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让你进去吗?◎

裴衍舟无法, 毕竟是皇后有令,他不能不去,只得跟着他们继续往前。

随着凤仪宫越来越近, 裴衍舟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浓, 但宫禁森严, 要溜走根本不可能,而且对方还是皇后。

裴衍舟停下,道:“我身体有些不适, 烦请几位公公替我向皇后娘娘告罪,等明日再前来凤仪宫听旨。”

领头的内侍点点头:“好, 奴婢们送裴大人出去。”

然而就在话音刚落之际,他手中已经扬出一把极细的粉末, 直冲裴衍舟面门而来。

四周并非僻静之所,靠近凤仪宫又有侍卫值守, 裴衍舟一时没有防备, 但好在他已立刻屏息凝神, 是以粉末一点都没有吸进去。

裴衍舟后退几步,知道事情不对想立刻离开, 不料此时却忽感头痛欲裂,加之血气上涌, 他马上想到了方才丽妃赏的那杯酒,果然今天是给他设的一个局。

只是不知皇后……

裴衍舟已经无法再想下去,随着他的气息紊乱, 粉末已经彻底被他吸了进去, 而他也很快人事不知。

***

卫琼枝看着雾隐一筹莫展, 又成日和一堆冰块共处一室, 身上也不大好受。

用了晚膳之后, 姚黄魏紫便不让她进去再看花了。

“郡主看了也没用,办法都想尽了,还能怎么办?这天气说热也到底不热,若是寒气浸体,回头回去了王妃可是要怪罪我们的。”魏紫道。

檐下挂着一盏点得亮亮的宫灯,下面便放着一只琉璃花缸,里头盛了水,是夜里放在露天里吸收露水的,第二日好给雾隐浇上去。

卫琼枝绞尽脑汁收集了各种各样的水,但几乎都没有效果。

姚黄和魏紫夜里无事便坐在檐下宫灯下染指甲,卫琼枝这里事少,她平日里又省事,只带了姚黄魏紫两个人过来伺候,连派过来的宫人也不多,一到入了夜,便自己早早关在房里说话睡觉。

一时只剩得卫琼枝和姚黄魏紫三个,她百无聊赖地看着她们又是染又是绑,便伸出了自己的手,表示要加入。

姚黄少不得又起身去摘凤仙花,又拿来明矾等物,卫琼枝看她们已经包着指头不方便,便自己捣凤仙花。

“嗒嗒嗒”锤捣的声音不大,但是在黑夜里分外明显,等卫琼枝锤得差不多了,姚黄便加入了明矾搅匀,然后用小竹签慢慢涂到卫琼枝的指甲盖上,分外小心地不让花泥碰到指甲旁的皮肤上。

等十个手指都涂好之后,便用丝帛轻轻包了起来,如此要染上三四次才会有鲜艳的颜色,魏紫那双手已经缠了很长时间了,她便把上面的丝帛摘下来。

映着烛光,魏紫的指甲上是一层淡淡的深橘黄,已经初具雏形,卫琼枝跟着凑过去欣赏了一会儿,自告奋勇开始给魏紫染第二遍。

魏紫坐着坐着有点困了,一边把手伸着给卫琼枝一边哈欠连天,才涂好了一只手,她就道:“明日再弄吧,今晚先去睡了。”

“弄都弄了,就染好这一遍,明日再继续染后面几遍。”姚黄撑住她的头。

卫琼枝正要继续给魏紫染另一只手,却忽然见到宫门外远远来了几个人,步履匆匆,她原先只瞥了一眼没在意,但那几个人影却越走越近。

连姚黄魏紫都察觉了,起身前去查看。

打头的是皇后身边的一位老宫人,见了她们立刻朝她们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她是皇后的亲信,姚黄魏紫本来以为是皇后有事传,正要问却看见了她身后的人,不由便闭了嘴,转身朝后面的卫琼枝看去。

卫琼枝这时也已经走过来,借着昏暗的灯光,她一下子就看清楚了裴衍舟的脸。

裴衍舟似是才刚睡醒的模样,还要一个小太监搀扶着,一手揉着额角,几缕碎发从额边垂下,脸色有几分苍白。

卫琼枝倒吸一口冷气,心也快要跳出来似的:“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宫里?”

老宫人匆匆向卫琼枝请了安,然后便使人先将门口都看守起来,小太监扶着裴衍舟就要往里面去,被卫琼枝伸出手拦住。

“我说了让你进去吗?”

裴衍舟抬眼看了看她,又垂了下去,很是疲倦的样子。

老宫人道:“郡主,来不及了,陛下和丽妃娘娘已经朝着凤仪宫去了,若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想到来求郡主!”

卫琼枝听得一头雾水,但外面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又碍于皇后的情面,只得先让裴衍舟进来。

老宫人又要说话,卫琼枝指了指裴衍舟,道:“让他自己说。”

她疑心是裴衍舟在宫里闯了什么祸,才想到让她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毕竟他一个外臣,又有什么理由这么晚了还在禁苑内逗留。

他又不是蒋端玉!

