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学生该如何给夫子?”
有了适才一番话, 姜婳用起‘夫子’的言辞时,眸色更是淡然了些,风迎着她的发丝吹过。她的眸依旧蒙着一层淡淡的红, 像是从前谢欲晚在宫廷中见过的颜色极淡的珍品海棠。
他摇摇头:“无需如此急迫, 商阳之事, 对我至关重要。”
姜婳也就没有再说话,甚至垂下了头,她有些不知还能同身前之人说什么,便轻声道:“学生知晓了, 这便退下了。”
她想,左右谢欲晚出入姜府如入无人之地, 何时将东西交给他, 的确不是她应该操心的问题。
谢欲晚淡淡地看着她,见她情绪明显好了不少, 心中也松了口气。
“回去吧。”他声音很轻, 听在姜婳耳中,甚至带了一丝难言的温柔。若是从前她大抵是会在意三分, 但此刻她心中无甚波澜, 闻言也只是轻轻道了一声:“好。”
她转过身,眸中没有什么神情。
那片在谢欲晚眼中盛开的淡色海棠,也随着她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开始消散。谢欲晚淡淡地看着她的背影, 迎面而来的风勒出他修长的身姿,他迎风而立, 像是一片雪日的青竹。
*
姜婳回了那个几月未见的院子。
她走之后, 晓春按照她的说辞,应该也离开了。院子几个月没有人, 姜婳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门上的蜘蛛网。她用帕子捂住鼻子,轻轻地推开门,眸中多了些讶异。
很干净。
院子中,屋子里,都很干净。
只有那一方门上,象征性地布着些蜘蛛网。但她用帕子去擦拭桌面时,帕子滑过桌面,帕子还是干净的。
她怔了一瞬,府中有人一直为她打扫着院子吗。还是独独不打扫门的那种,难道日日......翻墙打扫?
姜婳有些不太明白,推开房门,房间内也是干净一片。
然后,她的眼睛定在一处,心有些微微的发怔。不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走近了,看着桌上那一罐琉璃罐子装着的糖。
怕她不认识一般,还用毛笔偷偷在下面压着的宣纸上写了一个——“橘糖”。
等她从糖罐下面抽出那张宣纸,就看见了彼时橘糖歪歪扭扭的字迹。
“莫怀同我言小姐回到了长安,好巧,恰好我在熬糖,便准备好了一罐。送去姨娘那似乎不太好,我便摸黑来了姜府,万一小姐哪天回了这个......不好形容的地方,看见这罐糖,想起橘糖会不会开心一些。那门上有蜘蛛,真让人害怕,所以我直接翻墙了!”
小信到这里就没了。
姜婳眸中浮现些许笑意,所以是橘糖翻墙给她送了罐糖,还顺便帮她打扫了一番院子?
倒是歪打正着。
屋子里面似乎东西都被橘糖换了一遭,甚至连茶水都有,她摸了摸杯壁,冰凉冰凉的。撑着手望着屋子里熟悉又不太熟悉的一切,姜婳轻轻地垂上了眸。
即便有上一世,姜府还是有许多她不知晓的东西。
那日在江南遇见的老妇人,不会如此巧合,她说姨娘当年有一笔几十万的嫁妆,可是姨娘从来没有同她说过这件事情。
如若姨娘手上有这些银钱,她们便不会沦落到要靠变卖东西换药和米的地步。
所以,如若不是姨娘不知晓,便是从姨娘重病开始,那笔嫁妆就不在姨娘手中了。
姜婳手骨敲着桌面,一声又一声,等到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她摊直了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移开眼神。
十年学了些不好的习惯,也是正常的。
*
夜间。
姜婳突然醒了,她下了床,推开窗,望向漆黑一片的夜空。
像是料准了四周无人,她‘噗嗤’一下,爬上了窗。全程有些摇摇晃晃的,她的手死死捏着窗,小心翼翼地坐到了窗户上。
浅浅的屋檐就在她的头顶,她抬头,望向一片漆黑的夜色中点点的繁星。她轻轻地看着,春日的风温柔地卷起她披散的发,映出她满是温柔的眉眼。
她其实也没有想到什么,只是淡淡地看着那一片星空。
那日同于陈离开的时候,她没有走门。因为上一世她从未爬过窗,走一些从前没有走过的‘路’,在那个只有淡淡月光的夜,似乎独具氛围。
今夜是因为什么呢?
