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姜婳在姨娘怀中, 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

重生之后,她总喜欢如儿时一般,蜷缩在姨娘怀中。她有时动作会有些凝滞, 直到那双柔软温柔的手, 轻轻抚摸她的背, 她才恍若清醒一般,从那些迷雾中醒来。

她轻轻闭着眼,又向姨娘的怀中靠了一分。

即便已经不太用药了,姨娘的身上, 还是有一股淡淡的药香。药香带着轻微的苦和涩,却能让她无比地安心。

在微微摇晃的烛光之中, 季窈淳温柔地望着怀中的女儿, 她一如既往地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女儿偶尔僵直的背。

似乎没有太哄, 姜婳就觉得自己睡着了。

入了梦, 她又看见大片大片的雪,白得, 甚至有些假了。周围白茫茫一片, 唯有她的脚下,是干干净净的一片土,一点湿润都没有。

她伸出手,雪却似乎认得她, 避着她走。

姜婳怔然,向着天穹望去, 依旧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她感受到漫天的孤寂, 但这孤寂,却不是她的。

天蒙蒙亮时, 那一片白雪终于在她面前缓缓消失,在消失的最后一刻,她在呢喃之间,听见了一声佛语。

只是太轻了,她未听清是什么。

*

隔日。

因为晚间睡得很熟,姜婳很早便起床了。

“喔喔喔——”

“喔喔喔————”

姜婳穿好衣裳,洗漱完,向着院子中走去,果不其然就看见了一只大公鸡。大公鸡望着她,又是‘喔喔喔’了一声。

姜婳突然想起了在姜府的那只鸡,摸了摸鼻子。

她那日同于陈翻船走的时候,大公鸡就在角落安静地盯着他们。现在想起来,昏暗的烛火下......

身子顿时有些僵住,姜婳立刻转身,避开了这只大公鸡的视线。

天下的大公鸡是不是都长得一样,怎么姨娘院中这一只同她院中那一只那么相似。姜婳没有细想,避开大公鸡去一旁的小溪边。

一个小丫鬟正在洗衣服,见到她来,笑着到:“小姐晨好。”

是个十三四岁比她还稍小的少女,姜婳轻声道:“嗯。”

少女又甜甜笑了一声:“小姐,唤奴蒹葭便好。还有,远处那个正在采蘑菇的侍卫叫石头。石头什么都会,小姐如若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石头。”

姜婳在心中记下名字,温柔道了一声:“好。”

小溪的水晃晃悠悠的,顺着山石向下流。姜婳伸出手,轻轻拨了拨,春日的水晨时很是冰凉。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那人。

她轻轻地看着手中的水,收回手,用帕子擦拭了番。

蒹葭从身后唤住她:“小姐,昨日姨娘说香料都用完了,让奴今日提醒一番。奴现在洗衣裳,应该要到午时,怕误了姨娘的事情,小姐可以帮忙传个话吗?”

姜婳自然应下,轻声道:“要什么香料,我直接去帮姨娘买吧。”

蒹葭很快道出了,甜甜笑着:“要不我给小姐写个单子吧。”说着,她用帕子擦干净了手,从怀中拿出了劣质的宣纸和小快磨尖的炭,‘噗嗤噗嗤’写了起来。

姜婳柔着眼看着,想到院子之中挂着的书,心中了然。

很快,蒹葭就把一张长长的单子递了过来。姜婳粗粗看了一眼,都是些寻常香料,点了点头:“知晓了,多谢蒹葭。”

蒹葭忙摇头,小小的脸上满身笑意:“要石头陪着小姐一起进城吧,这山间有狼,虽然只晚上出来,但万一小姐遇上了就不好了。石头,石头很厉害的,可以单手擒狼。”

听着这夸张的描述,姜婳掩唇笑了笑。

“好。”

同姨娘说了一声,石头驾着马车,姜婳拿着单子进了城。

其实买香料这种事情,让蒹葭或者石头去都行,但她想去见一见当铺当家的。这些日他帮她良多,如何她也要登门感谢一番。

阴家的事情才过去几日,长安城却已经热闹了起来。

姜婳掀开车帘,静静地望向窗外。

朝堂上的事情,她有印象的其实并不多。前一世府中的事情已经占去了她大部分的时间,偶尔闲暇时,也要在书房同夫子们学习诗文。

她知晓的前世的大事,大多数都是闲暇时橘糖随意同她讲的。

橘糖同她讲銥誮故事,哪里新奇讲哪里,故而大多数事情她也只记得一个结局。

马车停了下来,石头轻声道:“小姐,到了。”

姜婳应了一声,石头这才掀开车帘,搀扶着姜婳下了马车。怕生意外,姜婳出门戴了一方帷幔,遮住了自己的脸。

进了铺子,姜婳直接将手中的宣纸交给小二:“麻烦小哥按照这上面写的抓了。”

