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智俊也没想到, 原来这对夫妻早有打算。

“当初为了自保将豆腐坊上交,但一直到死,我姥爷心里都是不甘心的。”田姥爷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人, 当初去当兵,一是小鬼子打来了, 他活不下去, 总得找个活路, 二来也是想要拼搏出一番事业来。

但他本质上还是安于平凡。

他没能建功立业, 却在组织的安排下,和被解救的苦命丫鬟姚姥姥结了婚。

后来解放了,他退伍转业, 到了河东县当了个普通工人, 再后来,凭借着姚姥姥记忆里的方子开了个豆腐坊, 买地置业,生养女儿, 可以说,豆腐坊里倾注了田姥爷大半辈子的心血。

而这心血,到了最后却上交给了公家。

这不仅仅是财物上的损失,更是给自尊上一个巨大的打击。

仿佛他这些年的付出, 这些年的辛苦,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既没有为妻女顶起一片天, 也没能为她们留下什么生活保障,最终到底是病死了, 还是在无尽的气闷中咽气,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沐戈壁对田姥爷的记忆并不深刻。

但姚姥姥时常念叨着‘咱家豆腐坊’, 却在他的脑子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早晚将豆腐坊拿回来’

这一点已经是沐戈壁和鹿仁佳的共识了。

所以他们无论怎么折腾,都没想过将豆腐坊扩建成豆腐厂,其实按他们目前接的单子,早就可以建厂扩大生产了,但他们就是不挪窝,哪怕超负荷生产,哪怕拒绝一些订单,也没想过将豆腐坊挪出姚家的大院子。

因为豆腐坊一旦出了那个院子,就不会再属于姚家了。

“那咱们怎么办?”方智俊虚心求教。

既然沐戈壁和鹿仁佳说这话,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百废待兴,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等国家开放私营,公家的产业肯定会迎来冲击,公家肯定会将资源矿产,以及重型产业握在手里,而这种民生方面恐怕会最先开放,尤其是供销社……”

沐戈壁想到书里后期供销社被私营小贩挤兑到没有生存空间,前后也不过几年的功夫。

“你是说,国家最先开放的是私营店铺?”

方智俊若有所思:“那岂不是以后投机倒爬就合法了?”

“日后可不能叫投机倒爬了。”而是正经的进货做生意,况且:“只有货币流通起来,才能让经济腾飞,钱在老百姓手里可不叫钱,他们花出去的钱才叫钱。”

这话一出,方智俊瞬间想到另一个层面:“那以后岂不是富的富,穷的穷?到时候不会再来一次小集团吧。”

当初小集团诞生,不知道多少家族受到冲击。

方智俊的外家就首当其冲。

因为他的外家是红商,当初几乎毫无防备的就被击垮了,他母亲得知噩耗,当时就旧疾复发,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去了黄泉,他当时就身边,那个倒下的纤弱身影,给他幼小心灵带来了极大的阴影,再后来他的父亲与爷爷就被拖上了□□台,前后不过三个月,他们就从京城的大房子,送到了下河村的牛棚。

“要想与国际接轨……”

这就是个必经的过程:“总得叫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啊。”

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公平。

至少上位者已经极力的想要平衡。

所谓的真正平衡的国度,会在十几年后轰然崩塌,那一段秩序中的混乱时日,是他们日后要面对的困难,此时眼前要面对的,是改革开放的浪潮。

“那咱们再等等?”方智俊听明白了沐戈壁的意思。

就算心里有想法,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时机。

但是吧……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大院的哥哥们都已经开始忙碌起自己的事业了,他却止步不前,怎么看都有种错失先机的感觉,尤其他现在还有一种紧迫感,要知道,华国四万万人口,有眼光的人更多,若现在不出手,日后再想撕咬下一片蛋糕来,就更难了。

比起鹿仁佳和沐戈壁二人的稳打稳干,他的想法明显激进许多。

“豆腐坊确实得等等。”

沐戈壁上辈子能做基地领导,就可知看人的眼光多准,只一打眼,就看出了方智俊的不甘心:“但是可以先做别的生意,比如小小的杂货铺之类的。”

杂货铺?