姜婳很难表述明白,因为她知晓从明日开始,她将彻底踏上一条同前世不同的路。
*
隔日。
长安城突然下起了雨。
这是春日的最后一场雨,却止不住城中纷飞的消息。
丞相府的人只是随口提了一句,那姜奉常家的姜三小姐,听说前些日被我家大人收为了学生,是就是你知晓的那种学生,朝廷中那些大臣觊觎这个位置这么久,都想为自家小公子讨要,谁知道我家大人偏偏相中了一个女郎......
一时间,人心的风雨,比这长安城飘泊的雨还要大些。
不同府的马车在长安城最繁华的那条街道上拥拥挤挤,最后都停在了两个石狮子前。这府的管家左看看,见到御史大人家的车来了,忙对着后面的小侍望了望。那家的管家右看看,掰着手指数着拥堵在一块的马车......
一道青色锦袍的身影十分出众。
旁边的小太监小声喊着:“祖宗啊,祖宗啊,这种事情让府中的管家来不就好了,这么大的雨,若是感染风寒了小的该如何交代呀。”
一旁的少府家的三公子直接轻呼:“安王都来了。”
徐宴时一双狐狸眼左晃晃,右晃晃,完全不理会身旁的小太监。
王家有一纨绔,平日同安王交好,王府的管家也同安王见过几次,此时不由上前行礼:“安王也是来拜访姜奉常的吗?”
安王挥一挥袖子,嫌弃道:“姜禹那个老头有什么好见的,你们也不是来见姜老头的呀。”
王管家被说的摸了摸没有的汗,然后就看见安王摸了摸下巴。
徐宴时眼珠子一转,轻哼道:“看热闹,看热闹知道吧。话说这姜三小姐我从未见过,得见一见,能让谢欲晚收为学生,真乃神人,见,得见!”
他越说越激动,各家还在左右徘徊时,他直接上前敲响了大门。
姜府内一众人早急的团团转,唯一知晓些内情的姜玉郎捂住了脸。前两月谢兄说的不还是欲求娶吗,今日怎么就要收为学生了。
姜玉莹冷了脸,手中的茶盏已经摔了四五个。
姜玉郎看着气急败坏的妹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姜玉莹甩开袖子走了。
高座上的姜禹和姜老夫人都没有说话,姜禹面色沉重,姜老夫人却带了三分喜色。
传报的小厮已经冒雨推开了门:“大人,老夫人,安王求见。”
原本一言不发的大堂顿时热闹起来,姜禹和姜老夫人对视一眼,忙到:“请,快请。”
外面一众人看安王敲响了门,也忙都上前敲响了门。大雨瓢泼之间,敲门声如雷声一般。
徐宴时捂嘴笑了起来,身旁的小太监头上都在冒汗了。
他家殿下就差没有说‘打起来’‘打起来’了,难怪他平日日上三竿才起的殿下今日一早便自己起了床,他以为终于要用功读书了,哪里知道是来看热闹的。
哪怕就是同这些人一样来求娶姜三小姐也好呀,一大早起来冒着雨马不停蹄赶来姜府——看热闹。
小太监认命地将伞举高了些。
看着那些人争先恐后的模样,徐宴时笑着笑着,肚子都笑疼了。
热闹看够了,他才不想见什么姜老头,溜了溜了。
至于那姜三小姐,世间神人那么多,他倒也不是都要见一见,玩大了真让老三老五误会了,他好日子也到头咯。
徐宴时转身就走,看见大雨在石头上挡出小小的水泡时,脸上纨绔的笑意怔了一刻。
小太监见他突然哑了声音,小声道:“今日乐子不够殿下开心吗?”
徐宴时低声道:“开心。”
小太监:......
*
丞相府。
橘糖咬着一方馕,咽了许久都没有咽下去。
莫怀在下面垂着头,汇报着消息:“公子,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只是......”
正在处理公务的谢欲晚淡淡抬起头:“只是?”
橘糖咬着馕,望向莫怀。
莫怀轻声道:“求亲的人已经踏破了姜府的门槛。”
谢欲晚持着笔的手一怔,许久,才轻声应了一声:“嗯。”
橘糖呆呆咬着馕,把自己咽住了:“咳,咳,咳......公子,公子,你寻我要的那罐糖,是不是给小姐送过去啦?”