小二爽快应:“好咧小姐,半两银子。”

石头从怀中拿出银子,递过去。很快,一包香料就递了过来。石头接过来,向姜婳望过去。

姜婳轻轻点点头,意思是他们也可以走了。

才一转身,远处一道水红衣裙的女子就轻轻扬起了眉。姜萋萋轻声‘唉’了一声,笑盈盈地望着远处的姜婳。

隔着数道人群,姜婳亦抬头望向姜萋萋。

长安的事情她一早便派人打听了,不知是祖母还是谁,将她同于陈私奔的事情拦了下来,对外只称她去寺庙祈福了。

当时同于陈出逃时,她便想到了这一点。小姐同人私奔,姜家便是不要姜婳这个小姐,也不会任由这般丑闻流传出去。

所以她逃的不算犹豫。

后来派人在长安打听,姜家对外的说辞也一如她所料,只说她去寺庙中祈福了。长安城没有谁会关注一个不受宠的小姐去哪个寺庙祈福了,这件事情自然而言就过去了。

此时,她望着姜萋萋。

姜萋萋亦笑盈盈地看着她,然后,状似无意一般拉了一下身旁女子的衣衫,娇声道:“二姐姐,远处那道身影我看着似乎有些熟悉,有些像三姐姐呢。”

姜玉莹蹙起了精致的眉,不耐烦道:“祖母不是说她去寺庙祈福了吗。”

虽这般说着,姜玉莹还是顺着姜萋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一道素白的身影就淡淡站在远处。

姜玉莹在看见她的那一瞬,眸中的厌恶陡然而生。姜萋萋唇边扬起一抹温柔的笑,轻声迎了上去:“三姐姐。”

姜婳眸静静看着远处的两道身影,手轻轻地攥紧,停在原地。

她认真地望着姜萋萋,突然想起上一世,有个小奴仆指着地上的衣裳:“这......不是三小姐的衣裳吗?”

那日宴会上,只有她因为姨娘新丧,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

那小奴仆道了一声,长安城中便人人知晓了,爬丞相大人床的她姜三小姐姜婳。可为什么呢?

即便是素白的衣裳,同谢欲晚的衣裳交叠在一起,如何能一眼便认出是她的。

远处那道水红色的身影越来越近,姜婳眸中浮现了一丝嘲讽的笑。

因为姜萋萋。

唯一知晓那张**是她的人,便是姜萋萋。在姜萋萋的预想之中,这原本是一个一箭双雕的计划。要破了姜玉莹丞相夫人的美梦,也要顺带解决她。

只是未曾想到,那日谢欲晚护下了她。

姜萋萋便轻飘飘用奴仆的嘴,戳破她的身份,将事情传扬出去。

什么‘有软肋’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姜萋萋要的是姜玉莹的美梦破碎和她的身败名裂。

她前世不曾细想,同姜府有关的一切,她都尽力避开。可这一世这些事情再发生在她眼前,有些东西便露出了端倪。

比如姜萋萋。

水红色的身影已经到了她身前,姜婳垂着头,甚至小步地向后退了些。

姜萋萋温柔笑着,上前牵住了她的手:“三姐姐,你不是在寺庙中祈福吗?好可惜,三姐姐祈福了三月的郎君,怎么......唉。”

姜婳怔了一瞬,望向了姜萋萋。

姜玉莹远姜萋萋两步,听见她这一番话,倒也没有笑。她冷冷地看着姜婳,明显还记得之前宴会上的那杯酒。

隔得近些,姜婳看见姜萋萋的脖颈处,有一道细细的伤。

她很熟悉的伤,应该是被姜玉莹用钗环的穗子‘不小心’划伤的。她如寻常一般垂着头,手被姜萋萋看似温柔地挽住,远处石头望着她,她轻轻摇了摇头。

后面的事情似乎就同她无关了,从姜萋萋和姜玉莹的神情中,她知晓了一件事情。她们都以为她前两月真的在寺庙祈福。

她垂着头,没有说话,马车悠悠地载着她回到牢|笼。

是第一次,姜婳从外面看这座不曾破落的姜府。它坐落在长安城最繁华的大街上,深重的红漆,乌黑的瓦片,门前两头威严的石狮子。

马车停在了府邸前,因为是姜玉莹出行的马车,府中很快就有人来迎接了。姜婳也第一次被姜府的人搀扶着走下了马车,她静静地随在姜玉莹身后,垂着眸,一言不发。

姜萋萋同她一起走在身后,见姜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由笑意盈盈。

她温柔道:“三姐姐也别怪妹妹,妹妹曾为姐姐指了一条生路,甚至将这些年攒下来的银钱都给了姐姐,可是姐姐却一走了之,实在辜负了妹妹。”

说着,她声音又温柔了三分:“没有三姐姐啊,我们府中其他姐妹实在受不住。三姐姐至清至善,定然不会同妹妹一般计较。”

姜婳抬头,眼眸中映出了姜萋萋虚伪刻入骨子里三分的脸。

远处的姜玉莹似乎有什么事情,今日还未折腾人,便急匆匆地走了。姜婳淡淡看着,知晓等姜玉莹闲暇了,又会如寻常一般折腾她。

入了府,便没有人管顾她了。

抬眸望向四处,她有一瞬的茫然无措。第一次,她真正在想。上一世,甚至这一世,她真的有一次真正逃出姜府这个泥潭了吗?

