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在得知她外出的时候，谢小宝再次翻进了药房。
赵洛锦只是静静的在暗处看着，并没有阻止他的行为。
地下室里有一处隐秘的隔间，能从她房间直通下去，这是她当初私下打造出来的，鲜少有人知道。
就连被关在里面多时的赵如珠都不知。
她在隔间能清楚的看到地下室里的情况。
赵小宝沿着幽暗的石梯走了下来，他看起来很是紧张，明明很胆怯，可还是一小步一小步往下挪。
终于他走到了药架子旁边，同一时间，赵如珠也抬起了头。
这些日子赵洛锦都没有用她来试药，所以比起上一次见时，她的状态要好上许多，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天，她神情总是有几分麻木空洞的，可在看到赵小宝的那一瞬间，一潭死水般的情绪突然就变得激烈起来。
她想厉声责问赵小宝为什么会跟赵洛锦生活在一起，可一想到上次她癫狂的模样把人给吓跑了，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不能让他这么离开，要不然她就永远被关在这个鬼地方受尽痛苦跟折磨了，她要出去，赵小宝是她唯一的希望。
赵如珠想离开，想得都快要疯了，越是到这种关头，她反而越冷静。
“小宝，我是姐姐。”
她用手指沾了水，一笔一划写下这几个字。
看着歪歪扭扭的字样，赵如珠只恨自己有条件的时候只顾享乐，没有多认几个字。
这是她唯一能向赵小宝传递信息的方式了，赵如珠也不确定自己写得对不对，更不确定赵小宝能不能认出来。
她脑海里极力回想着以前跟赵小宝相处的点点滴滴，却发现对于这个弟弟，她敷衍多于爱护。
情急之下根本就想不出来什么行之有效的法子让他认出她来。
赵如珠还在着急的时候，赵小宝已经努力辨认出了她写下的几个字。
他在学堂也念了一段时间的书，这些简单的字体对于他来说并没有难度，只不过赵如珠写得不是十分准确，认出来要花些时间罢了。
看着地上未干涸的水迹，他往后退了几步。
哪怕早有怀疑，这会儿也不得不接受现实，眼前这几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真的是他姐姐。
为什么会这样？
“你做了什么？”
他不信阿姐会无缘无故折磨一个人，她那么好，好到都可以原谅他曾经做过的恶事，原谅他曾经的出言不逊，她给他容身之所，给他安稳的生活，还让她在学堂里念书。
秦伯伯说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夫子说做人要知恩图报，圣人也说做人要知礼仪，懂廉耻，明是非。
在虎头寨的这段日子里，他学到了许多从前没有学到过道理。
一定是她做了什么，阿姐才会这样对她的。
见赵如珠怔愣住，赵小宝红着眼睛咬牙重复了一遍：“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说啊！”
他要怎么办啊？他以后要如何面对阿姐？
赵如珠简直不敢相信赵小宝第一时间不是关心她，跟她同仇敌忾，而是质问她做了什么。
她颤抖着手，心里有一腔指责的话，但根本没法表达出来。
她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道：“小宝，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十个字里有三个都是错的。
但赵小宝还是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他并没有理会赵如珠，只是执拗地问：“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洛锦阿姐的事情？是你就点头。”
赵如珠怎么可能会承认，对于赵小宝这么亲切地称呼赵洛锦，她心中只觉得恼恨。
她这个亲姐姐在这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他倒好，竟然还帮着那贱人说话！
赵如珠气得要死，心头火烧火燎的，险些被怒气烧毁了理智。
“你不承认我就去找洛锦阿姐。”
赵小宝这么说，当然是吓她的，他比赵如珠更害怕。
他怕在阿姐眼里看到失望的眼神，他怕她会如同厌憎赵如珠一样厌憎他，他连来这里都是偷偷摸摸的，又怎敢让她知道。
赵如珠被吓住了，让赵洛锦知道了，她哪里还有逃跑的机会！
“小宝，姐姐知道错了，你救救我。”
“你不救我，我会死的。”
许是求生欲作祟，她这两行字写得尤为准确。
赵小宝一下就捏紧了拳头，他有些茫然，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哪怕再少年老成，他现在也仅仅只是一个六岁多的孩子。
可是经历过灾难后，他已经理解了什么是死亡。
她没有骗他，如果让她继续留在这里，她确实会死，而且会死得很惨。
可难道就要为了亲姐背弃对他好的洛锦阿姐吗？
赵小宝不知道，他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去死。
他可以选择离开这里，当做从来没有见过赵如珠，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遵循本性趋利避害，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但是现在，他做不到这样。
这……这是不对的。
赵小宝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整个人都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阴影，他眼里只有灰暗，不见往日的一丝光彩。
赵洛锦觉得这样的选择交给一个小孩子来做，有点过于残忍了，她正要走出去，赵小宝毫无生气的声音就传入了耳里。
“我放你走。”
她脚步一顿。
赵小宝稚嫩的小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只能听出来声线带着一丝丝颤抖，他重复道：“我放你走。”
赵如珠灰暗的眼里陡然迸射出一道亮光，她还没来得及欣喜，下一秒就听赵小宝说道：“但是你离开这里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以后我的姐姐只有洛锦阿姐一人，即使你跟阿姐对上，我也再不会帮你了。”
“你答应的话，我就放你走。”
赵小宝只觉得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浑身都是冷的，他脸色苍白得厉害，只死死咬着牙根，才不至于崩溃。
他还是做了对不起阿姐的事，阿姐不会再原谅他了，不会再原谅他了。
赵小宝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将赵如珠心中的狂喜浇了个干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小宝，显然是没想到他会为了赵洛锦跟她断绝关系。
她可是他的亲姐姐啊！
赵洛锦连赵家人都算不上，她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