看着谢欲晚的神色,她声音越来越轻。
谢欲晚淡淡扫过橘糖,最后停在她手中的馕上:“谁许你在书房用膳的?”
莫怀垂着头,甚至向后退了一步。
战火蔓延橘糖一个人就够了,他手中还有许多事务,他转身准备退下,就被谢欲晚平静唤住:“莫怀,漠北那边的事情为何半月没有进展了。”
橘糖眨了眨眼,艰难咽下口中的馕。
莫怀心中叹了口气,嘴上却还是平静着声调:“那边安插的人没有完成之前布置好的东西,我们暂时没有合适的人派过去。”
谢欲晚放下手中的笔:“你过去?”
他声音很淡,却又一字一句,慢条斯理,眸中神色同平常无异,但屋子中的两个人都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橘糖咬着馕,默默退下。
莫怀只是垂头解释:“公子再给属下半月。”
屋内沉默良久,谢欲晚没有说话,莫怀只能忐忑地垂着头。
许久之后,谢欲晚淡淡看着手下斑驳了墨迹的书页,轻声道:“下去吧。”
莫怀如释重负,转身之际,望了一眼素白屏风前的公子。
在那永远如死水一般的平静中,此刻泛滥了些许茫然。像是淡淡一层,萦绕在公子周身,裹住了他的神色。
“砰——”
莫怀关门的声音很轻。
向来很轻。
谢欲晚平静地将手下斑驳的书页拆下来,捏成团,放置到一旁。
书页上斑驳的墨点似乎在提醒他适才的荒唐。
他不知晓自己心为何而乱。
青竹即便在雪地里,依旧身姿修长,可雪迹斑驳——
书房中只剩下安静拆卸书页的声音,随后是毛笔落在纸面的细微声响,像是雪一层又一层,青年眸中神色不清,落下的字缓慢而端正。
*
长安城中发生的一切,姜婳浑然不知。
晨起,见下了雨,姜婳忙关好了门窗。不知想到了什么,她从屋子中寻了一把伞,撑开散了散灰尘,摆放在屋檐下。
做完一切,姜婳又寻出宣纸,笔墨,开始回忆谢欲晚同她要的东西。
她才在纸上题下一字,门外就出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她适才刚锁好了门,看着动静也知道外面是谁,放下笔的动作都慢悠悠的。她轻垂了眸,该来的总会来。
她也......等姜玉莹许久了。
不出意外,不等她去开门,门已经破了。
姜婳抬眸,刚撑起伞,就看见姜玉莹气急败坏地闯进来:“姜婳,你做了什么?”
没有屋檐,院中的雨依旧很大,雨水顺着伞面慢悠悠地向下滑。
姜婳突然轻声问了一句:“那日山间的狼是你放的吗?”
姜玉莹直接挥开了侍女的手,大步向姜婳走过来,脸上满是不耐烦和恼怒:“什么狼,你到底同谢郎说了什么,他居然将你收作了学生?”
姜婳轻轻向后退一步,不愿意沾到她身上的雨珠。
她随意说道:“那日在寺庙中,夫子被恶狼所伤,我恰好挑着水路过,救下了夫子。夫子问我要何恩典,我便求了一个学生的位置。”
“这般好运。”姜玉莹轻嗤一声,甩了甩袖子,倒也没怀疑。
雨珠顺着伞面一片一片地滑,隔着伞,两人都太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姜玉莹上前一步,将姜婳推进了屋檐下,姜婳垂着头,踉跄着向后退。
见她依旧如此软弱,姜玉莹心思收了几分。想起适才姜婳问的‘恶狼’,不由蹙眉:“你为何觉得恶狼的事情是我做的,你没在谢郎面前胡说吧?”
姜婳摇头:“我不敢。”
“......这倒是真。”姜玉莹上下打量她一眼:“你真救了谢郎?”
