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时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成为了一个剧院的首席, 因为吐槽了一个狗血剧本结果第二天自己就成为了那个剧本中的主人公。
人在深度睡眠的时候其实很难分辨得出自己现在是处在现实环境还是梦境之中,他也不例外。
他也会因为被同学欺辱、父母去世的事情打击到消极厌世,也会在差点被下药送进某高层的时候恐慌害怕, 也会因为自己的身世而对腹中的小生命心生怜惜。
郁时看着自己在第二年的夏天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 在异国他乡为了他唯一的亲人独自坚强起来, 回国之后的学姐为了照顾他向他发出节目邀约——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一切也如他所愿,邀请的嘉宾都是很好相处的人,节目从播出开始就备受期待, 连带着这几位嘉宾也获得了更多人的喜爱,这些人并没有因为他是单亲父亲就歧视他和孩子, 他甚至还遇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物极必反, 似乎很少有人能活得圆满无憾,终于决定打开心门接受爱情的他被重生一次的主角受记恨, 恶意绑架了那个可爱的他精心呵护长大的男孩。
失重坠落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让郁时在睡梦中也体验到了濒死时的恐慌。
那一瞬间他漫无边际地想了许多事情, 据说从普通高楼落下的声音其实和同等重量的重物落下的声音类似,都是沉重的“砰”一声, 而且大多数人坠楼的死因是重度撞击导致的体内大出血、颅内出血以及软组织、全身各处挫伤骨折等伴随伤,实际上人并不会当场死亡。
因此在落地到死亡的那段时间里,人的身体会出现剧烈的疼痛, 也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生命力的不断流失……自己却无能为力。
高空坠落是最痛苦的死亡过程之一。
下落的时间其实就几秒,但此时在他眼中世界仿佛都按下了慢放键,他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将自己的背部尽量朝下,企图在落地前为他把伤害减少到最小。
郁时想, 起码让他不要太痛吧, 他那么乖。
“砰砰——”
耳边响起的声音和脑海中的声音重合, 他从梦魇中清醒,发现那是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小时?”外面的女人敲了两下没得到回应,又连着敲了几下,轻轻嘀咕了一句,“奇怪,平时这个点小时早该起床了的,今天怎么还没动静?”
“是不是生病了,剧院那边最近应该挺忙的吧?”旁边一个男声也过来搭腔,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门边。
郁时擦了擦额角的汗,记忆像是在醒来的瞬间被蒙上了一层纱,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梦到了什么才会满头大汗被惊醒了。
“爸、妈,我没事,就是睡晚了点。”不再纠结,他起床去开门,面前出现两个因为害怕吵醒儿子只能贴着彼此耳边小声说话的身影。
恰好郁母刚把手搭在把手上想要开门,见他出来之后松了口气,手也放了下来,嗔怪地看着他:“早知道剧团这么辛苦就应该让你爸接送你的,自己回来那么晚又累又危险。”
“从今天开始,不管说什么都得让你爸送你过去了,听到了吗?”她被郁父搂着往餐厅方向走还不忘回头叮嘱他,郁父也在旁边附和,“是啊,等会我送你过去,晚上等爸下班再去接你……”
正在洗漱的郁时听到两人一唱一和,无奈的耸耸肩,吐出嘴里的泡沫漱了漱口,这才应了一声好。
四年前他以市一中文化第一名和艺术全国一名的成绩被A大录取,足足让郁氏夫妻两个人高兴了好久,知道儿子要独自去北方上学虽然有些不舍,但总归全家还是兴高采烈的一起去了A大所在城市玩了一圈,顺带让郁时提前熟悉一下即将生活四年的城市。
原本以为自己见识过外面的精彩之后会更想留在A市生活,结果四年后的上个月,郁时听说位于h市的省剧院正在招募演员就毅然决然回了家,不少同学都不理解他这样“自毁前途”的行为,但郁父郁母见到他回来并没有对他说教什么,只是肉眼可见的更加高兴了,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决定并没有做错。
省剧院的工作比他想得更加悠闲,没有剧目排期的时候郁时甚至只需要去剧院打卡,之后就能随意活动,还被同他有联系的同学戏称为“早早就步入了养老生活”,郁时却并没有因此懈怠,反而在没有工作安排的时候自己进行基本功训练和声乐训练。
不过不知道是剧院注入了新鲜血液重焕新生还是因为沉寂已久所以故意憋了个重磅炸弹,两个礼拜前的那个周一,剧院领导突然组织演员们开了个海选会,并且在海选会上公布了剧院接下来承接的剧目:业内知名导演酝酿了几年之久的新作——《碧海情》。
这位导演的名号放在舞台剧界可以说是大名鼎鼎,有多少演员以能出演他的剧目为毕生追求,结果他精心筹备了如此之久的新作首秀居然要来名不见经传的h市?
