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职务是董事长生活助理。”◎
尚禧暖瘪瘪嘴, 垂眸看了眼那支玉兰胸针。
十分精致的白玉兰款式,同她今日的装扮也足够相衬。
但心底那份傲气, 让大小姐下不来这台阶。
她将脚从黎锡然膝上挪下, 抬手便将胸针从他手里打落。
铂金材质的胸针,一路翻滚到沙发下面。
“我才不稀罕。”说完,大小姐撩着裙摆便起身走出了卧室, 也没管仍半跪在地上的人。
等她再走到举办寿宴的小礼堂时,宴会已经开始。
礼堂正前方是个戏台, 戏班正唱着《麻姑献寿》。
她不懂戏曲, 此刻的心也不静, 所以一句词也没听进去。
“暖暖?”蕙姨穿过人群,拍了下她肩, “白小姐找你。”
“白鹊思?”尚禧暖脑海中最先闪过的便只有这个名字。
白鹊思今日是陪黎逾湛来祝寿的,此时坐在礼堂外的小花园里。
盛夏天,她着一条浅绿色印花旗袍, 乌色长发只用一只木簪束了个低发髻。
清新又端庄的气质, 和这中式庭院十分契合。
大小姐提着裙摆,落座在她身侧,“你找我?”
尚禧暖和白鹊思并没有任何交情,甚至就连当初订婚传闻满天飞, 大小姐又坠马时, 两人都没有试图寻过彼此。
“其实我很早就想找你聊天了。”白鹊思落落大方地为她斟茶, “只是一直没有好的契机。”
“我们之间, 有什么好聊的吗?”大小姐对白鹊思半点芥蒂没有,那是假。毕竟作为曾经的假想敌, 她可差点丧命马蹄下。
“之前怕你会误会我找你的目的, 所以一直等到事情尘埃落定, 才来向你解释。”
尚禧暖挑眉,“白小姐,我并不是你的东家,解释这个词,很没必要。”
“尚小姐,你不想知道黎董为何宁肯选择我,也不找你这个近水楼台吗?”
尚禧暖刚想起身,突然又觉口渴,便顺势端起了圆桌上的茶盏。
看似品茶,实则默许白鹊思继续讲下去。
“我和黎董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订婚,不过是我私生女的身份刚好可以牵制黎董,又能让陈女士放松警惕。那天她对着媒体公开宣布我的身份,就连我本人也感到十分突然。”
“没有立即澄清,只是不想和陈女士打无准备之仗。但没想到会害尚小姐受伤,这是我唯一觉得抱歉之处。”
大小姐指腹摩挲着茶盏,淡然道:“过去的事,已经无所谓了。”
她现在不想纠结过去,只想好好过未来的生活,抑或是未来没有黎锡然的生活。
“尚小姐为人单纯,性情直爽。黎董却是个凡事爱藏在心里,分寸感十分强烈的人。喜欢这样的男人,肯定会很辛苦。”
“白小姐如果是来分析我和他的性格,大可不必。”
“尚小姐,可正是因为他强烈的分寸感,所以他才不肯将爱和盟友间的情谊夹杂在一起。他可以让所有人为了他虚与委蛇,但坚持给你干净的爱。”
大小姐放下茶盏,才觉茶汤苦涩,半点回甘都无,“这么隐晦的爱吗?”
“可在我这里,感受不到的爱,就不算爱。”尚禧暖手掌撑在桌面,霍然起身,“我性情直爽,被养得娇气,不想再做任何辛苦的事。”
说完,她已然转身踏上石阶。
白鹊思的声音却没落下,只依旧含着笑意,“您头顶皇冠的粉红宝石,是近些年东方利德拍卖过最漂亮的一颗。”
“很衬尚小姐的气质。”富贵迷人,可堪星月争辉。
尚禧暖只是步伐一顿,然后没有半分犹豫地离开。
早上做造型时她还疑惑,姗姗作为一个化妆师,何时变得那么阔绰大方。
她都以为是便宜的仿款,现在大小姐才算追根溯源。
这个世界,除了尚家对她有求必应外,也就那一个人会为她豪掷千金了。
但大小姐现在不喜欢他的自作主张和故作深情。
所以径直回到卧室,三两下便将头上那顶古董皇冠摘掉,换了从前外公送她的尚美巴黎冠冕皇冠。
而等她重新打理好妆容与造型,才发现梳妆台一角正摆放着黎锡然今日送给她的玉兰胸针。
大小姐看着梳妆镜,差点被气笑,“你是散财童子吗?”
