“你,你怎么也知道了?”

“也?还有多少人知道?”程大海眼神一厉,眯起眼打量眼前这个女人,“我的亲生儿子呢?他知道了吗?难怪程清章那个杂种这么无情,原来根本不是老子的种!我有个有钱的儿子,还怕什么?等他继承家产了,那钱还不都是我的?”

任兰心里一咯噔,看着程大海因为贪婪脸上抖动的横肉,心里升起一股莫大的恐惧,她紧紧抠着程大海的手,苦苦哀求,“你能别那么想吗?现在清章已经知道了,他知道了,玉载也知道了,老公,你先放开我,我去找清章,我们不能让他说出去。”

任兰语无伦次:“要是被玉载的爸爸知道了,别说钱了,玉载的命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我们不能让这件事捅到他爸爸那里去,我们得去拦着清章。”

程大海只知道儿子换进去的是很有钱的一家,看来他没在这段时间,任兰把事情弄得那么糟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贱人!你就应该早点告诉我。什么清章!你既然都把儿子送进去了,那个换出来的孩子,你掐死不就好了,还把他养大,现在搞得他要跟我们抢财产了。”

任兰畏惧程大海,不敢顶嘴,只能哀求地看着他。

程大海嫌恶地甩开任兰,眼中精光闪过。

他好不容易时来运转,不能被人绊住脚。

想到那杂种之前怎么对他的,程大海脸上被决绝取代,他扫了一眼任兰,声音阴冷,“你还有钱吗?”

“你,你要干嘛?”任兰转身翻找背包,虽然现在没什么地方需要她用钱,但养子还是给了留了几百块以防不时之需。

看着任兰翻出来的几张薄薄的票子,程大海一把夺过,脸上扭曲狰狞,“就这么点?你去把那个杂种约到个没人的地方。”

任兰惊慌:“你要干嘛!”

“要干嘛?老子要让他永远闭嘴!”急红眼的程大海,眼中冒着狠辣。

意识到程大海要做什么的任兰被吓了一跳,“不行!我们想办法让清章闭嘴,我带他回乡下,怎么样都不能害清章!那孩子,那是个好孩子,我已经对不起他太多了。”

“呸!”程大海眯起眼,想到程清章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程大海就气不打一出来。

那杂种小时候就知道报警抓他,刚有点本事了就拾掇任兰跟他离婚,上高中了还教训他这个父亲,想想后来他被抓去黑矿,估计也跟那杂种脱不开关系。

难怪他们俩看不对眼,原来根本就不是他程大海的种。

现在这个杂种,又要影响他亲儿子,害他没钱拿,那杂种也没留着的必要了。

倒霉了一辈子,总算有翻身的机会。

他可不会让一个外人,影响自己的钱途。

“你难道想咱们亲儿子被他连累死吗?”程大海冷冷盯着任兰,这个女人,到现在还拎不清。

既然不是亲生儿子,还念什么旧情,当初就应该告诉他,他直接把那杂种掐死,也省了那么多年饭钱。

“不!”想到程修远的手段,任兰身体猛地一哆嗦,清章跟玉载,他分得清谁更重要,但是——

任兰抬起眼,痛苦地看着前夫,“那你也不能去害清章啊!你难道又想背负一条人命吗?我去求他,我拼了命去求她,那孩子会同意的。”

她不信那个孩子会那么忍心。

任兰盯着程大海的眼睛,声音陡然一利,“程大海,你要是敢做出伤害清章的事情,我就告发你杀人藏尸的事情!”

她是自私,但不能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带大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

程大海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慌乱:“贱人!你胡说什么!”

刚才短暂的反抗已经用了任兰全部的勇气,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恐惧和依赖刻入骨髓,“我们再想想办法,真的,不要去动那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放下一章,就是doi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