虽然不解导演的做法,但这个消息对于郁时来说无疑是意外之喜,即使后来院长公布海选是面向全国的也没能让他退却。
海选会当天导演也出现在了现场,他第一次见到这位著名导演本人,不知为何,明明被业界评价极其不好相处的导演,在郁时试镜的时候却十分的和蔼可亲,根本不像传说中的一般。
而他也不负众望,以优异的面试表现被导演钦点成为了剧目里唯一的男主角。
这本来是件好事,但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这两个多礼拜以来他每天都是最早一个进剧院最后一个出舞蹈室的,也就导致他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郁父郁母自然能看出来儿子的变化,昨晚追着他知道了原因之后,所以才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
郁母已经在催他过去吃早餐了,郁时回神,伸手关掉水龙头,将脸上的水珠擦干后趿拉拖鞋走到餐桌旁。
早餐已经给他盛好放在桌上了,郁父已经吃完早餐坐到客厅看新闻,桌上只有他和郁母两人。
“多吃一点。”郁母看着小口喝粥的儿子,有些心疼,“下巴都饿尖了。”
“角色需要瘦一点,而且瘦了上镜好看,这样也好,省得我还要特地减肥了。”郁时又喝了几口就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吃完了,把碗端到厨房。
看了眼客厅墙上挂着的时钟,他回房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和郁母打了声招呼,郁时坐上郁父的“专车”准备出门。
到达剧院的时候还早,在门口并没有遇到同事们,他同父亲告别之后,又被叮嘱了句晚上下班乖乖等他来接着才顺利送走郁父。
顺着早就熟悉了的路线走到剧院后台,化妆老师还没有来,化妆室里只有几个同事在聊天。
他转身上楼去了舞蹈室,剧院虽然时常处于冷清营业的状态,但当初建造它时花费了大价钱,舞蹈室的规模还是足够大的。
在和舞蹈室相连的更衣室换好练功服,郁时找了个角落戴着耳机开始热身。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总是练功室往往都是许多人共用的,公放音乐会影响到其他人的练习,很多学生都会选择戴降噪耳机自己训练,这个习惯就也他保留了下来。
也正因为如此,专心练习的他并没有发现身后舞蹈室的门被另一个人推开,又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被人合上。
“呼——”练完一套基本功,郁时已经出了一身汗,他停下来用毛巾擦了擦脸,低头看了眼手机里的消息。
化妆老师已经到剧院了,剧院里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同事正给他发消息让他赶紧过去上妆。
因为这一次是排练半个月以来全剧组的第一次带妆彩排,还会拍摄定妆照和宣传海报,化妆师需要给全体演职人员上妆,工作量相当大,如果不早点过去,可能就得被排到很后面。
郁时回了个“ok”的表情,然后赶紧火速冲了个澡,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之后出门下楼。
化妆室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待化妆师上妆,他随意找了个化妆台坐下,找出昨天的排练视频准备扒一扒动作上的问题。
