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莲推开门时, 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她眸在少女满是细小伤痕的手指上停了一瞬,转身去拿了药膏。

“砰——”

等到晨莲再过来时,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沐浴着清晨的光, 姜婳轻声道:“晨好。”

透过半开的门, 晨莲望向干干净净的桌子, 明白了什么。她暗自将手中的药膏收回去,笑着道:“小姐今日起的有些早,要再去睡一会吗?”

姜婳望了望日头:“还很早吗?”

晨莲点头:“嗯,小姐还可以睡一个时辰。等到到时间了, 奴来唤小姐。”

姜婳没有推辞,温柔到:“那我再去睡一会。”今日她要同司洛水一同去远山寺, 远山寺虽然不算太远, 但是回来的时候应该也是黄昏了。

她一夜未睡,今日定是要疲惫的。

但在司洛水面前, 她若是太疲惫了, 自然是不好的。她揉了揉眼重新躺在了**,晨莲安静地为她关上了门。

见到小姐不想让人知晓, 晨莲将手中的药膏放了回去。打了一盆温热的水, 又从怀中掏出淡绿色的药粉,将药粉倒入水中。

水最开始是浅浅的绿,后面逐渐没了颜色。

晨莲将放了药的水放在小厨房中温着,随后安静地看着外面的天色。

*

再被唤醒时, 已经日午了。

晨莲端着一盆干净的水进来,替她洗漱。平日净手这般的事情, 都是姜婳自己来。可今日, 晨莲握住她的手,放在了水中, 细细地替她清洗了一遍。

她的手被晨莲握住,放在干净的水中泡了许久。

可能是因为还有些未醒,满是伤口的指尖沾到了水也没有疼意。

姜婳垂着眸,知晓那些小的伤口遮掩不住了。正准备寻个借口,可晨莲只是像没看见一般,替她又做好了其他的事情。

为她梳妆时,晨莲的动作很快,用一根玉簪简单簪起了她的头发。随后又细致替她佩戴了一套玉耳坠。

她原本有些出神,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小姐,好了,我们要出门了。”

她下意识看向铜镜中,里面的少女有一双轻柔的眼。她怔了怔,小声道:“走吧。”

待她出了门,便看见了司府的马车,司洛水掀开车帘提着衣裙向她走来,到了她身边便热络地挽住了她的手。

司礼站在不远处,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姜婳同司洛水打了声招呼:“洛水,午好。”

随着她话音落下,司洛水挽住她的手更紧了些:“午好,阿婳,今日阳光好好,听说远山寺有好大一片姻缘树,若是有心仪的人,将其姓名写在红布条上,绑着扔到树上去,神佛就会看见你的心愿,促成这一段姻缘。”

原来远山寺是求姻缘的。

看着她憧憬的模样,姜婳轻声一笑。

若真如司洛水所言,天下姻缘岂不是要乱套。但她还是温柔说道:“那我们可以去看一看。”

司洛水脸突然红了,小声道:“不瞒阿婳说,我的确有心仪的郎君。”

远处的司礼依旧是一身水蓝色锦袍,只是今日的款式比那日晚宴上随意了些。他走上前,笑着说道:“洛水,再不出发,别说傍晚回来了,傍晚能不能到都不一定。”

他声音清润,如清风明月。

司洛水忙道:“好啦哥哥,我们这便上去了。”

马车见状,拉开了马车的车帘,司洛水和姜婳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司礼也一跃上了马车旁边的一匹骏马。

马在地上磨了磨蹄子,开始奔在道路上。

马车内,司洛水一直讲着许多事情,姜婳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回上一两句。从始至终,司洛水的手都一直挽着姜婳。

姜婳弯着眸,温柔笑着。

她未曾同同龄女子这般亲热过,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

司洛水同她说着宴会上的许多趣事,她安静地听着,偶尔也提上一两句自己的事情。直到司洛水眨着眼问她:“阿婳,你同丞相大人如何相识的?”

姜婳怔了一瞬,轻声道:“几个月前姜府的夫子回了乡,丞相大人是哥哥为我们新寻的夫子,这般就相识了。”

司洛水眸中闪过一分艳羡,轻声道:“这般丞相大人就将阿婳收为学生了吗,怎么我没有姜公子这般的哥哥。若是府中的小弟能够得到丞相大人一番教诲,日后科举也容易三分。”

姜婳不了解这些,也没有再拿出对着姜府众人那套说辞。

救命恩人什么的,若真要谈,他是她的恩人。

司洛水还在不停问着谢欲晚的事情,姜婳能答的便答了,不能答的便温柔笑笑:“我也不知。”

听见她也只知道些外人知道的事情,司洛水反而开心了些,突然小声问:“阿婳,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

姜婳轻声道:“司公子很好。”

少年有成,一表人才,清风明月,的确算不得差。

司洛水轻笑了笑:“我也觉得哥哥很好,如若哥哥可以请来丞相大人当我的夫子那就更好了。不过按照哥哥的性子,我要是这么同他说,他定是直接丢给我一堆诗文。”

话语间虽然有一丝可惜,但也有着三分的满足。

姜婳温柔看着她,轻声道:“也无不同的。”

谈话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晨莲笑着道:“小姐,到了。”她们一同下了马车,此时已是午后,来来往往的人群格外热闹。