-
这次,尚禧暖都不敢再去前厅了。
她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奇葩在等着自己。
“暖暖,该给外公切蛋糕了。”蕙姨找了一圈,才在衣帽间里找到她,“今天身体不舒服吗?”
平时她最喜欢这种宴会,从来都是哪里人多往哪里去。
今天反常到在人群里找不到她影子。
“我刚补好妆。”大小姐不好说明原因,拍了拍裙摆起身。
等她再到前厅时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等着她来切蛋糕。
“外公,怎么还非要等着我嘛。”她藏着情绪,撒娇道。
“暖暖切的蛋糕最甜,自然要留给暖暖切。”尚遵对她的偏爱便是如此明目张胆。
乔曦作为孙辈里唯一的媳妇,这次也要为尚遵切上一块蛋糕。
意为子孙消灾,为老人积福。
两个被全沪上评为最幸福的资本家小姐握着刀站在一处,不断的喝彩声,反而让两人更像主角。
大小姐询着各种声音,视线环绕一圈。
还没等她思绪万千,乔曦先凑到她耳边,“刚刚黎家的保姆来电话,说韶怡外婆在家里发疯,所以舅舅先回去处理了。”
因着这句话,尚禧暖眼神都开始飘忽起来,嗤笑一声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大小姐难道还会在意他是否在场吗?
但切完蛋糕,尚禧暖只象征性吃了几口,便借口说周一要去黎氏报到,先回去调整作息时差。
-
翌日,直到天际泛出鱼肚白,尚禧暖眼皮才昏昏沉沉合上。
等她再被手机闹铃吵醒时,发现自己只睡了三个小时。
她原本计划周二再去黎氏报到,但又想尽快将那一月的赌期度过,索性长痛不如短痛。
大小姐半是迷糊地站在浴室洗漱化妆,最后胡乱选了条刺绣小雏菊连衣裙便出了门。
司机这时已经在门口等着,昨天之前,他还是尚澹的人。
见尚禧暖出来,立刻给大小姐开车门。
周一的早高峰,各个路段都堵车。
等他们赶在上班前抵达黎氏时,尚禧暖甚至有种今天的黎氏大厦都比从前要热闹许多的错觉。
一楼的电梯前,挤了比之前一倍多的人。
不过通过等电梯的一分钟,她才知道今天还是黎氏春招的入职日,在这里排的大多是实习生。
眼看就要迟到,大小姐直接摁开直达董事办楼层的电梯,当着众人面走了进去。
“她也是实习生吗?居然用董事长的电梯。”
“可是我面试时,没见过她。”
“不过我刚看到有司机送她来,开的卡宴。还有她身上那条小黑裙和平底鞋,香奶奶家的超季。”
尚禧暖还没抵达董事办楼层,黎氏已经传遍了有位大小姐来体验生活的传闻。
但一向人员稳定又考核严格的董事办,相比起来就风平浪静许多。
除了抱怨等电梯难外,半分其他话题都没参与进去。
直到电梯“叮”的一声,所有人惯性起立,刚准备说“黎董早”,就见尚禧暖走了出来。
“暖暖!”前台小苏差点惊讶到跳起来,“上周听陈总说你要来实习一个月,我们还以为是假的。”
“命苦。”大小姐没睡好,现在心脏都快爆炸了,只想找把椅子瘫下,“我坐哪?”