轮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化妆师是个温柔的女性,在开始上妆之前还特意询问了一下郁时的肤质和角色,得到回答之后才开始动手。
郁时也从和化妆师的闲聊中了解到,在这次剧目里所有演员的妆容中,只有他一个人的是最复杂的,因为他所饰演的男一号在舞台剧前后期的妆容会进行一次更改,这在其它舞台剧表演中可以说是闻所未闻的,毫不夸张的说,《碧海情》开创了舞台剧界的先河。
角色前期是门派里的小师弟,因此妆容偏向于清爽的少年意气,服装也是以浅色居多,而在中后期主角会经历重大的变故,故而服化道都会更加深沉黯淡一些,以黑灰两色为主。
因而今天的定妆照,郁时一人要拍摄两遍。
化妆师首先给他化的是前期的妆容,底妆化好之后郁时听话的闭上双眼,一边和化妆师闲聊一边等她化眼妆,就在他闭着眼睛等待的时候,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化妆间突然就安静下来。
郁时想睁眼查看的时候化妆师的刷子差点戳到他的眼睛,只好老老实实继续闭眼。
不过他也没好奇多久,没过一会他就听到了总导演的声音,是的,就是那个除了试镜的时候来过其余时间都不见踪影的总导演,他好像是在和什么人聊天,有说有笑的走到他身边停了下来。
导演似乎是在端详他脸上的妆容,郁时察觉到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几秒后便听到导演开口说他现在脸上的妆不够软,随后和化妆师沟通了一番修改意见。
他的职业就是舞台剧演员,工作性质注定他会被许多人注视着,按理来说早应该对所有投射到他身上的视线免疫了才对,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导演的视线过于锐利,郁时还是在那道视线中僵直了身体。
怎么回事?他想起试镜那天导演对他还算亲切的态度,怎么着也不能变得这么快吧?
这边化妆师已经和导演沟通好了细节,给郁时脸上又刷了几笔,这次的改动明显很合他的心意,导演笑呵呵的样子让郁时也不禁好奇起自己脸上的妆容来。
此时他也被化妆师告知可以睁眼了,郁时睁眼的瞬间就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明明还是熟悉的脸,但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原本他的眼睛是非常符合中式审美的丹凤眼,此时被化得更圆了一些,滴溜溜的又黑又亮,像极了小鹿的眼睛。
再一个很明显的就是腮红,化妆师并没有给他化出很重的腮红,但从镜中看起来就是从眼下开始往两边延伸出的粉色,让他看起来稚嫩又不失少年气。
就这么一看的话,的确是挺符合导演刚才的形容,尤其是他一睁开眼,瞬间就让整个妆容都变得生动起来。
“怎么样?”导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语气里带着止不住的得意,“我就说小郁是为我的作品量身打造的吧。”
“嗯。”旁边一个低沉的男声回应了导演,郁时这才顺着那个声音注意到多出来的男人。
男人面色冷淡,鼻梁挺直,平直的嘴唇下是分明的下颌线,身上的贴身剪裁的西装一看就价值不菲,浑身冒着冷气。
他垂着眼,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却在郁时小心翼翼借着镜子观察他的时候直接和他对上了视线。
!!