有同长辈一起来的,也有三两小姐结伴来的。

姜婳望了一眼,发现这般求姻缘的寺庙,男子的确是少数。放眼望去,大多数都是女子。她收回眸,看向一旁的司洛水:“我们进去吧。”

司洛水亲密地挽着她的手,轻笑着:“我们先去主持那里求个姻缘签。”

姜婳想说自己不用,可司洛水小声对她说:“我让哥哥都安排好了,阿婳是不知道,主持的姻缘签是需要排队的。哥哥上次捐了好多钱,才得了主持的姻缘签。”

司礼在一旁摇着扇子,毫不留情戳破:“明明是有人求在下,说一定要算一算自己的姻缘。在下被缠的实在无奈,只能多捐了些银子。”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姜婳,轻声笑着:“洛水小孩子心性,连累姜三小姐了。”

话说到这番份上,姜婳的拒绝也开不了口。

晨莲在一旁默默看着,手中的寒针轻柔地对对向远处。

远处的大树上,寒蝉一张死人脸变了又变,最后悄无声息地从树上下来。他隔着人群,望向前方的晨莲,脖颈间有一道红痕。

上次他闪的慢些,那根寒针已经没入他脖颈。

被小和尚带着向寺庙深处,周围的人逐渐少了起来。司洛水挽着姜婳的手,轻声嘀咕道:“阿婳,我有些怕。”

姜婳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轻声安慰道:“无事的。”

司礼直接一扇子轻轻敲了司洛水的头,笑着道:“那要不我们转身就回?”

谁都听得出他在说笑,姜婳看着司洛水,发现她红了脸。

司礼站到了姜婳身前,笑着道:“姜三小姐,见谅。”他轻笑着看着她,眸中映着她的影子。

有些近了。

姜婳一怔,下意识想要退后。

只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司洛水笑着说道:“哥哥,阿婳救了我,你如何唤阿婳如此生疏?”

其实......不算生疏。

姜婳正欲开口,司礼望着少女身后不远处那道雪白的身影,顺着司洛水的话温柔唤了一声:“阿婳。”

只这一句,那道雪白身影止在远处。

司礼低下头,望着姜婳,距离甚至比适才更为亲密。

“住持会为人算姻缘,阿婳一定会得偿所愿的。”他笑着,同她近了一些。姜婳下意识要退后,却被他一把扶住了手腕。

姜婳一怔。

他依旧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将手中的扇子合上。

远处,谢欲晚眸淡淡地看着发生的一切,他只能看见少女的背影。

适才拐角看见她背影的那一瞬,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下意识裹住那颗雪白的月牙糖。似乎心还未开始跳跃之际,有些东西便提前苏醒了。

他原本想上前去,直到听见了那一声‘阿婳’。

他望向少女的背影,弱柳扶风,纤细而窈窕。她身前的青年,身姿修长,温尔尔雅。

如若那人不是她,可能他看了一眼,也只会淡淡说一声‘般配’。

前方,司礼透过她,轻笑着同他对视。

然后,司礼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方锦盒,望向姜婳,轻笑着递过去:“之前损坏了小姐的玉,在下很抱歉,这是在下的赔礼。”

他轻声道:“是一方暖玉。”他声音并不大,但是足够所有人听清。

至此,一直有些犹豫的姜婳,脸色终于冷了下来。她甩开司礼的手,向晨莲的方向退了一步。

侧身之际,看见了远处谢欲晚,她怔了一瞬,随后眼神还是回到了司礼身上。

见到姜婳眉心发蹙,司洛水忙道:“哥哥,便是怕阿婳摔倒,也不该如何扶阿婳呀。”她还在撒着娇,将姜婳向自己的方向扶了扶。

姜婳对待司洛水,未同适才般强硬。

司洛水还想为司礼解释什么,就看见了姜婳垂下的眸,意识到了姜婳不太开心,司洛水脸上有了一丝忐忑。

她只是想撮合哥哥和阿婳,不是想惹阿婳不开心。阿婳如此温柔的一个人,她也不知道哥哥适才究竟那句话惹了阿婳不开心。

是因为那日的事情吗?

司洛水犹豫如何开口之间,就看见姜婳抬起了眸。

姜婳望向司礼,有些事情想一想其实也能明白了。

她声音很轻,并不算有礼,但话语很是直白:“司公子,前些日那锦盒你是故意碰碎的是吗?”

司洛水脸色一瞬间茫然无措起来。

司礼的表情一如既然地轻松:“怎么会如此说。”说完之后,他脸色丝毫未变,将手中的锦盒递了过去:“那日是在下不小心,这玉可否收下?”

姜婳垂着眸许久,接过了玉,司礼眸中的笑顿时浓郁起来,司洛水也松了口气。【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不远处,谢欲晚眸怔了一瞬。

随后——

“砰——”

姜婳淡着眸,松开了手,任由玉掉到地上。

周围安静了一瞬。

锦盒未盖紧,一些玉的碎片溅了出来,落到了众人的脚边。

姜婳甚至没有看司礼,只是望向锦盒轻声道了:“不太小心,抱歉。”

司礼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司洛水忙俯身去捡,手还未接触到玉,就被姜婳一把拉住。她声音如平常一般温柔:“会伤到手。”

随后,她轻笑一声,望向司礼。

“只是一方玉,司公子应当不会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