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放开的时候, 他的身体仿佛才恢复知觉。
贺倾的另一只手没有再捏着他的下巴,现在正搂在他的腰间,意外成了他唯一的支撑。
郁时的手还搭在男人身上, 他顺势往贺倾怀里一扑, 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装死。
难得看到男生幼稚的一面, 贺倾觉得有趣,伸手呼了呼他的头发:“怎么还学起鸵鸟来了?”
郁时没吭声,任由他逗弄也不抬头, 只是放在他腰间的手握成拳对着男人不轻不重的捶了一下,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的舌根到现在还软麻着, 郁时看不到自己的脸, 但从唇上传来的轻微刺痛来看,自己的嘴唇估计是肿了, 看自己脸上热烫的样子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而且男人根本没给他挣扎的机会,刚分开那会, 他甚至都感觉自己已经呼吸不过来了,如果贺倾再晚一点放开他的话……那他可能就是第一个因为接吻缺氧窒息的人了吧。
郁时连头发都和他给人的印象一般, 柔软温和,用手抚摸的时候在手心滑过,带着些许难耐的痒麻。
他没忍住多揉了几下, 果然又遭到了男生肢体上的的抗议,贺倾嘴上迅速讨饶,但唇边的笑意却一直都没有消失过。
男生温热的呼吸顺着领口的空隙洒在他颈侧,像是丝丝缕缕的小钩子勾着他的思绪,又像是轻飘飘的羽毛拂在他的心上, 让人心里无端涌起一点隐秘的冲动——
“好了, 路线图呢?”原本搭在男生后脑的手移到他的后颈, 贺倾在柔韧的后颈上捏了捏,声音有些沙哑。
听到男人回归正题,郁时抬起头,身体微微离开了些许又被强势的搂紧,伸手去推也推不动。
他有些无奈:“你这么搂着我怎么给你拿?”
闻言贺倾总算是放开了他,只用单手虚虚拢在他腰间,“现在可以了。”
和莫名孩子气的男人讲道理还是稍微忍耐忍耐,郁时选择了后者。
节目组给嘉宾们准备的羽绒服口袋都很大很深,这样更方便他们在雪地间行动的时候手上不方便拿取包里的工具。
他伸手在口袋里掏了一会才从最底下的角落找到藏宝图,拿出来在两人面前展开,指了指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我们在这里。”
停靠点离地图终点的标记位置已经不太远了,估摸着也就十五分钟左右,郁时看着表上的时间,转头和身边的男人说:“其实刚才如果你不过来的话,这会儿我们已经在下面会合了。”
“是我的不对。”听得出来男生话语间带着借题发挥的不满,贺倾也不在意,装作苦恼的样子思考了一会,然后道:“那要不就让我将功折罪?小时你只需要在这好好休息,一会我拿到东西就回来。”
“不用,这明明是我的任务,怎么能让你替我完成呢。”郁时环身看了眼四周,确定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了,一边套手套一边和他讲话,“我们一起去。”
两人从帐篷里出来踩到雪地上,好在外面的雪已经停下来了,虽然有些风但并不是很影响他们的行动。
郁时刚准备顺着路线往前,身后的男人突然拉着他羽绒服上的帽子把他整个人往自己面前提留了一圈,转到面向他的方向才松手。
“怎么了?”他以为是自己走错了方向,举着手里的地图反复看了看,发现并没有走错,抬头的时候还有些懵。
两人的身高差距在此时更为明显,贺倾没说什么,只是摘下两只手上的手套,温热的手指捏了捏他被冻得有些红的耳垂,低头把他的帽子拉起来扣在脑袋上,还贴上了位于下巴处的魔术贴。
现在郁时整个脑袋都被包裹起来,羽绒服帽围边的绒毛绕着他的脸围了一个圈,衬得他的眼睛更大了。
直到把男生的帽子整理到绝对不会漏进风的程度,贺倾才满意的拍拍他的头,随后戴上手套朝郁时伸手,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像是把他当成了郁沅来对待一般。
就连节目组发给两人的手套都带着某种暗示:贺倾的是五指分开内里加绒的皮质手套,他套上之后和电视剧里民国时期上海滩的主人公一模一样。
而他,郁时郁闷的抬起没被牵着的另一只手,手上毛茸茸的四指连帽手套,套上之后连藏宝图都拿不稳,简直就是节目组在明晃晃的对他说:大家都觉得你很可爱哦~~
虽然带着这种被人误解的郁闷,两人还是顺着地图的路线到达了藏宝图上的标记地点,郁时在标记点四周看了看,最终在一棵树下挖到了已经被雪埋住的盒子。
下山的路比起上山的时候好走了不少,他这个时候才有了说笑的心思,和贺倾提到了一开始在通讯频道内听到他声音时的疑惑。
