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谢昀,**不羁又刚毅痞气,惹得人怦然心动,荀馥雅看在眼底,心里却在冷笑。
怪不得赵怀淑对他如此着迷,这该死的男性魅力!
她负气地转过头去,不看他,吩咐道:“上门是客,香儿,给谢将军一壶茶水,让他喝个够。”
香儿领了命,动作麻利地去煮水泡茶。谢昀被这样的荀馥雅可爱到了,迈步走过去,却被荀馥雅喊住:“谢将军不要再往前了,你就在那里说话便可。”
面对荀馥雅的生分,谢昀颇为不习惯,一屁股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抬眼看向她,??戏谑道:“隔这么远,怎么聊天?”
荀馥雅淡淡地反问:“谢将军留下来不是为了喝口水吗?”
谢昀挑眉:“卿卿确定我只是想喝水?”
“……”
毫无悬念,肯定不是。
谢昀抬头看看窗外的月色,想到怀里那破旧不堪的平安符锦囊,想向荀馥雅再讨要一个,便向荀馥雅挑眉笑道:“今晚夜很长,明日我就要上战场了,生死未卜,连个子嗣都没有留下,卿卿难道不应该给我点什么吗?”
岂知,他这话惹来了荀馥雅的误会。
荀馥雅立马警惕地抓紧领口,羞愤地怒骂他:“你、你这人真不要脸。”
谢昀遭到劈头盖面的痛骂,心里很不是滋味。
“啧,当年楚荆去从军,你就立刻送他平安符,如今我去打仗,向你讨个平安符,你就骂我不要脸,卿卿啊卿卿,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呀我,你怎能这么待我呢?”
“原来你是想向我讨平安符呀,”荀馥雅心虚低头,为自己的误会羞得无法抬头,“我还以为,还以为……”
看到荀馥雅含羞答答的神色,谢昀瞬间领悟到她误会了什么,顿时心情大好。
他痞笑道:“你以为我想做什么?嗯?”
荀馥雅与他对视一眼,旋即低下眼眉,因为心虚,面容羞得红通通的。
这副娇羞的模样引得谢昀唇角勾笑:“哎呀,想不到我家卿卿也有对我想入非非的时候,我真是男人之光啊!”
面对他的调笑,荀馥雅不作声,多年的良好素养让她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谢昀直勾勾地盯着荀馥雅,他知晓荀馥雅脸皮薄,一个箭步跑过去,吓得荀馥雅惊慌跑开。
他痞笑一声,从她的身后贴上来,双手环在她腰间,下颌搭在她肩膀上,压低声线暗示道:“若不是怕耽误明日出征的时辰,今晚我定叫你体会到我的精力有多么旺盛。”
荀馥雅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挣扎着呵斥他:“流氓!快放开我。”???
“流氓肯定很快放开你,可是谢昀舍不得呀!”
谢昀见她的耳朵红起来晶莹可爱,忍不住轻轻咬了一口,舔了一下,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
若再腻歪下去,恐怕他这位可爱的小娇妻又要大发脾气了。
谢昀的话落下后,两人对视着,僵持了片刻。
荀馥雅深吸一口气,知道谢昀胡搅蛮缠起来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上一世,两人虽说名义上算是合作关系,但其实她半分好脸色都没给过他。可你看他,屡屡受挫,却次次百折不挠。在这方面她挺佩服谢昀的。
她微抿唇角,瞧见香儿提着烫热的茶壶过来,一把夺过来。
她怒瞪谢昀,忍着浇过去的冲动,攥紧着走过去,将茶壶交到谢昀的手上:“拿着你的茶水出去,不要再打扰我抄写经文。”
“好的。”
谢昀爽快地应了声,提着茶壶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荀馥雅松了口气,心想着谢昀明日就出征了,今晚将誊抄的《道德经》给姜夫子送过去,当做谢昀答谢姜夫子的诚意。姜夫子肯定是高兴的。
如此想着,她走到窗边的案桌前,静下心来专注地抄写经文。
丫鬟们见她需要安静,纷纷退到门外,只留香儿在屋子里伺候。
朗月在天空高挂,清风在空中微微地吹送,这片刻的宁静让荀馥雅倍感舒适。
“道德经啊,姜老头的最爱。”
正当万籁俱寂时,一个声音突然在耳侧响起,触不及防,吓得荀馥雅心神一震,握笔的手抖了抖。
谢昀硕大的脑袋突然从窗外探出头来,悄无声息的,引得受惊的荀馥雅有了片刻的呆滞。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打搅了荀馥雅,伸手拿了一张写满经文的纸张来看了看,一边在心里称赞自己媳妇的字好看,一边感动地说道:“卿卿是想送给姜老头,答谢他出面解救我吗?真是有我的心呀!”
