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晚自来到这个世界, 第97回 见识到了世家贵女之间的弯弯绕绕,说话含沙射影,夹枪带棒, 怎么听怎么刺耳。
人间活人有千千万万,形形色色什么样调调的都有, 林岁晚并不以长袖善舞和八面玲珑为奋斗目标,与人相处的唯一准则就是,合得来就多聊聊,合不来就不搭理,何必为难自己。
她在莲塘边上蹦来蹦去,摘了十几个青绿色的莲蓬,扭头对吴家姐妹道:“池子里还有许多, 你们要是吃自个摘啊,别客气。”
林岁晚说完,冲卫擎苍眨了眨眼, 两人一起扭头离开了,敷衍都懒得再继续敷衍半句。
吴妙琴大约是被林岁晚这嚣张无礼的态度气到了,面色很是不好。
一直都未说话的吴妙棋却若有所思地的望着林岁晚的背影,不知其心中是何想法。
卫擎苍见林岁晚俨然没将吴家姐妹放在心上, 忍不住坏心眼地玩笑道:“林小丫头,你家韩哥哥都被人盯上了,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啊?”
林岁晚大惊,道:“被谁盯上了,谁要害他?!卫姐姐,你安排人暗中保护韩哥哥了吗?”
“……”
卫擎苍无语道:“没人要害他, 倒是有人看上他了,想要提前将闺女许配给他呢。”
林岁晚眨了眨眼, 非常惊讶道:“韩哥哥虽然身量不矮,行事也稳重,可却实打实的也才十三岁而已,都还未从青苗院结业,只能算作一蒙童而已,还是个顶顶稚嫩的幼苗呢,竟然就被人给惦记上了,谁这么丧心病狂呢?”
卫擎苍看着林岁晚那十分正直的眼神,一时有些想不明白,这小丫头闹乌龙的时候都许诺要跟人生死相随了,这会再看这反应,似乎还是没开窍啊。
林岁晚若是知道了卫擎苍的想法,怕是得送她两个大白眼!
她好歹在枉死城里混了百年,什么没见过,人间情爱也就那么回事,她怎么可能不懂。
林岁晚很清楚,自己对韩瞻鼎确实有些不一样的依赖,可现如今大家都还只是十二、三岁的嫩样秧子,哪里下得去手,这朦朦胧胧的情谊还是不挑破的好,不然也太早恋了吧!
林岁晚姿态摆得很是豁达,可身体却十分诚实。
她抱着莲蓬经过府衙前院的时候,脚步一拐,嘟嘟囔囔地往书房方向走:“也不知道韩哥哥最近在忙什么,我去瞧瞧,这人啊,什么年纪就该干什么年纪该干的事,可千万别忙昏了头,让人给糊弄了。”
卫擎苍闻言挑了挑眉,心想你个口是心非的小丫头,嘴上说得坦然,还真以为你半点都没开窍呢,这不是盯得挺紧的嘛。
临川府世家林立,豪强扎堆,弘武帝君被砍头后,韩瞻鼎下狠手清算过一批,可剩下的依然不少,一个个心思各异,防不胜防。
林岁晓协助韩瞻鼎整顿临川政务时,明里暗里都遭到了不少的阻拦和打击,温润公子也变得暴躁起来,恼怒道:“这姓吴的当真是个吞天□□,顶一脑袋的癞疙瘩,人丑还不自量力!往上数三代,他吴氏也不过是跑船的行商而已,竟然还想学那吕不韦,当公子您是奇货可居呢?!”
韩瞻鼎难得见林岁晓说话这般不客气,心里原本也有些不悦,此时却都消散干净,还有心情玩笑道:“别别,那吴知府是瞧我父王奇货可居呢,本公子可入不了他的眼,不然也不至于这般受排挤。”
耿培延在一旁添乱道:“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吴知府可是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有一女跟您年纪相当,生得花容月貌,这要是能定下亲事,临川吴氏可就任您驱使了。”
韩瞻鼎还未说什么,林岁晓却先冷脸道:“不过是小小一临川府罢了,难不成也值得公子为其牺牲婚姻大事?”
林岁晓话音刚落,林岁晚就从门缝里露出头来,拿着个莲蓬扔到韩瞻鼎怀里,问道:“韩哥哥,你真要卖身求荣了吗?不至于吧!”
韩瞻鼎被吓了一跳,不敢惹幸灾乐祸的未来大舅子,却暗暗瞪了耿培延一眼。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莲蓬,赶紧拉着林岁晚坐下,解释道:“我即便是要卖身,也只会卖给自己心仪之人,晚晚,你别听林大哥和耿师兄瞎说,那姓吴的想当投机客,可却看不清自个的实力,不过是个自大贪婪之辈罢了。”
韩瞻鼎一边将手里的莲蓬剥开,一边语气闲闲道:“林大哥,你也别烦躁了,父王已另派玄甲军增援临川,届时刀兵之下,任他是姓吴的也好,姓赵的也罢,都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韩瞻鼎一颗颗地将莲子外的青皮去干净后,才将白嫩嫩的莲子米递给林岁晚。
林岁晚没接,自然又挑剔道:“莲子芯也不要,吃着苦。”
“苦吗?”韩瞻鼎自个吃了一颗,嚼了两下,苦着脸赶紧吐掉:“呸,真的好苦!你之前是不是瞎吃了?”