“郡主,您就别开玩笑了,裴大人才刚醒,还是由奴婢来说更清楚些。”老宫人急得一头一脸的汗,“丽妃陷害娘娘和裴大人私通,这会儿凤仪宫附近都被禁军包围起来了,只等搜出裴大人交到陛下面前。”

裴衍舟被丽妃一杯酒和毒粉药晕过去,等再醒来竟然已经到了一处陌生的房间里,裴衍舟昏过去之前已经知道不好,这下更是大惊失色,也不敢贸然出去,便立刻到暗处躲了起来。

果然不多时,里面便有人闯入,好在来人只是几个宫人,在室内搜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裴衍舟掩藏的痕迹,便往外面去搜去了。

裴衍舟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不会再杀个回马枪之后,才小心翼翼出来,幸好他今日临时被召入宫,穿的只是便服,是以便于行动。

但丽妃不知给他用的是什么药,裴衍舟方才在室内还不觉有什么,等一出来多走几步便觉脚步沉重,头晕眼花,体内不断有热气上涌。

很快裴衍舟便认出这是凤仪宫,他想到那几个借着皇后的名义请他过来的人,立刻便清楚了他们的用意。

于是裴衍舟不敢再耽误,他强撑着找到皇后身边最信任的老宫人,没想到老宫人一看见他便连道不好,裴衍舟这才知道丽妃已经向皇帝构陷了皇后与他私通。

皇后这里原本只以为是丽妃莫名其妙,不必为这子虚乌有的事大动干戈,要搜便尽管搜,却没想到裴衍舟原来真的已经在凤仪宫里面了,而此时禁卫已经过来包围了凤仪宫附近,不让裴衍舟有逃出去的机会。

方才进来找裴衍舟的人也是丽妃那边的,本想直接把他拿住,没想到却没找到他,这才又多了一重麻烦,只将附近围得和铁桶一般。

眼看着禁卫早晚会过来搜查,就连皇帝和丽妃也已经朝着凤仪宫过来了,一副信誓旦旦要捉了皇后的奸的样子,裴衍舟情急之下却想到了卫琼枝。

卫琼枝住的宫室就在凤仪宫旁边,不出几步路便能走到,里面人又少,趁着人都聚集到凤仪宫之前,悄悄去她那里是行得通的。

今日能出这样的事说明皇宫早就成了筛子,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值得信任的人,但卫琼枝却绝对可以相信。

皇后立刻派了信得过的人偷偷送裴衍舟过来,自己则在凤仪宫中应付即将到来的皇帝和丽妃。

听完之后,卫琼枝淡淡地瞥了裴衍舟一眼,却只对老宫人道;“我知道了,嬷嬷还是赶紧回去娘娘那里罢,娘娘那里肯定等得急。”

老宫人走后,卫琼枝让姚黄魏紫不要声张,万不可把这里其他人再惊动起来,今日好在只有她们三个,若是在场的人多,怕又要有些麻烦。

裴衍舟的运气实在还不错。

姚黄魏紫看了卫琼枝的态度,连茶都不敢给裴衍舟倒,只出去外面继续守着,留下卫琼枝和裴衍舟在房内。

裴衍舟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了,喝到一半又呛了几声,咳完之后也没有再继续喝,一手撑在案几上不说话。

卫琼枝这时才道:“他们肯定会过来的。”

“我知道。”这是裴衍舟今夜见到卫琼枝的第一句话,哑得不成样子。

“只要搜到了你,无论你在哪里,你和娘娘都洗不清了。”

裴衍舟继续咳了几声,却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而定定地看着卫琼枝。

卫琼枝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脸立刻一红,侧过身去道:“不行。”

裴衍舟起身往内室走去,卫琼枝咬了咬下唇,但没有阻止他。

等裴衍舟进去之后又过了一会儿,卫琼枝才跟着进到里面,她悄悄拿眼儿四处一打量,发现只拿眼睛看倒是一眼看不出他藏在哪里,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靠里侧堆放着一床被子。

那些人搜人应该不敢搜到她的**来,一眼看不见也就没戏了。

卫琼枝定了定神,此刻外面倒还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只依稀听到有脚步声,但她不知道是自己错觉还是真的有,只坐下到了镜台前,叫了魏紫进来拆头发。

拆了一半,卫琼枝便小声吩咐魏紫去烧水,魏紫不明就里,但还是听她的话赶紧出去烧水了。

卫琼枝一边看着镜子梳头发,一边小声问:“是谁干的?”

正躲在**的裴衍舟道:“还能是谁。”

卫琼枝的眉心拧了起来,皇后身处后宫之中,又能怎么得罪蒋端玉,就算真的不小心得罪了,也不该下此狠手。

连卫琼枝都懂的道理,皇后是一国之母,若她与旁人私通,不仅是皇后和裴衍舟要死,身边大大小小的宫人也都要死一批,其他牵扯到的人更是不好说。

“难道……是皇后帮你说话,他这才……”卫琼枝喃喃又问了一句,像是在自说自话。

裴衍舟竟轻笑一声,很是有些轻蔑:“蒋端玉为人心思深沉叵测,看似温和,实则却是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