墨水在雪白的宣纸上点染,荀馥雅不悦地蹙着眉头,矢口否认:“不是,你别乱猜!”
“你否认也没用,反正我已经认定了这就是事实。”谢昀闻了闻纸张,上面有荀馥雅的冷梅香气,他甚是喜欢,便索要道,“卿卿,送给姜老头浪费,送给我吧。”
“你又不爱文墨,送给你才浪费,”荀馥雅瞥了他一眼,向他伸手,“拿回来,别弄皱了!”
谢昀将纸张交到她的手里,一手拿起茶壶灌了几口,有些失意地轻叹道:“哎,卿卿为何唯独对我这般吝啬呢?平安符香囊你不送,誊抄的经文你也不送,我想睹物思人都不成全一下吗?”
荀馥雅想到这人身世坎坷,唯一给过他温情的谢衍死了,如今他又要远赴战场,生死未卜,不由得对他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她心头一软,从靴子里抽出谢衍送的匕首,递给顾影自怜的谢昀:“这把匕首送给你吧。”
谢昀眼前一亮,如获至宝地接过匕首,贴在脸上蹭了蹭,笑得十分满足:“原来卿卿送我匕首防身啊,真是实用又暖心啊。”
他在月光下认真地端详着手中的匕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把匕首怎么看着熟悉?”
荀馥雅向他微微一笑:“这匕首是你兄长送给我的。”
谢昀困惑地看着她:“兄长送你的,你给我做什么?”
荀馥雅认真地说道:“睹物思人。”
“……”
谢昀想了想,看着这把匕首能想到的人只能是兄长,那还睹物思人个啥?
他将匕首塞回荀馥雅的手里,还没来及说话,岑三便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的身后。
岑三恭顺地向他汇报,谢夫人与江公子已经为他设宴,宾客络绎不绝,朝堂的官员来了不少,赵怀淑也来了。谢夫人和孙媚儿他们正在前厅招待客人,急着催他过去。
谢昀知晓荀馥雅不爱凑这些热闹,也不想让那些野男人多看荀馥雅两眼,叮嘱五位丫鬟保护好荀馥雅后,自己跟着岑三回屋换了身衣裳,便前往前厅招呼客人。
谢昀走后,南雅苑难得清静,荀馥雅很快将古兰经誊抄完毕。
她将纸张装订好,封存到袋子里头,准备动身前往太学书院送给姜夫子。
不巧的是,她刚出门,就碰上了跑到院子里的一群姑娘家。为首的是赵怀淑,她的身旁跟随着孙媚儿、崔氏。
来者不善,宾客们都在前厅恭贺谢昀。
按理说,赵怀淑和孙媚儿此刻在前厅粘着谢昀才是,可这谢昀前脚刚走,她们后脚就跑过来了。
旁人不知晓,可孙媚儿知晓这里是她住的,很明显,她们是专程来找她的。
孙媚儿眼尖,在灯火煌煌中一眼看出她来,似乎很友好地向她招手着大喊:“表嫂,平日里你这里没有人喜欢进出,今日我特意带怀淑公主和姐妹们过来,身为主人家的你赶紧过来招呼我们呀!”
香儿面对她们的不请自来很不悦,想要上前打发他们,却碍于公主在场,自己不敢轻举妄动。
荀馥雅知道今夜去不了姜夫子家了,将东西交给香儿,吩咐香儿替她送过去。
香儿领了命离开,荀馥雅吩咐丫鬟煮茶招待客人,便理了一下衣裙,缓缓走过去。
向众人行了礼,她落落大方地招呼道:“各位姐妹赏脸来我这院子,真是让我这冷清的院子蓬荜生辉啊,热茶已经备上,请各位到屋内坐一坐吧!”
“哼,这么寒酸的地方还好意思叫我们去坐,真是失礼死人了!”