她说不出。

她真的去了江南,江南很美,有好多好多的花。那日爬上那堵墙,她在隔壁那个院子中,几乎见到了江南的整个春日。

想着,如若在江南呆到冬日,雪也一定很美。

应当同前世那场寒了她尸骨的雪不同,同梦中那漫天虚妄的雪也不同,可能江南的雪,真的会温暖一些。

可似乎,她从不曾真正地属于江南。

起码现在不是。

姜家的事情一日不解决,她便永远给不了姨娘安宁。今日在长安姜萋萋能一眼认出她,明日在江南便有人能一眼认出姨娘。

她无权无势,到底还是什么都护不住。

于陈曾给了她一场太过美好的梦,当那场火燃起,现实才缓缓凸显它的狰狞。她那日抱着那个浑身颤抖的少年,像是抱着自己的一场梦。

隔着衣衫,她触摸到梦的呼吸,她同他一同落泪。

不知不觉此刻她也晕了眼睫,似乎也不会损坏她在府中的软弱形象,或许从前的她也从未想过有一日,她能以此方式获得短暂的‘自由’。

行至一处假山,姜婳看见了地上的花,她怔了一瞬。

然后陡然被一双手从身后牵住。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那一刻,她下意识挣脱开,然后就看见了那人的身影。

谢欲晚修身似竹,气度清贵,淡淡道:“为何要回来?”

四下无人,适才纷乱的心思在见到谢欲晚的这一刻陡然而止。她望着谢欲晚,眸中恍然看见那场白的发假的大雪。

假山默默在她们身后,风悠悠地撞了又撞。

姜婳望着自己的手腕,谢欲晚骨节分明的手依旧紧紧在上面扣着,即便是前世,他也外面也罕有如此情绪外放的时候。

她轻声道:“放开我,姜萋萋同姜玉莹看见了我,我便只能回来了。”

谢欲晚平静看着她的眼:“侍卫就在旁边,你能走。”

“也是你的人吗?”姜婳语气不太意外,她抬眸望向面前矜贵的青年,突然轻声问道:“姨娘是你救下来的吗?”

谢欲晚没有言语,眸中的神色也不曾变化一分,望了姜婳许久。

姜婳这一次没有避开,她那日回去触不及防见到了谢欲晚,蒹葭和石头都是谢欲晚安排的人,姨娘的病好起来是因为谢欲晚。

这些事情,一旦起了一个头,真的不是很难猜。

她合乎情理地想到了姨娘的死,她望着青年淡漠的眼,有那么一瞬她期待出现一分不同寻常的神情。

她曾经以为自己早已能够看明白谢欲晚,她知晓他的执着,明白他的固执。

可他现在在做她看不懂的事情。

她心如止水,却还是在某一刻,轻轻地动了一下。

适才因为落了泪,她的眸有些许的红,此刻抬起望向谢欲晚时,他因为那一抹红怔了一瞬。

他不知道今日自己为何出现在丞相府。

莫怀将消息报了上来,他恰巧无事......

他不知道。

只是觉得她会不太开心,他便来了。见她红了眼眸,他便握住了她的手腕。

上一世她很少在他面前表露情绪,若是见了泪,他便会将她抱在怀中。

可这一世他不能这样。

他一双凤眸中浮现了一丝困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因何而困顿。他曾经对于陈带她离开姜府的行为嗤之以鼻,因为他以为那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站在她的位置,他要做到一定是扳倒姜府,而不是逃避。

可她应了于陈,她同于陈爬窗,钻狗洞,在无人的山林间奔跑。

这些其实都没什么,但是做这些时,她很开心。

他第一次因为她脸上的笑,搁浅了自己的计划。或许......姜家对于她而言,也没有如此重要?他以为拔掉这根刺,她心中的伤才能彻底地好,但可能也不是。

她不是他。

于是他放任自己将她留在江南,可不过几日,她又来了长安。

是因为季姨娘,他亦觉得合乎逻辑。

可她又回了姜府。

此刻红着眼问他:“姨娘是你救下来的吗?”