小苏笑着将印有她照片的工牌递过去,“你跟我来。”
大小姐跟在小苏身后,低头看了眼工牌道:“这都做好了?”
“跟着各部门实习生们一起上报的。”小苏热切和她聊着,“每年春招,秋招,就我们董事办不进新人。这次知道你要来,我们就也凑了个热闹。”
“就一个月,其实不用。”
“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话音落下,小苏也停下了脚步,“你的工位在黎董办公室。”
大小姐嘴角抽了抽,指了指那间木门紧闭的房间,问道:“谁安排的?”
“我安排的。”与此同时,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黎锡然着一身黑色西装,分明是最基本款式的商务装,可穿在他身上,都多了几分矜贵。
小苏适时离开,留下尚禧暖一人和黎锡然面对面站在一起。
“你的职务是董事长生活助理,所以需要和我坐在一间办公室。”
大小姐面无表情看着他,其实从她答应来黎氏时,就已经做好了被折腾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坐下休息会儿,就先迎来第一个不顺心。
但尚禧暖还是本着早受罪早托生的想法,直接撞开他,走进了办公室。
南北通透的全落地窗办公室,空中花园盛开着六月紫薇。
她从前让人复原的办公室,又重新出现了她之前的书房。
“我之前让人复原了。”
“我知道,我没有允许。”
那张书桌上面还有她无聊时留下的涂鸦。
桌前的鲜奶茶玻璃瓶,插着一支新鲜带露珠的紫薇。
“奶茶瓶,我也扔了的。”
“我知道,我捡回来了。”
尚禧暖拧着眉,心底又觉得有些好笑,“黎锡然,你是乞丐吗?”
“我办公室的东西,我有决定留不留的权利。”他倒是坦**,还主动给她炫耀,“你之前在沙漠弄破的时间沙漏,我也重新复原了。”
那支玻璃沙漏,就被摆放在他电脑前。
大小姐迈步过去,十分蛮横的态度道:“那是我的时间沙漏,你凭什么放在这里。”
落地窗的光线,斑驳洒在她颊侧。
黎锡然缓步拦住半缕光晕,便映的他那双瞳孔更似琥珀凝碧玉。
“暖暖,你真是一点道理不讲。”他俯身,与大小姐平视。再盯着她眼眸,想从中看透些情绪,“明明它已经被你丢了。”
“明明就是你爱捡别人的东西。”
两人争执不下时,陈缇恰好进门,正正撞见这一幕。
他憋着笑,心想黎锡然平时沉稳到寡言的一个人,也就面对尚禧暖时,才会连斗嘴都玩得不厌其烦。
“暖...尚助理,这是你的工作内容。”
一张A4纸,写满了黎锡然每日的工作流程与日常安排。
连周几早晨要喝什么样式的咖啡,到下午的茶点,都标注得十分清晰。
“你们董事办,不会专门有个部门叫黎锡然观察机构吧?”精细到,如果封建王朝回归,这人都只能做皇帝。
“从前还真没有,但尚助理现在和黎董坐在一起,倒是可以尝试着担负起这个机构的日常运营。”
大小姐瞪了眼正眉目含笑的男人,指了指纸张的时间轴,“现在是黎董喝美式的时间,稍等。”
然后她就当着黎锡然和陈缇的面,从杯子橱窗内取了一只大肚红酒杯。
六份意式浓缩,不加冰与纯净水,将红酒杯灌了八分满。
整个董事办都透过百叶窗,看到了大小姐将杯子豪横地放到黎锡然面前。
“喝!”不像伺候老板,更像满清酷刑折磨死刑犯的招数。
就在大家还在想黎锡然会不会拒绝时,只见他直接端起香槟杯,如品味红酒般,抿了口六份浓缩的美式。
“这是新学的?”他眉头甚至都没有皱一下,脸上的表情更如品味到了世间难得的美味,连音腔都是颇为赞叹的语气,“咖啡的醇香口感,十分浓郁。”
大小姐冷笑着耸了耸肩,“六份浓缩,都够致郁黎董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