贺倾见他询问就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原来在所有人都离开营地之后,他和程之许两人顺着路线图一路向北走,到达藏宝图上的地点后发现那边依旧是一块平地,目光所及之处除了白茫茫的雪什么凸起的物体都没有。
两个人被迫在原地研究起地图上包裹着礼物盒子的那些抽象线条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开始程之许认为画的是盒子被土盖住了的场景,于是他们拿着登山包里的小铁锹沿着以标记点为圆心直径一米内的地方挖了一圈,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在这里,一时间连拍摄都陷入了僵局。
最后还是贺倾提议在周边看一看,这一看果然就看出问题来了——
在距离标记地点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下陷的断层,他们下去之后发现断层下有个山洞,两个人往里走了大概就十几米左右的直线距离,礼物盒子就端正的摆在山洞的左右两边。
原来那些抽象的线条指代的是山洞内部的结构,波浪线指的是顶部那些凸出的石头。
郁时听到这段形容的时候,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的画面居然是那些武侠剧里经常出现的高人秘藏被两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误打误撞取到的场面。
把两个衣衫褴褛的青年代入程之许和贺倾两人的脸真的很有喜感。
贺倾不知道男生在想什么这么入迷,他喊了几声都没听见郁时的回答,也就不再开口,专心领着他往营地的方向走。
两人回营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齐了,郁时和贺倾先是去工作人员那里提交了礼物盒子,这才走进嘉宾休息的帐篷里。
“回来了。”左尘是第一个发现他们回来了的,他手里端着热水,恰好抬眼的时候就看到撩开帐帘进来的郁时,“去交任务了么?”
郁时走进来之后应了一声,其他人这才注意到他和接在后面进来的贺倾。
“我的小h!”苏叶搂着郁时的脖子哀嚎一声,“你可算回来了!”
他回来之后听了阳星和温易槐对这次雪山之行的形容,全程提心吊胆到现在,如果不是知道贺倾在郁时身边的话,他都要上山找过去了。
温易槐也走过来询问他的情况,郁时先是轻轻回抱了苏叶,随后和他们解释了自己方才在山上的经过。
当然,略过了帐篷那段。
就在他们寒暄的时候,帐帘突然从外面被撩开,露出汪蔷的身影。
“贺总。”她并没有进来,站在帐帘边喊了一声贺倾,“林特助来了,在外面等你。”
能让汪蔷亲自过来干涉的,必定是很着急的事情,贺倾也知道这个道理,他伸手用手掌碰了一下郁时的侧脸,留下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跟着汪蔷离开了帐篷。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苏叶用手肘顶了顶郁时,眼珠转向因为刚才他们撩起放下的动作带动,还在小幅度摆动的帐帘,又看了看他,表情夸张。
他们来这里之前就已经被节目组告知过雪原收不到信号这件事,因而每个人都是交代好了自己的事情才动身前往这里的,如今能让林然专程找过来的事,肯定不是小事。
不知道为什么,郁时心头的不安愈发重了些。
他拍了拍试图开口缓和气氛的苏叶,说了句“我出去一下”之后也跟着离开了帐篷,留下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
贺倾走出帐篷之后汪蔷就回了自己的帐篷,他往前走了一点,临时被工作人员塞了件棉袄披上的林然坐在吃饭用的长桌前,手边放着一杯正在冒热气的咖啡。
“贺总。”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林然站起身。
贺倾点点头,抬脚坐到了他身侧的凳子上,“有什么事?”
林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罕见的有些犹豫,过了两三秒,他才开口:“贺总,贺夫人上午联系到我,说……”
似乎是汪蔷提前交代过,营地外已经被清场,此时一个人都没有,两人坐在长桌前,本就没什么声音的环境在他的沉默中显得更加安静。
并不是林然不想直接了当的开口,而是他在衡量这件事说出口之后boss发火的可能性。
眼见着贺倾已经露出不耐的表情,他也不便再吞吞吐吐,林然眼睛一闭心一横,直接开口:“贺夫人联系到我说小公子失踪了。”
结果在贺倾还没做出回应的时候,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语气里还带着一些犹疑:“那个,你们说的失踪了的……是郁沅吗?”