郁时连忙低下头装出一副找东西的样子,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得飞快。
导演和男人并没有在这里久待,看过郁时的妆后就离开了化妆间,而化妆师则去给他拿服装了,整个化妆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松懈下来,趴在桌上,眼前浮现和那个男人对视时对方的眼神……这才惊觉,刚才一直看着他的那道视线主人公,好像并不是导演。
换好衣服后化妆师又给他接了假发,然后郁时便被拉到了隔壁临时搭起来的摄影棚里,拍摄了一套小师弟时期的照片,另外一套等前半段剧情排练完成之后再来拍。
中间会有段不需要他露面的剧情,他可以趁这个时间更换妆容和服装,接着再上场就是另一副造型了。
彩排开始的时候,郁时乖乖站在后台候场,等叫到他的名字时立刻调整好状态朝舞台上走去。
或许是剧院真的太久没有遇到如此大规模的舞台剧了,所有演员们都卯足了劲在跳在唱,彩排异常的顺利,连一向吹毛求疵的总导演都没有说什么。
最后到所有演员谢幕的时候,郁时一抬眼又看到了那个在化妆间见到的男人,彼时他和导演坐在观众席上,一同在为全剧的演员们鼓掌。
今天难得不用跳舞,郁时准点下班之后就在剧院门口等待郁父来接他。
和同在门口打车的同事道别,他看到手机里父亲已经在路上的消息,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供人休息的长椅上放空,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不回家?”是刚才那个男人。
他主动搭话,郁时有些无措,愣了几秒之后出于礼貌开口:“我在等人。”
“等谁?”本以为话题就此结束的他看着男人走到长椅的另一侧坐下,随后竟然和他聊了起来,“男朋友?”
没察觉到男人隐晦的试探,他的一句“怎么可能”就脱口而出。
“我在等我爸。”郁时补充道,“我妈担心晚上有些不安全,就让他来接我回家。”
他说着,手机里弹出一条郁父的消息,说他已经到了剧院门口。
郁时抬头恰好看到停在不远处正向他招手的父亲,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他朝男人歉意的表示自己要离开了,同男人道别后,郁时小跑着向前。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他也在日复一日的排练复盘纠动作中发现,自己对角色的把握变得如火纯青起来。
在此期间,导演恢复了之前失踪的状态,倒是那个同他一起出现过的男人经常来剧院看他们排练,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知道了关于他的一些信息。
男人叫做贺倾,是《碧海情》最大的投资商,和导演的关系也不一般。
郁时对这些八卦并不感兴趣,却在其他人提起贺倾这个名字的时候有几分钟的走神,心脏也在那一瞬间紧缩起来,泛着丝丝疼意。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能归结于自己最近这段时间不规律的作息让身体发出了警告。
怀着“结束了就好好休息一场”的念头,他终于迎来了自己毕业以来首次作为男一号的首秀舞台。
演出当天他给父母留了一个视野很好的位置,临出场的时候同事们拉着他偷偷从后台看到爆满的观众席,所有人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郁时也不例外。
好在这种轻飘飘的感觉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发挥,甚至于在正式舞台上的他表现得比任何一次彩排都更好一些,观众们热烈的掌声和喝彩也足以证明这一点。
全体演职人员上台谢幕的时候,他还在微微喘着气,看着观众席为他自豪的父母、为他喝彩的观众,久久不息的掌声和舞台上巨大的顶灯让他觉得有些眩晕。
他看着面前的舞台,竟然隐隐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似乎自己曾经很多次经历过这种场景。
郁时和同事们一起向大家鞠躬,却在抬头时发现了异样——
在他面前,所有人的动作都定格在了那一秒,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就连舞台上飘着的彩带都定在了空中。
没等他搞清楚状况,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郁时。”
那个声音不急不缓,一声又一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像是永远都不知道疲惫一般。
很神奇的是,他并不觉得奇怪,反而隐隐有种急迫的欣喜,仿佛自己潜意识中的某种期待即将实现。
这种雀跃的感觉迫使郁时开始循着声音的源头找去,从舞台到观众席,从最底部的座位拾级而上,直至站在剧场的大门前。
他能听到,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所寻求的答案就在门后。
于是他没有半分犹豫,双手放在门把上,猛地拉开——
剧场外不再是熟悉的剧院门口,而是被白光笼罩着的未知世界。
“郁时。”
“小时。”
“郁时——”
伴着无数呼唤他的声音,郁时就这么一脚踏进了白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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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橘黄色的阳光撒进房间内,尽数落在**的人身上,将他苍白的脸染出了很好看的颜色。
郁时面容恬静,呼吸平稳,如果不看一旁的心电血压监护仪的话,他似乎只是在做着一场美梦,不愿意醒过来。
苏叶合上手里的本子,那是店里的顾客们,当然也是粉丝们的留言本,记下了他们想对他说的话。
像这样的册子,已经写满了六个,这个是第七本。
每写满一本册子,他就会来为郁时念一次册子里的留言,希望能刺激到他,让他早点醒过来。
距离郁时坠楼也已经有半年了。
那个时候郁时为了救郁沅一同从七楼落下,虽然是落在早就赶来的警方布置出的气垫上,但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即使有气垫的缓冲郁时的身体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能够抢救回来已经是个奇迹。
“医生说你的身体机能已经完全恢复了。”他将册子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转头看着**的人,“为什么不肯醒过来呢?