方智俊若有所思。

“正好你那些哥哥们到处跑商路,你要上学没法子,但是可以跟他们进货嘛。”

而且开了杂货铺,跟运输公司完全可以合作,还不用担心对方捅刀子,有些人弄得好是合作对象,弄不好就成了仇人,当然,跟那些人进货也是权宜之计,等方智俊大学毕业后,才是真正的战场。

说到底:“学习和生意总要有个取舍,孰轻孰重你自己心里要有数,你说你父亲不支持你,或许也觉得你本末倒置,做事不踏实,倒不如两手抓两手硬,既将成绩搞好,再把生意做起来,到时候就算你爸反对,也没那立场。”

方智俊抿了抿嘴。

确实,他爸的不支持让他有点郁闷。

但若是真像沐哥说的那样,两手抓两手硬就能让他爸改变想法的话,他还是愿意试一试的。

还有就是杂货铺……

太小了。

他要开就开个小商店才行。

这么一打岔,方智俊已经开始思索起小商铺的可行性了。

见方智俊这么轻易的就跟着他们的思路走,鹿仁佳和沐戈壁稍稍舒了口气,关于豆腐坊他们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可不希望方智俊掺和进来,乱拳打死老师傅,最后他们还得跟着后头擦屁股。

三个人第二天准备在家休息一天。

周厂长还惦记着他们的肉罐头,拿了不少肉票给他们:“我和你妈都在单位食堂吃,这些肉票平时也用不着,你们拿到省城去用。”

不等沐戈壁拒绝,就将肉票往他口袋里一塞,自己推着自行车就跑了。

“怎么办?”沐戈壁举着肉票问。

“咱们去买肉,多做点儿,咱们带一部分走,再给周叔和妈留一点,家里有水井,不容易坏。”鹿仁佳一锤定音,拿过肉票就回屋换鞋,打算去市场看看还有没有肉。

“咱们一块儿去吧。”方智俊积极响应:“正好看看咱河东县的情况。”

沐戈壁一言不发,扭头就跟着去换鞋,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意愿。

三个人带着钱票直奔市场。

河东县有个固定的大集点,每周末开放一天,很是热闹,不仅有老农家养的鸡鸭鹅,还有自留地种的时蔬,不过种类比较少,现在就是茄子开会,丝瓜排队,但胜在新鲜,三个人抱了不少回家,尤其茄子,鹿仁佳会做蒜茄子,还有酱茄子小咸菜,三个人抱了一堆。

又遇到有买活鸡活鸭的,还不要肉票,自然是大买特买。

回去鹿仁佳就开了灶做饭。

到了下午已经出锅了好几盆,家里饭盒多,鹿仁佳带走了一部分,又给老两口的碗柜里塞满了。

午饭吃的是香菇炖鸡,鹿仁佳舍得用料,吃的方智俊只恨不得自己是大胃王,能多吃两碗。

吃完午饭,鹿仁佳收拾干净厨房,打算再休息会儿就去客运站坐车去省城,要是顺利的话,还能赶得上晚上上晚自习,结果刚坐下来,周雷就来了。

这一见,就让鹿仁佳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她赶紧将周雷拉进来,只见原本壮硕的周雷如今瘦的叫人心疼,直接脱了相,脸色蜡黄,眼底泛着清灰,一副几天没睡的模样。

“没事,师娘,师父呢?”

周雷扯了扯唇,想要露出一抹笑来。

结果笑的比哭还难看。

“在屋里呢,快进来。”

鹿仁佳带着周雷去了后院,然后沐戈壁也被周雷给吓了一跳,周雷将手里的布包递给沐戈壁:“师父,枕巾绣好了,你那还有别的活儿么?”

“这么快?”沐戈壁诧异。

接过包袱打开,只见里面整齐叠放着两块枕巾,上面绣的是并蒂莲,姿态灵动,针脚细密,一看就是下了苦工的,到时候做成枕套放在新**,肯定极有面子。

但是……

太快了。

这工期再快,也不至于不到一个月就绣完,除非不眠不休。

再结合周雷如今的状态,沐戈壁不赞同的蹙起眉头:“你不能为了一点钱这么熬,身体是本钱,你熬坏了就知道后悔了。”

“我没熬,杨松帮了忙的。”周雷摇摇头,赶紧解释:“我俩一起绣,这才一个月就赶完了工。”

“那你怎么这幅模样?”

沐戈壁有点不相信,毕竟周雷的状态在这里:“难不成你还去帮着盖房子了?手伸出来我瞧瞧。”

周雷老老实实地伸出手。

只见上次回来已经有些发黄有了老茧的手,如今又恢复了白皙细嫩,可见最近什么活儿都没干,一心养护手了,可要是没去帮忙盖房子,他又为什么是这副模样呢?

