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几个不放心，也都放下筷子跟了出去，宋云英和赵砚川兄弟俩同样紧随其后。

不过眨眼之间，方才还热热闹闹的饭桌变得清冷起来。

赵洛锦出了院子，打起灯笼一瞧，就见一个浑身脏乱的女人倒在了小院旁边，方才那两声惊叫，是她身边那两个瘦骨嶙峋的女孩发出来的。

一个年纪稍稍大一些的，已经将晕倒的女人扶着坐了起来，另一个年纪稍小的一见到人就吓得瑟瑟发抖，紧挨在女人身边，目露防备。

她们脸上抹着灰，穿的衣服也都是破破烂烂的，又黑又脏，像极了抹布。

看到从院子里一下出来这么多人，姐妹俩都吓了一跳，极快地抱头缩成了一团。

良久没有动静，年纪大点的那个女孩很快缓过神来，看着赵洛锦，鼓起勇气小声道。

“能给我们一些喝的水吗？”

她嘴唇干裂，连声音都是哑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镇定，可扶着女人的手却是微微发着抖的，整个绷成了一根弦。

然而纵使害怕，她们也依旧将昏过去的女人牢牢护着。

赵洛锦转身道：“小钰，去端碗水出来，顺道拿几个饼。”

赵钰应了声，小跑进去拿东西了。

脸上脏污得看不清五官的女孩连忙跪下来磕头道谢，赵洛锦偏了偏身，“我看你娘晕过去了，要不要进来歇会儿？”

倒不是她好心，只是看着她们的样子，不由得让她想起刚来的时候，宋云英跟姐弟三个当时的情形。

见女孩拒绝，赵洛锦也没有强求，只将赵钰端出来的水和几个韭菜鸡蛋饼递了过去。

女孩先是喝了一口水，等了一会确定没问题才喂她娘喝，她们渴得厉害，可仍然等女人喝得差不多了，姐妹俩才分了剩下的水。

她们饿得肚子直叫，却都没敢去动那几块饼。

“这里是淮阳村吗？”

赵洛锦知道她们对人抱有极强的警惕和戒备，便稍稍拉开了些距离，“是的。”

她才说完，女孩显见地松了一口气，连眼睛都亮了稍许，“那您知道赵家是哪户人家吗？”

看她们走的路，显然是从大山里出来的，淮阳村的人很少跟山里的人有来往。

赵洛锦有些好奇：“你找赵家的谁？淮阳村里有很多户人家都姓赵。”

一直躲着的小女孩见姐姐答不出来，便小声道：“赵……赵山。”

赵洛锦跟宋云英对视一眼，不动声色问道：“你们跟赵山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找他？”

小女孩看了一眼姐姐，见她不说话，便也不说话了。

赵洛锦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道：“放心，我们跟赵山没有过节，不会害你们的。”

大妞多看了赵洛锦两眼，似乎相信了眼前这个年龄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于是开了口：“赵山是我们舅舅，我娘叫赵秀兰。”

她眼里带上了些希冀，“如果你知道他家怎么走，可以给我们指个路吗？”

宋云英不动声色将赵洛锦拉到了身后，看向母女三人的眼中带了审视：“你说你娘叫赵秀兰？可是据我所知，赵秀兰在许多年前便掉下山崖摔死了。”

“据村里的人说，连尸体都给狼叼走了，只留下了崖底的一滩血迹。”

赵山刚回来淮阳村那会儿，得知这个消息，还为此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毕竟赵秀兰是除了赵老爷子以外与他感情最深厚的人。

刚成亲那会儿，她或许没听说过赵老太，但一定不会没听说过这个小姑子。

如今死去多年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还带了两个孩子，任谁都要怀疑几分。

大妞愣了一下，很快红了眼睛，“娘是被卖进山里的，她一直都等着舅舅去找她，如果不是这份执念撑着，早就死了。”

……可谁知道，在淮阳村，娘竟是已死之人。

如果她们没有来这一趟，只怕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原来她们不是没有机会获救，而是连希望都被人给葬送了，一瞬间的绝望袭卷了她全身。

大妞抱紧了瘦弱得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娘和妹妹，身体控制不住发着抖。

宋云英看着可怜的母女三人，嘴唇微颤，不用想，这必然也是赵老太的手笔。

她心中酸涩，“你舅舅被你姥姥误导，以为你娘摔下山崖死了，这些年每每清明都要进山里祭拜，孩子，你舅舅没忘了你娘，我是你舅母。”

看着怔住的姐妹，她叹了口气，“咱们进屋里说吧。”

赵洛锦对这位小姑没什么印象，可看娘这样，必定是与赵爹感情极要好的。

如今母女三人身上瘦得没几两肉，可见日子过得有多苦。

赵洛锦心中对赵老太的厌憎又多了几分，见大妞吃力地搀扶赵秀兰，上去将人接了过来。

男女有别，杨志几个汉子也不好搭把手，只打着灯笼开路。

大妞和二妞局促地跟着进了院子，她们低着头，怯生生的，不敢多看，生怕自己的行为遭了厌弃被赶出去。

这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模样，让杨志几人都心生不忍。

宋云英往姐妹二人手里塞了几个饼子，“先吃些垫垫肚子，呆会儿看看你娘怎么了。”

大妞二妞接过下意识又要跪，被宋云英扶了起来，她温柔道：“吃吧，在舅母家不用这样。”

姐妹俩这才小口小口吃了起来，只不过因为担心赵秀兰，到底没吃几口。

但也没浪费食物，将吃剩的饼攥在手心。

赵洛锦将人带进了西屋，没多想就放在了**，大妞看见这一幕，却是猛地上去将赵秀兰抱了下来，白着脸把席子上被弄脏的地方擦干净。

跪着颤声道：“对……对不起，我们睡地上就好了。”

二妞一见姐姐跪，几乎是潜意识的反应也跟着跪了下来，吓得匍匐在地，牙齿咬得咯咯响。

这样一件极为正常的小事，在她们眼里，仿佛是件要人命的事一样，惊恐惶然。

赵洛锦也被惊到了，她上前一步，姐妹两就往后缩两步，于是不再敢上前。

可那两双惊吓到近乎呆滞的眼睛，还是清晰地印刻进了她的脑海。

她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声音放柔：“别害怕，我不过去，也不把你娘放**了，好吗？”

“但是我得给她看一下身体，她晕过去，你们应该也很担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