姜婳面不改色说谎:“嗯,那日在山间,恶狼被夫子的侍卫打的就剩下一点气了,我在远处拿了石块将恶狼砸走了。那恶狼走的时候,还留下了好长一条血印,后来我用水洗了好久才洗干净。”
“为何要洗?”姜玉莹有些烦躁,问道。
姜婳抬头,认真地望着姜玉莹,一字一句轻声道:“二姐姐,因果报应。人手中便是染了恶狼的业障,日后也是要偿还的。”
她的眸色很淡,今日光恰又有些暗,姜玉莹同她对视着,手指尖突然颤了一瞬。
但很快,姜玉莹就不耐烦说道:“你该同祖母说这些,她最信佛了。我奶娘同我说,我还未出生时,祖母便在院中建造了一个大大的佛堂。那里面所有佛像,都是上好的金身。每年捐给寺庙的钱,少说也有我两套妆面。”
说完,姜玉莹眸中多了一分算计:“姜婳,你去同谢郎说,你要换一份恩典。”
姜婳心中淡淡一笑,眸中却害怕地退了两步。
“可是夫子......”
姜玉莹脸色冷了下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姜婳瑟缩着身子,轻声道:“是我对不起姐姐,但我......我能告诉姐姐一些别的事情。”
姜玉莹眸中有了冷意,不屑道:“你能告诉我什么?”
姜婳抬起眸,柔柔弱弱地看向她,声音轻得恍若轻薄的雪。
“我那日偶然间从祖母和大哥那听到了夫人当年的真正死因,我,我一直想告诉姐姐,这些年是姐姐误会了姨娘。我知道,姐姐是因为奶娘,这些年才不喜欢我和姨娘。但是......是姐姐误会了,我那日,那日听见祖母在佛前说的。”
姜玉莹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个娇娇小姐,此刻眸色却比什么都冷。
“姜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姜婳柔弱地望向她,眼眶已经红了。
像是信奉羔羊永远不会有獠牙,姜玉莹脸色十分难看,最后却控制住了手,咬着唇道:“你说。”
姜婳眸中的泪一颗颗落下,姜玉莹不耐烦地抓住她的肩膀,情绪已经有些崩溃了:“你说你听见了,告诉我呀,听见了什么,告诉我。”
姜婳红着眸,小声地摇头。
就在姜玉莹已经陷入疯狂时,她小声道:“我可以告诉姐姐,但......但姐姐能不能帮我,帮我做一件事。”
姜玉莹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应了:“你说。”
姜婳垂着头,眸中的泪却有了笑意:“二姐姐,我不恨你,你是因为误会才这样对我和姨娘,那日我听完真相后,我就不恨二姐姐了。但是......但是我恨四妹妹,如果不是她抢了我的婚事,姨娘,姨娘就不会......”
她说着哽咽了起来,随后红着眸望向姜玉莹。
“二姐姐,我知道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你能不能......”
她哽咽着,在姜玉莹疯狂而凝滞的眸色下,一字一顿:“把你给四妹妹的婚事收回来。”
姜玉莹眸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看着姜婳通红的眸。
如若姜婳直接告诉她,她可能不会信。
但是姜婳怎么敢骗她呢?一个自小软弱的羔羊,如何敢哄骗手持屠刀的她。而且姜婳同她说的一切合情合理......
姜玉莹犹豫了,迟疑道:“你发誓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姜婳红着眸,却毫不犹豫举起了手,声音轻却坚定:“信女在此起誓,若二姐姐能达成信女心中所愿,信女一定告知二姐姐当年夫人之死的真相。”
她望着姜玉莹,看姜玉莹眸中的疯狂不断地闪动。
一旁的丫鬟已经不敢再听,匍匐跪在了一旁。
姜玉莹蹙眉望向了丫鬟,轻声道:“姜婳,你别骗我。半月,最多半月,姜萋萋身上的婚约便会没有。一个江南的破落人家,也值得你们这么抢,真丢脸。若是日后我知晓你骗了我......”