沐戈壁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是你对象那边……”

“嗯。”

周雷垂头,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嘴角虽然极力的扬起,但却仿佛要哭似的:“我俩掰了,师父,她听她舅舅的话,已经跟别人定亲了。”

沐戈壁:“……”

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这样也好,我就是个学徒工,也没房子,她要是嫁给我,肯定是要受苦的,她定亲的对象我也见过,是个好人,以后他俩肯定能好好过日子的。”

而且:“她也是这么想的,她本来跟着继母日子就不好过,如今不用跟我过苦日子挺好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那表情实在是太痛苦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没说话。

倒是周雷自己先缓过来了:“我也想明白了,好好跟师父学手艺,争取早日出师,能独当一面,到时候转成正式工,单位分了房,我再找个对象,老婆孩子热炕头,平平淡淡挺好的。”

沐戈壁看着这样的周雷,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但还是抿了抿嘴,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好好学,以后不会差的。”

“嗯。”周雷扭过身,偷偷抹了抹泪。

“这枕巾我收了,下次有活儿我再找你。”

说着,沐戈壁对鹿仁佳点了点头,鹿仁佳立刻转身回房间,不一会儿拿出一把钱来:“这是二十六块钱,枕巾的工资。”

“我就不拿了。”

周雷拒绝:“师娘先帮我收着吧,我最近……身上不适合有钱,我婶子她最近总来找我,说想给英子说婆家。”

有了婆家就得有嫁妆。

要钱置办嫁妆是假,想把他的工资搜刮干净才是真。

“师父,我能叫厂里把工资直接划到你那儿么?”周雷不仅不要这二十六,甚至连工资都不想自己攒着:“您帮我保管成不?”

“行。”

沐戈壁自然点头同意。

他虽然粮油关系转到了大学,但户口还在县城呢,绣花厂那边还挂了个顾问的名头,虽然没工资了,但也占著名额呢,反正挂着也是挂着,帮周雷保管工资也没什么问题。

况且周雷的工资发进去也好,省的有人说闲话,觉得他空占个正式工名额。

有了徒弟在就没人敢说闲话了。

毕竟师父走了,徒弟还在呢。

周雷松了口气,将东西交给沐戈壁后就先走了,他走后没一会儿杨松来了,一进门就苟苟祟祟的,一看就知道在躲着谁,等得知周雷不在后才算是松了口气。

而沐戈壁这才从杨松嘴里听到了全貌。

原来一开始只是郑婷婷的舅舅不同意,两个小年轻还是挺坚定的,哪怕接了枕巾的任务,周雷都没放弃,还在咬牙坚持着,结果郑婷婷反倒先熬不住了,在周雷不知道的时候,和别人订了亲。

杨松的爹妈恰好认识她舅舅,在家讨论的时候被杨松听见了。

等他通知周雷追过去的时候,郑婷婷已经跟那个男同志在发喜糖了,而且还宣布了婚期,就在一个月后,打算订了亲挑个吉祥日子就去领证。

周雷回来后就大病一场。

郑婷婷后来到绣花厂找过周雷,却被他拒绝相见,只托杨松送了一封信,两个人就算正式分手了。

杨松有些无奈:“这件事对雷子打击挺大的,别瞧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几晚上都躲在被子里哭,也幸亏我要帮着绣枕巾,不然还不知道呢。”

“最近情绪怎么样?有恢复点么?”鹿仁佳回想周雷那瘦削的身影,觉得恢复的可能性不大。

却不想杨松还点了点头:“好多了都,之前瘦的像骷髅头似的。”

因为周雷瘦的厉害,他婶子还来厂里找周雷闹了,想叫周雷将绣花厂的工作给她女儿,后来还是周雷叔叔追过来了,打了他婶子一巴掌,才把人给领走了。

这件事周雷没说,杨松却嘴上没把门,全给秃噜出来了。

但这件事鹿仁佳和沐戈壁也不好插手,毕竟周雷婶子要闹事,他们也没办法控制,只希望周雷叔叔能给力点儿,别叫周雷左右为难才好。

“这事儿得他自己想明白才行,你在旁边多开导开导,有些话他不方便跟咱们说,跟你说却是没问题的。”

杨松连连点头。

眼前的师父再年轻,那也是师父,他就不一样了,他可是周雷嫡亲的同门师弟,要是在以前,那可是跟亲兄弟没啥区别的存在。

杨松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急急忙忙跟自家师父师娘道别,然后就跑去追周雷去了。

他可要把周雷看好了,别叫周雷做了傻事。

等俩徒弟都走了,沐戈壁才叹了口气。

“真是怪可怜的。”

父母缘浅,叔叔有心无力,好容易有了心爱的姑娘还是悲剧收场。

“这事情谁也帮不了。”

鹿仁佳倒是情绪淡淡,她惯来对恋爱脑有点敬而远之,毕竟她看了太多的爱情狗血剧,女主角不停换,男主却总是那一个,现在想想都觉得有点恶心。

方智俊一直在旁边安静如鸡。

对于沐戈壁年纪轻轻就有俩徒弟,他还觉得有些新奇,回省城的路上一直在问,在得知沐戈壁的作品居然都送到港城展览过后,顿时肃然起敬,正因为爷爷和父亲所遭遇的过去,他才越懂得华国如今在世界上的尴尬。

