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有请◎

三更之时, 林娴卿依约来到早先说好废弃的宫室。

这里已近掖庭,鲜少有人踏足,管得也要宽松许多, 听说不知是哪朝哪代一个被厌弃的妃子的居所, 不受宠了便被打发到这里住。

林娴卿到了之后等了一阵, 不久后传来了脚步声,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来人并非瘸腿。

看来来的人是蒋端玉。

很快蒋端玉到了林娴卿的面前, 林娴卿才跪下来,便听他道:“你要见我所为何事?”

三日前林娴卿照例见了那个瘸了腿的小太监, 但她却要求见一见蒋端玉,说是有要事禀报。

林娴卿不敢肯定蒋端玉会不会真的来见自己, 但她却是耽误不得,每三日风雨无阻, 必须要来回话。

林娴卿早就想好了要怎么说, 立刻便道:“大人要我盯着皇后, 我这几天发现了一件事,唯恐是要紧事, 并不敢与旁人去说,只能与大人说。”

蒋端玉觑了她一眼, 示意她说下去。

“前几日,奴婢前去凤仪宫回话的时候,暗中听到皇后娘娘说要请裴衍舟去凤仪宫。”林娴卿说着便把听见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接着她又道:“奴婢便悄悄在凤仪宫逗留了一会儿, 果然见到了裴衍舟。”

这时蒋端玉打断她, 问:“当时宋绫可还在场?”

林娴卿一愣, 没料到竟有人比她还在意卫琼枝, 连忙道:“她早早便离开了。”

蒋端玉转了一下拇指上的扳指。

见蒋端玉没有再说话, 林娴卿便继续往下说道:“不过就像皇后对德宁郡主说的那样,她并没有见裴衍舟,而是让人传了几句话给他,然后又赐了一些东西下去。”

“说了什么话听见了吗?”

林娴卿身子不由一抖,摇摇头道:“没有,裴衍舟耳力很好,奴婢不敢靠得太近,只看到说的话不多,才一两句。”

说完她便闭紧了嘴,等着蒋端玉。

既然蒋端玉让她监视皇后,那就必定是有什么事,越是要紧的事,她越是要见蒋端玉,这样才能显出她的用处。

她不知道蒋端玉到底想做什么,她只是为了自己。

许久之后,林娴卿听到蒋端玉对她说道:“起来罢,你做得很好。”

林娴卿闭了闭眼,悄悄舒了一口气,看来她做对了。

***

夜色从天边沉下来,仿佛一汪清澈的池水中被人洗了墨一般,慢慢晕开。

丽妃宫中的喧嚣也才刚刚开始。

丽妃是蒋端玉让人悉心**过的人,然后才送进宫来,一举一动都迎合着皇帝的喜欢,媚眼如丝,娇柔入骨。

她一杯接着一杯地给皇帝灌着酒,很快皇帝便瘫软在了她的身上,如一滩烂泥一般。

“陛下,你还要些什么……”丽妃附在皇帝耳边,声音似有若无,烟雾似的缠着。

皇帝往玉兔上捏了一把,直把丽妃痒得羞红了脸,笑得花枝乱颤。

“自然是要你。”

两个人又胡闹了一通,年少的皇帝已经气喘吁吁,丽妃调匀了气息,道:“怪无聊的。”

“爱妃还想怎么玩?”皇帝问她。

丽妃道:“这几日不曾见裴大人了。”

皇帝刮了一下丽妃的鼻子:“朕见他就够了,你想着见他做什么?不怕朕吃醋?”

“陛下说到哪里去了,臣妾心里只有陛下,臣妾的心和身子也都是陛下的,”丽妃娇笑着扑到了皇帝的怀里,“只是上次见陛下训斥他,实在威严无比,臣妾记着陛下那时的样子,每每总是心神**漾,想着要再见一回,又看裴大人这样如松如柏的人,在陛下面前都被压弯了腰,从云端跌落下来,实在也有趣得紧。”

皇帝被她的巧言令色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好,这就让裴衍舟入宫来,听朕的训。”

“也要听臣妾的训。”

LJ“好好好,也听爱妃的。”

一旁的内侍只得吩咐下去开了宫门,快马加鞭前去请了裴衍舟来入宫。

裴衍舟正在庆王府看孩子,卫琼枝不在,他出入便方便一些,庆王并没有阻拦他过来,只是他越来,庆王便对宜阳郡主越发不满。

连荣襄侯和赵氏都已经悄悄来过一回,宜阳郡主愣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裴衍舟虽知道老夫人是个大问题,但他却并不很在意,早在两年前他就已经和老夫人决裂了,老夫人要做什么和他没关系,同样他要做什么老夫人也管不着。

虎儿只见过裴衍舟几面,小孩子记性浅,这次过来已经又不记得裴衍舟了,在乳母怀里盯着他看了半日,又撇过头去,倒是也不怕他,只是对他满不在乎。

很像卫琼枝。

裴衍舟捏了捏他的小脸,听着虎儿咿呀了几声,心里便又盈满了不舍。

宫里的人在侯府找不到他,便打发他留下的随从来找,裴衍舟清楚这会儿入宫没什么好事,但也无法抗旨。

这时庆王过来道:“既是宫里叫人,你赶紧去便是。”

裴衍舟一向话少,只道了一声“是”。

“陛下说什么你就听着,他还是孩子脾性,过了这阵也就好了。”庆王亦知道这些日子皇帝的荒唐举动,但忌惮于此事是蒋端玉从旁挑唆,一时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看蒋端玉下一步如何。