姜婳垂眸看着姜玉莹垂眸,轻飘地拔下了头上的钗环,俯下身,用尖锐的一端抵住丫鬟的脖颈。
丫鬟听见这般辛密本就惶恐,陡然被锋利的钗环抵住,整个人都颤抖地哭了起来。
“小姐饶命,奴婢什么都没有听见。小姐,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守口如瓶,小姐,放过我一次。”
丫鬟深知姜玉莹的恶劣,其他事情便算了,同故去的夫人有关的事情,小姐便容不得一点差错。
现在,她就是那个差错。
她颤抖着身子,头重重往地上磕,不一会儿就见了血。现在”抵着她的珠银簪,还是她今日亲自为小姐插上去的。
姜玉莹没有出声,她就没有停下,祈盼能借着一同长大的情分,让小姐可怜她一分。
“够了。”姜玉莹不耐道:“听见第一句你便该走远,而不是如今还要让我亲自动手。”
丫鬟已经哭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席卷了她,即便那簪子一点一点插入她的脖颈,她亦不敢反抗一分,她的爹爹娘亲都在二小姐手下当差......
即便这般对自己说,距离的疼痛还是让丫鬟下意识挣扎。
姜玉莹蹙眉,平日这些事情如何轮得到她动手,丫鬟还在反抗,却不敢真正对姜玉莹动手。
姜玉莹一个娇小姐,没什么力气。此刻最后一端,如何都刺不下去。她嫌恶地松开了手,蹙眉轻声道了一句:“麻烦。”
银簪就那样半截插在丫鬟脖颈间。
鲜血淋漓。
姜婳像是被吓到一般,撞上了后面的柱子。
丫鬟痛苦地在地上蜷曲,脖颈间的血越来越多。她发出的痛苦的声音已经变得很微弱,甚至不如外面瓢泼的雨。
姜婳颤抖地身子,眸一下又一下地垂,指尖无力抓着地面,不敢看丫鬟一眼。
姜玉莹瞥了她一眼,嫌弃道:“一个丫鬟,看你的模样,哪里像一个主子。”说完,她冲着远处招招手,唤来了侍卫。
侍卫冒着雨上前,看见还在蠕动的丫鬟,两人神色明显一愣。
姜玉莹已经很不耐烦:“搬出去处理了啊,还需要我教你们吗?”
侍卫们一愣,看着明显还在痛苦的丫鬟,都认出了这就是姜玉莹的贴身丫鬟。
他们对视一眼,还是很快将尸体拖了出去。
姜婳已经瘫坐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姜玉莹原本信了六分,此时已然信了八分。她嫌弃地看着姜婳害怕的模样,冷声道:“这件事情若是我在府中听见任何风言风语。”
姜婳忙摇头,一遍一遍道:“我不会的,不会的。”
姜玉莹轻蔑地看了一眼,从侍卫手中拿过伞,走了。
被损坏的院门还是被关上了,瘫坐在地上的姜婳眸中神色很淡。
姜玉莹今日处理的贴身丫鬟,名为金芽。
她背上的那道伤是她烫的,腿间的那道疤是她划的,姨娘棺木的那把火是她放的。
不说罄竹难书,但她过去在姜府的苦难里,抬起的每一眼,都能看见她。
姜婳淡淡看着自己的手。
沾了雨日的泥土,有些脏。不过本来从上一世就不怎么干净了。
那日姜萋萋的手指向她的时候,她的心中只淡淡地响起了一句话。
因果报应。
她回到府中的那一刻,便在谋划着今日。
上一世,姜玉莹以姨娘之死,威胁她。这一世,她用姜夫人之死,‘相求’她。这很公平。上一世,姜玉莹拉谢欲晚入局,这一世,她便拉祖母和姜玉郎入局。这也很公平。
姜玉莹那般无脑自大的人,比起认为欺负了十几年的羔羊会奋起反抗,她宁愿相信,是一只羔羊真的得了上天眷顾,拿到了一张能够暂时左右‘猎人’的大大的银票。
她会如施舍一般,应下羔羊‘微不足道’的需求。
姜婳瘫坐在地上,许久微动。她眸色淡淡地看着外面的雨,伞就那样随意摆放在她身旁。伞面上有微小的水珠,一点一点缓慢地淌入地面。
姜婳倚着柱子,望着已经暗沉下去的天。
她得了上天眷顾,拥有了重来一世的幸运。故而对于漫天神佛,她有着比常人更多的虔诚。
她适才对姜玉莹说了很多谎,但抬起手对天发誓时,她并没有骗姜玉莹。她真的会告诉姜玉莹,姜夫人当年究竟是为何而死的。
那些躲在姨娘身后,放纵姜玉莹的无脑和恶毒,让其随意宣泄的人,本身也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