韩瞻鼎抽出匕首,将莲子米切开,把里面的芯给挑了出来。
林岁晚道:“我不知道它是苦的嘛。”
林岁晚将另外几个莲蓬里的莲子米都剥了出来,跟韩瞻鼎凑在茶案旁边,一个去青皮,一个挑莲芯,倒是分工明确。
韩瞻鼎将挑干净芯的莲子米放进空着的盖碗茶盅里,笑道:“这是摘了不少呢,全剥出来估计得有大半盅,生吃吃多也不好,待会儿让厨娘炖了银耳莲子羹来喝吧。”
林岁晚笑道:“好呀,看在你动了手的份上,待会儿炖好了分你一碗。”
韩瞻鼎哼笑:“行啊,谢林小娘子赏!”
林岁晚得意道:“不客气。”
两个小鸳鸯旁若无人地在那儿讨论着吃食,姿态是亲昵又默契。
那针戳不进的情谊,看得林岁晓眼皮子直抽抽。
耿培延更是挤眉弄眼,揶揄道:“林小丫头,见者有份,给你耿师兄我也留一碗啊。”
韩瞻鼎抢在林岁晚前边,笑骂道:“耿师兄你就别惦记了,父王信里说,增援临川的玄甲军是由釜关守将耿培忠带领的,此时说不定已经到平昌了,你要不先出城去迎一迎?”
“嘶!”
耿培延倒吸了一口气,心想自家那个豁了牙的黑面神大哥要来,以后这日子怕是都不得逍遥了!
*
却说临川府另一座宅院内,前任知府吴达正与其他十来位家主聚在一处,心思各异地试探着什么。
一位面容和气,眼里透着几分的精明的中年男子,对着位列上首的吴达,似笑非笑道:“吴大人说是要给燕王幼子一个下马威,可私下里却打着送女儿卖好的主意,前面那个狗屁帝君纳了您家大女儿为贵妃,封您做了国丈,可如今这燕王幼子才十二三岁的年纪,您就算是再想跟燕王做亲家,怕是也太着急了一些吧。”
此言一出,有人便跟着附和,玩笑道:“但凡是有人带着兵马占了临川府,吴大人您都要送上一个女儿,这便宜岳丈是当上瘾了?”
一名眉眼锋利的老人,意味深长道:“给之前那位军户出身的帝君当岳丈倒是便宜,可想要攀上燕王府,怕是就没那么容易了。”
能在天灾人祸之中,保住身家威望的世家大族都不是泛泛之辈,在场之人又有谁是傻子,不说筹谋千里,但就眼前的形势,也是看得清几分的。
之前为了家族存活,不得不跟那狗屁帝君虚与委蛇,如今换了燕王幼子,形势又变得不同,有心想要攀附交好,可燕王幼子又实在太过年幼,且就带着百来名年轻的预备玄甲军将士,也不知只是来历练,还是打算认真经营?
众人相互试探来又试探去,除了吐槽吴达不要面皮之外,竟都迟迟下不定心思。
不过很快,定心丸就来了。
吴达府上的管事急匆匆跑进大堂,神色不安道:“老爷,不好了,府城外又来了一队兵马!”
吴达忙问道:“哪里来兵马?什么样的兵马?”
管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答道:“高城方向来的,大概有近千名骑兵,人和马都披着玄铁鱼鳞甲,瞧着杀气腾腾,威风凛凛,比之前跟着燕王幼子进城的那百来名将士,还要骇人好几倍!”
之前那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拊掌激动道:“是燕王麾下的正规玄甲军!估计还是近千名轻骑兵!”
吴达闻言纳闷道:“之前那百来名将士,难道不是正规的玄甲军?”
中年男子家世不凡,族中甚至有数名子弟在望海书院进学,别人不知道那朝晖营的底细,这名中年男子却是清楚的。
虎贲榜高手自然都是英才俊杰,可比起燕王麾下身经百战的玄甲军将士,到底还是要欠缺些凶悍之气。
中年男子说完,率先出了大堂,打算亲自去府城外瞧瞧,其他人纷纷起身跟上,步履匆匆,一副生怕落后的模样。
临川府城北门,韩瞻鼎骑马侯在城门外。
耿培忠带着近千名骑士翻身下马,右手握着长柄陌刀,左手握拳抵在心口处,齐声道:“我等奉燕王之命,前来听候公子驱使!”
“奉燕王之命,听公子驱使!”
凌厉震耳之声如利箭穿云,震得吴达等人心神不安,此时再无人敢欺燕王之子年幼,也再无人敢生出半点的异心别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