这个声音的主人在场两人都无比熟悉——
一个是每天被家里的妹妹逼着一起追综艺,一个是刚刚才和这个声音的主人说过话。
然而此时这两人仿佛都被这个声音给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林特助,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郁时出帐篷的时候看到天寒地冻的,林然和贺倾两人就坐在露天的长桌上,两个人都冷着脸不发一言。
原本他不想管他们生意上的事情,但还是担心两人就这么坐在外面会着凉,正想询问一下需不需要给他们找一个空帐篷,起码能暖和一点,结果走上前没两步就听到林然说出来的话。
贺倾并没有结婚,贺夫人自然指的是文瑶,那小公子……是郁沅?
在意识到他们是在说郁沅可能失踪的事情之后,郁时也顾不得林然对儿子的称呼是什么含义了,径直走上前看着贺倾:“是郁沅失踪了对吗?”
“小时,别着急。”贺倾抬手拉住郁时的手,察觉到他正在不自觉的颤抖之后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揽着他的肩膀道:“我也是刚刚听说,先等林然说一下具体情况吧。”
郁时被男人揽在怀里,来不及思考的脑子也慢慢冷静了下来,牵着的那只手紧紧攥着贺倾不放,像是在汲取力量。
贺倾抬头看了眼林然,林然会意,继续开口:“贺夫人今天上午照常去房间里喊小公子起床,结果一直没有听到回应,打开房门之后就发现小公子不见了。”
“有没有去查监控?”被握着的手感觉到一瞬间的收紧,贺倾捏了捏男生的肩膀。
现在这个年代,不管是什么场合都有了装监控的习惯,尤其是像贺家这种门户,自然连家门口也都武装到了。
林然点了点头,“查过了,贺夫人第一时间就调了监控,发现是保姆凌晨的时候趁着小公子睡着将他抱了出去,交给了在外蹲守多时的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似乎是给了保姆一笔钱,随后小公子就被保姆抱上车离开了。”
“那个男人戴着口罩,身上捂得挺严实的,全程没有下车,自己也有意识的在躲监控,看起来似乎对您家附近的监控设备比较熟悉。”像是知道贺倾和郁时想问什么,不等他们问起林然就主动开口,“保姆拿到钱之后就离开了现场,贺夫人看完监控就报警了,警察顺着保姆的信息找到她家之后发现早就人去楼空,附近的邻居也说她早就搬走不住这了……”
“贺夫人打不通贺总您的电话,所以联系到了我这边。”
然后就是林然听完之后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这才冒着风雪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原本是想先跟贺倾汇报一下情况,找一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两个人都没想到郁时会出来找他们。
他也是真的着急了,也没找个适合谈话的地方,这才让郁时听到了儿子失踪的事情。
听完林然的话,郁时没有开口说话,看他的表情似乎很冷静,只是一直在颤抖的手和微红的眼眶昭示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贺倾沉默地低头看了男生一会,语气还算镇定:“有派人去找过吗?”
“已经安排了人四处去找了,只要那个人没有避开公共交通离开h市的能力,那找到他就只是时间的问题。”林然迅速接上他的话,“不过这段时间内绑匪会不会对小公子做出什么事情,就……”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几人都明白林然的意思——
如果这个绑匪只是要钱的话,那还好说,他们只需要等待绑匪的联系就好。如果绑匪的目的不在钱上,那在他们寻找他的这段时间里,他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能做出什么事来,谁也不知道。
几乎就在一瞬间,郁时已经做出了决定,“我要回去。”
贺倾拉着郁时的手让他面对自己,伸手擦了擦他眼角无知觉溢出来的眼泪,“好,我陪你一起回去。”
林然见状默默离开了空地,找到汪蔷的帐篷走了进去。
等他同汪蔷说明情况并且和直升机的飞行员沟通好等下返程的时间之后,郁时已经整理好了心情,起码看起来比刚才好了不少。
因为是专程来接人的,这回耗费的时间比起之前进组那次快了不少,直升机降落在倾世大楼顶层的时候,h市刚好九点半。
华灯初上,h市的商圈内灯火通明。
从倾世顶楼的停机坪放眼望去,霓虹展牌、广告投屏以及各种炫目的灯光尽收眼底。
然而郁时此时已然无心再去观赏这样的美景,他只是匆匆往楼下的繁华街区瞥了一眼,随后便在贺倾的带领下径直下楼,坐上了回贺宅的车。
在车上,他点开了林然发给贺倾的监控视频。
视频是从保姆抱着郁沅出门那段开始的,时间是早上的五点十五分的时候。
那个保姆的脸郁时没有印象,估计应该是只在厨房干活的专职保姆。
她抱着睡得正熟的郁沅,偷偷摸摸打开了大门,此时距离贺宅大门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一辆黑色的小车,车上坐着的自然就是那个蒙面绑匪了。
和林然说的一样,那个绑匪带着帽子和口罩,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保姆出来之后似乎是站在副驾驶的位置和他交谈了几句,接着他就丢了一个牛皮纸袋出来,保姆打开看了眼然后打开后座将郁沅放了进去。