是他救的。

在他毫无波澜的人生的某一日,他抬起眸,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年前。一道佛音在他脑中一声又一声地呢喃。

世间万物有其该有的轨迹。

他承应,万事万物,便是如此。他不会如小婳看的话本中的人一般,妄图以蜉蝣之力,去撼动苍生。

重生如此虚幻的事情,放在他身上,也只是寻常。

他只是想填了那方湖。

湖不算生灵。

他那日应下了,那道佛音也就消失了。然后,他就看见了身旁的姜玉郎:“玉莹这几日常同我言......”

他在心中补了后半句:“南后巷那家点心铺子的桃花糕很好吃。”

姜玉郎道:“南后巷那家点心铺子的桃花糕很好吃。”

同他记忆中,一字不差。

世间万物有其该有的轨迹,嗯,所以当那个妇人同前世一般寻他时,他如前世一般应下了妇人的请求,并......护住了那位妇人。

隔日,他第一次吐了血。

他淡淡看着身前的女子,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需要拿出来说的事情。他并不知晓,如若她知晓了事情的始末,会不会同他一般。

他不愿赌。

所以此刻,他沉默了许久,也只是轻轻摇了头:“我并不知晓你口中所言。”

姜婳眸一怔,一颗泪又落了下来。

所以她的姨娘,此生能再同她相见,是上天垂怜。

她突然哭起来,谢欲晚凤眸一怔,拿起了帕子。

他手上的动作却很轻,姜婳一边哭一边笑着,突然觉得今日的伤感都太过轻薄。

只要姨娘还在,便是她要再同这姜府斗上十年,又如何。

姜府从根部便是烂的,前一世便是她没有出手,言官依旧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了姜家,姜禹、姜玉郎被流亡出长安,祖母晚年住在简陋脏污的小巷,姜玉莹死于她匕首之下。

而这一世,她知晓前世之事,即便如何相斗,只要姨娘在,比起上一世的结局,都不会更差。

她轻声笑着,向后退了一步,红着眸望向谢欲晚。

“就是想回来了,这些年的一切,都多谢夫子。只是夫子日后莫要再如此随意出入他人府邸了,今日四下无人,日后若是被人看见了,有损夫子清誉。”

谢欲晚静静地望着她。

似乎她又用一句‘夫子’,同他拉开了泾渭分明的线。他望着手中的帕子,上面仍有些许泪痕。

他眸色很淡,似乎不太在意,只是轻声道。

“姜婳,我们做个交易吧。”

他望着面前红着眼的少女,似乎知晓,如若此刻他口中所言的是‘帮助’而不是‘交易’,少女便不会愿意亏欠他一分,拒绝得一定会比从前还要干脆。

“我给你一个姜家不会动你的身份,然后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他静静看着她,这一刻用词格外地斟酌。

他甚至自己都没听出自己话语中的小心翼翼,他已经同姜玉郎割席,如今不会再如从前一般日日在姜府。

可将她独自放在姜府,他实在担心。

他需要给她一个,姜府那些人如何也不会动她的筹码。

姜婳一怔,手虚虚握住,望向谢欲晚。

‘求娶’变成‘交易’,左右都是要相缠一生,她眸一动便是要拒绝。

青年一直注视着她,在她要开口的前一瞬,平淡道:“我要你将上一世丞相府有关商阳那边所有的账目都回忆给我,作为交易,姜家三小姐姜婳是谢欲晚的学生的消息,明日长安城将会人尽皆知。”

“......我不曾记住。”

见她未第一时间拒绝,谢欲晚眸中划过一抹笑,君子如玉,此刻亦端方守礼。他躬身,轻声道:“那边有劳姜三小姐,知晓多少便回忆多少。商阳之事,有关我父亲,劳烦。”

他将礼数做的如此周全,又提到了谢大人。

姜婳眸间闪过一丝犹豫,随后在摇曳的花中,手指捏紧了衣衫。

缓长的风吹过假山旁的花,轻悠悠地歪了一片,少女眸色复杂地望着身前躬身的青年,最后轻声道了一句。

“好。”

时下被收入门内的学生,有崇高之地位。

被丞相收入门下的女学生,姜家便是人人恨她入骨,也不会明面上动她性命。应下,她便等同于多了一道保命符。

前世商阳之账目,她虽然不能全部回忆出,但是七八分其实不难。府中一切事物都是她在打理,因为商阳那边特殊,她每日都会将商阳的账目细细对上两遍。

她虽没有谢欲晚的过目不忘,但是账本中有规律可行,她记得几个重要的节点,从节点去回忆并不算太难。

这的确也是谢欲晚不会知晓的东西。

若是从前,姜婳只会以为谢欲晚这是在护她。

可当他异常认真地同她行相求的礼,又搬出了早逝的谢大人,她便觉得不是了。

谢欲晚这般的人,若是要护一人,一言不发才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