**还在昏迷着的人自然无法回答他。
他起身,从一旁的衣帽架上取下大衣套在身上,高领毛衣将他的下半张脸捂得十分严实。
“程之许和阳星很快就要回国了,温大哥也要杀青了,等那个时候我们再来看你。”
“大家都很想你……尤其是等等和贺哥。”
“小时,快点醒过来吧。”
说完,苏叶拧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
谁也没看到,关上门的那一刻,**郁时被仪器夹住的食指颤动了一下。
“贺哥,今天这么早过来?”刚出门就碰上了牵着郁沅的贺倾,苏叶蹲下来摸了摸小家伙的头,“等等元旦快乐。”
小家伙今天被打扮了一下,换上了红色的衣服,活像是个年画娃娃。
郁沅乖乖喊了声叶子叔叔,随后也像他一样加了句元旦快乐,得到了叶子叔叔再一次的摸头杀。
贺倾身上还穿着西装,只在外面套了件大衣,一看就是刚从公司出来,接了郁沅就直接来医院了。
“带等等过来陪他过节。”他点点头,算是和苏叶打了个招呼。
不耽误他的时间,苏叶没再久待,和小孩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贺倾在走廊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之后才带着郁沅走进病房。
病房里的一切还是和他昨天离开时一样,除了多出来一本苏叶带过来的册子之外没有什么不同,贺倾垂眸不再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将小家伙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daddy,我和爸爸又来看你啦。”郁沅两只手撑在床边,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看爸爸的脸,“等等已经在上幼儿园了哦,今天老师还带我们做游戏了,元旦节爷爷奶奶给等等准备了礼物,等等都留着,等daddy睡醒了就都送给daddy……”
小孩在外面十分乖巧听话,到了daddy面前依旧还是那个喜欢撒娇的小粘包,两只手小心的牵着郁时的手,跟他分享今天在学校遇到的好玩的事情。
郁沅在和daddy聊天的时候,贺倾就拿起床头柜上的棉签,沾湿了给郁时润有些起皮的嘴唇。
等到小家伙终于说完,抱着自己的小书包去一旁的茶几边写作业,贺倾才算是真正的和他独处了一会。
“今天是元旦节,怕你觉得冷清,就带着等等来陪你了。”他伸手拨了拨男生额前的头发,露出他的眼睛,“幼儿园是我母亲去找的,老师同学们都很喜欢等等。”
“等等没有什么后遗症,医生说是因为你把他养得很健康,上个礼拜还因为答对了题目被老师奖励了小红花。”
“任幸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了死刑,前两天执行的,行刑那天我去叔叔阿姨墓前替你陪过他们了。”
“学校那边我去交涉过了,免了你的入学手续,以后你直接复课就好。”
“你说要听有声版的那三个字,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听呢?”
男生没有任何反应,贺倾就像是习惯了一般,并没有失望,只是握起刚刚郁沅牵过的那只手放在脸侧,沉默起来。
然而下一秒,一个因为许久不曾开口带上了点喑哑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些虚弱的笑意——
“现在就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