整个过程并没有多久,从保姆出门到男子发动车离开在监控上看也就才经历了十五分钟。
郁时没有说话,只是一遍一遍的重播着手机里的视频。
到达贺宅时,文瑶正伏在一位中年男性肩上擦眼泪,他的眉眼和贺倾的有八分相似,看样子那应该就是他的父亲。
“妈。”贺倾牵着他的手,坐到了沙发上,“爸。”
郁时也跟着他喊了声“叔叔阿姨”,结果没想到文瑶见到他眼泪掉得更加厉害,一个劲的和他道歉,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等等。
好在被贺父温声劝了一会之后也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仍然在掉眼泪。
贺父这才抬头看着郁时,抱歉道:“这件事是我们做得不对,小郁你生气是应该的,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一定能找到等等的。”
“叔叔,您和阿姨都不用自责,这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错。”郁时摇头,他从来不觉得郁沅失踪是文瑶的错。
文瑶听见他不仅没有怪她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心里更加难受起来,这会也更恨那个被买通的保姆。
“你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拽着贺父的手,声音还带着哭腔,“我们对她也不算差了吧?她有什么不满可以冲我们来啊,为什么要折腾这么小的孩子?”
不管是保姆还是司机,贺家给出的待遇一向都会比平均水平更高一点,节假日也会体恤他们给他们放假,可以说有这种待遇的家庭在整个h市甚至全国都难找。
再加上文瑶念旧,不会轻易辞退人,因而这些保姆司机都已经是在贺家干了超过十几年的老人了。
当时调取监控的时候,发现这竟然是保姆伙同外人做出的事,知道了这一点之后其实更让她伤心。
“有什么头绪了吗?”在文瑶的情绪差一点再次失控之前,贺父看向贺倾,及时转移了话题。
“……暂时没有。”贺倾也摇了摇头,“那个人对我们家十分熟悉,甚至连监控位置都有刻意去避开,看起来不像是只来过一两次的客人。”
两人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只拿上了自己的手机,郁时的手机因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到了贺宅才充上了一点电。
此时郁时一开机,一连串的消息提醒就蹦了出来,全都是未接来电,而且都属于同一个未知号码。
他的手机号自从上次被泄露之后就总是能碰到一些骚扰的人,因而这回他刚想习惯性清空消息记录的时候,手指突然一顿,直觉告诉他今天这个号码似乎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郁时点进通话记录里,发现这个电话号码最近的一次拨打就在三分钟之前,最长的一次间隔不超过十五分钟——
那么也就是说,最多再过十分钟,他又会再打一次。
郁时手腕微动,将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展示给身边的贺倾看,“这个号码很奇怪,我觉得像是那个绑匪打过来的。”
一旁的文瑶听到这话,立马也坐直了身体想要看一看手机屏幕。
为了方便,郁时就直接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这样大家都能看到,还顺便和几人讲了一下他自己的理解。
像是抓住了希望,文瑶连忙道:“那我们等一会,看看那个绑匪会不会再打过来。”
这一个发现给大家打了一针强心剂,客厅的气氛也终于不再紧绷着,临近十一点,折腾了一天的郁时毫无睡意,他点亮快要熄屏的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
距离十五分钟的间隔还差五分钟。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马上五分钟就要到了,然而却没有响起大家都期待着的手机铃声。
难道这个号码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骚扰电话么?
郁时摩挲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有些无措。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传来“叮”的一声,是短信的提示音。
郁时点开信息详情,里面只写了一行字,而他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址。
贺倾看出他的不对劲,接过手机看到了上面显示的短信内容:
【市一中,b栋顶楼天台,你一个人,我只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你没来,就等着在楼下看那个小孩掉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就快要完结了,应该就是这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