裴衍舟便往宫里去,沉重的宫门在他进入后又重重关上,似乎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光亮,宽阔绵长的甬道上隔几步便站着一个侍卫,井然有序,宫灯一直从近处蔓延到看不见的地方,仿佛前面是一张张大的巨嘴,慢慢地吞噬着这里的一切。

有内侍来为他引路,裴衍舟什么话都不问,内侍便皮笑肉不笑道:“大人,请,是去丽妃娘娘宫里。”

裴衍舟的心直直往下沉。

若是在紫宸殿也就罢了,上回他被叫到丽妃那里的时候,皇帝和丽妃才起身,甚至连衣冠都不整,一看就知道在他来之前在干什么事。

皇帝不介意丽妃被人看去是皇帝的事,对于朝臣来说,被叫到宠妃宫里斥骂,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件事被传了出去,裴衍舟已经成了朝中上下的笑柄。

那一次倒是白日,这一次直接已经入夜了。

丽妃宫里充斥着一股扑鼻的浓香,夹杂着酒味和说不清是什么的味道,**靡凌乱。

饶是已经提醒过自己,裴衍舟还是一入内便蹙紧了眉心。

丽妃见了便立刻道:“这是怎么了,难道裴大人不乐意进宫,还是嫌弃本宫这里?”

裴衍舟道:“臣不敢。”

“食色性也,难道就你裴衍舟是圣人不成?”皇帝见到他便拉下脸。

裴衍舟跪了下来。

“陛下你看,裴大人如今倒是知情识趣了,陛下不说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丽妃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即使如此,便赏他一杯酒喝。”

说罢便让宫人为裴衍舟倒了一杯酒,裴衍舟只得喝下,这酒味道并不好,有些发酸发涩,很难入口。

丽妃满意地点点头,等裴衍舟喝完,便又亲自为皇帝倒了一杯酒。

皇帝顺着她的手喝下一杯酒,道:“早该如此,若不是他这几年在与宣国交战时过于激进,也不至于会一而再再而三失去谈和的机会,以至于劳民伤财,此番宣国使臣不来向朕陈情,怕是朕还要被瞒在鼓里,任由他胡作非为。”

裴衍舟木然地跪在那里,心下无悲无喜,同样的话他已经听了许多次了,讲和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那里的百姓可以免于战乱,但皇帝听了蒋端玉的谗言认为先前宣国一直迟迟没有和谈是因为被他激怒而反击,实在太过荒谬。

朝堂上一开始也不是没有人直言,为裴衍舟说上一两句,但都是于事无补,甚至还连累了自身。

只要蒋端玉不对大永有害,裴衍舟倒也没什么,党同伐异本来就是常事,裴衍舟只是首当其冲,刚好被蒋端玉借题发挥。

但裴衍舟却觉得,宣国前来讲和一事却并没有那么简单。

以他与宣国多年交战下来对宣国的了解,宣国民风彪悍,不肯轻易服输,即使打到只剩一个人也要继续打下去,否则也不可能在胜负对比明显的情况下硬是又拖了这么久,怎么忽然就愿意来大永求和了?

裴衍舟不觉得是自己把他们打服了,但眼下这种情况,他自己尚且自身难保,也只能先静观其变。

有丽妃伴驾,皇帝连训斥裴衍舟都是三心二意的,时不时又与丽妃亲昵一番,裴衍舟低着头只作听不见看不见,一双手却攥得紧紧的。

丽妃忽然贴到皇帝耳边,与他耳语了几句什么话,连近旁的宫人都听不见,皇帝却一下子脸色大变。

裴衍舟眼风扫到,隐隐只觉有些不安。

丽妃又说了些什么,皇帝竟沉默半晌,便让人把裴衍舟带了下去。

清凉的夜风吹到身上,散去了方才在丽妃宫里沾染到的脂粉香气,裴衍舟吐出一口气。

习习暖风中,他往前走了没多久便见几个宫人从前面匆匆过来,对他道:“裴大人,皇后娘娘有请。”

先前也是从丽妃这里出来,皇后也传过他一次,只是并未见面,只是听人说了几句话,拿了赏赐便让他回去了。

皇后的用意他很明了,只可惜皇帝这个情形,里外被蒋端玉和丽妃把持,饶是皇后再有心想改变也是于事无补。

眼下已经是夜里,裴衍舟更觉不妥,便道:“娘娘可有什么话让人带给我,直接在这里说了便可。”

来人只道:“大人还是跟我们去凤仪宫吧。”

作者有话说:

诶嘿嘿,写了一个香喷喷的古言新预收,美艳少妇重金求子

《四时欢》

陆渊离家多年,回去的第一晚,嫡母就往他房里塞了一个娇娇柔柔的婢女。

婢女夜深方至,一把杨柳细腰,纤手轻衣,

昏黄烛光下映出小半张侧脸,如明珠皎皎,芙蓉含露,

天未明即走,春风一般无边无痕。

如此半月之后,陆渊终于在离开前一晚对她道:“等我回去之后便派人把你接来。”

婢女在他怀里小声应下,声如蚊讷。

结果等陆渊回去,欲寻来婢女先将她安定下来,却被告知她已经一场急病死了,空留无限遗憾。

不久病弱多年的兄长突然亡故,陆渊回去奔丧,嫡母早就哭晕过去,

只剩嫂子元月仪一身素衣跪在灵前,

她已经身怀六甲,一手掩面哭得梨花带雨,一手抚着隆起的腹部,

羞怯得不敢抬头看他。

陆渊无意间瞥到她那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只觉似曾相识,

仿佛昔日在何处,也是这样湿漉漉地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