沐戈壁看起来不显,作品却能送到国外,可见上层对他技术的肯定。

方智俊向来崇拜技术型人才。

无论是爷爷还是父亲,哪怕平时闹腾的再欢,他打从心底里是尊敬他们的,如今尊敬的人又多了个沐戈壁,无论何种技术,只要能出国为国争光,那就是最棒的。

回到省城的家,王大爷的儿媳妇和孙子们都已经离开了。

院子里有些乱,到处放的是小凳子,可见之前一家子是坐在院子里聊天的,王大爷真拿着笤帚扫地,没什么垃圾,纯粹是习惯使然。

见他们回来了,赶紧打招呼:“我等会儿就收拾好,几个孙子在这儿玩的,弄得乱糟糟的。”

“不碍事,我们来收拾就行,您累一天了,快歇歇。”

方智俊赶紧接话。

王大爷不肯,最后被方智俊强制的压在一个小凳子上坐下,看着方智俊接过笤帚开始扫地。

而鹿仁佳则扬了扬手里的锅子:“晚上一起吃饭啊大爷。”

“不用不用,我中午吃多了,晚上喝点儿稀的就行。”王大爷赶紧推辞。

“那就少吃点儿。”

沐戈壁也学着方智俊那样,略带强硬的说道。

果然王大爷吃硬不吃软,他一强势,王大爷就答应了。

晚上鹿仁佳做了点菜团子,里面掺和了面粉,吃起来十分顶饱,将容易变质的鱼汤给热了一下,一人一碗热鱼汤,两个菜团子,吃的爽口又顺心。

吃完了方智俊就拿著书去上晚自习去了。

鹿仁佳和沐戈壁继续待在家。

鹿仁佳忙着写作业,沐戈壁则是继续绣花,顺便听录音机里的英语磁带,周雷的速度给了他紧迫感,徒弟都这么给力了,当师傅的自然不能差太多。

忙忙碌碌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过去了。

周一早上,三个人都有早课,抱著书就急急忙忙往学校去了,屁股粘上凳子就是四五个小时,等下了课,所有人都往厕所冲。

女生厕所向来是八卦聚集之地。

鹿仁佳就一个洗手的功夫,就听了四五个八卦。

自从小集团倒下后,学生们虽然依旧谨言慎行,但是偶尔也会越轨一点,似乎在试探底线一般,鹿仁佳很少开口,就算别人问起也是笑笑,坚决不发表评论。

她这样的性格,喜欢的人觉得可靠,不喜欢的人觉得她是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

谁曾想,本意想安静吃瓜,却听到自己的八卦。

只见洗手台那边,一个年轻的女同学甩甩手上的水,用略高傲的语气说道:“我听说沐戈壁的妻子是农村的,还是他爸妈给娶的,属于包办婚姻。”

“是么?”另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应了一声。

“可不是嘛,沐戈壁长得那么好,他妻子却五大三粗的,一看就不是他会喜欢的那种,两个人也不配啊,要我说,还是云云你这样的才配得上。”

“香香你别说了……”明明是否定,语气却带着娇羞。

鹿仁佳:“???”

这算什么?

她遇到传说中的女配剧情了?

鹿仁佳没想到这纯洁的大学校园里居然来这一出,这倒是把她气笑了。

话说这厕所是经济系这边的吧,外语系晃悠大半个校园跑来经济系上厕所,这司马昭之心,还挺昭然若揭的。

可惜鹿仁佳没心情跟一群小朋友玩过家家。

当天下了课,她就直接到外语系接沐戈壁去了。

这一次她没站在拐角,而是直接走到了教室门外,透过窗户都能看见刚刚说话的两个妹子,其中那个柔弱姑娘时不时的目光扫向坐在前排的沐戈壁,手指微微蜷缩,时不时的抿抿唇,倒真有几分校园恋情的意思。

鹿仁佳就宛如那挥刀斩红线的坏人,在老师宣布下课的一瞬间,就站在了教室门口。

外语系的老师早就认识鹿仁佳。

毕竟当初沐戈壁来申请外宿的时候,鹿仁佳是跟随左右的,所以那老师一看鹿仁佳就笑了:“小鹿同学,你这是来接沐戈壁同学的?”

“嗯,我这不是担心他嘛。”

鹿仁佳腼腆的笑笑。

那老师也乐于见这对年轻的夫妻感情好,揶揄一句:“我看是沐戈壁同学非要你来接吧,你也别老惯着他。”

沐戈壁赶紧收拾了书从座位上跑到前头来,一把攥住鹿仁佳的手腕。

“老师你可别再说了,她要是以后不来接我了怎么办?”

语气委屈巴巴。

没见过沐戈壁这一面的其他同学顿时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我儿子为啥还不上延时课!!!!

每天一点20上课,三点五十下课的日子真是过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