“呵呵……”
人群中有人发出冷冷的讥讽,惹得众人抿嘴嘲笑。
说话的姑娘身穿绿水长裙,身上佩戴的饰品最多,长得妩媚娇俏,此刻脸上挂着很不屑的表情。
荀馥雅认得这位姑娘,她是户部尚书徐立言的二女儿徐芳英。
上一世户部被谢昀带兵围住,户部尚书徐立言吓得卧病在床,生怕自己贪污受贿之事东窗事发,不敢上朝也不敢回户部。
徐芳英为了替他爹解困,向谢昀设下仙人跳,向引谢昀入局,结果被谢昀命人将她丢尽湖里,直言她丑人多作怪。
此事发生后,她就没再上京城出现过了。
赵怀淑挂着和煦的笑容,上前握着荀馥雅的手,替她圆场道:“谢少夫人住的地方虽然不及众姐妹的豪华,但是本宫听孙小姐说了,她很会烹茶,我们不妨进去品尝一番吧?”
徐芳英听到这话,依旧是嘴里不饶人:“这种下人的活也就她擅长,换我,我可学不来。”
众人奉承她说:“你可是户部的千金,哪里需要学这些?一句话就有人给你烹茶喝了。”
徐芳英得意地笑道:“你们还不是一样,不贵的茶叶都喝不下嘴。待会你们喝茶的时候可不要嫌低廉,反正我是不会喝的,荀滢一向嘴挑,也不会喝的。”
“啊?我无所谓。”
荀莹自从上次见识了荀馥雅的惊世之才,对荀馥雅的态度变得微妙。
初见时她感激荀馥雅将玉镯还给她,这对她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如今她觉得荀馥雅虽然不是出自名门,却非同一般,比名门小姐更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这简直是她爹一直想要将她培养的模版。
此时此刻,相对于其他闺秀的鄙夷,她对荀馥雅更多的是仰慕。
孙媚儿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鄙视荀馥雅,心里听得舒爽,不甘寂寞地加入:“哎,按我说呀,公主就是人太好了,不爱计较,什么阿猫阿狗都关怀一下。我们家这位少夫人啊,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人,也不知道她阿娘是怎么教养的,反正谢府上下,没人喜欢她。”
荀馥雅淡然面对她们的一唱一和,可当孙媚儿提到她娘时,她攥紧了拳,眸里闪过一丝不快。
走进屋内,众人依旧在找茬挑刺,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话,荀馥雅都听腻了,淡淡转开了视线,望向窗台下的银错铜錾莲瓣宝珠纹的熏炉。
当丫鬟将茶叶给她们奉上时,孙媚儿惊呼一声,几乎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姑娘都是京中名门大家闺秀,赵怀淑更是尊贵的公主,自然闻香便能识茶,一尝就能尝出这是上等的君山银针,泡茶的技术堪称大家。
这君山银针价格不菲,她们平日里都舍不得拿来喝,只有贵客来临才拿出来喝一些,家里头宝贝得紧。
可,这出身贫寒的谢家少夫人居然能拿出来招待她们?
荀馥雅将她们的吃惊尽收眼底,故意装无知,热情地招待她们:“我没什么钱买昂贵的茶叶,这都是我平常喝的,有时候屋里的丫鬟小厮也喝,估计你们喝不惯这么低廉的茶叶,照顾不周,请多多包容啊!”
“……”
众人小心翼翼地喝着茶,连叫嚷着不喝茶的徐方英和荀滢也抵挡不了**,默默地喝起来。
孙媚儿知晓姑母是绝不会给荀馥雅喝这么上等的茶叶,连她平时也没能多喝几口,所以她断定这人一定是到茶库里偷的。
她拍案而起,愤然怒斥荀馥雅:“好你个贼婆娘,你喝不起茶叶就偷我们谢家库存的茶叶?当年骗我们谢家的钱,现在又偷我们谢家的茶叶,你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众人闻得此言,纷纷向荀馥雅投以鄙夷的目光,对着她冷嘲热讽。赵怀淑不动声色地看着,目光暗沉。
荀馥雅不理会孙媚儿的无礼漫骂,倒了杯碧落雨露毛尖,当着众人的面洒在地上,洒了一杯又一杯。
直到洒完了,她才淡淡地吩咐丫鬟将茶壶递给孙媚儿,让她看看这又是什么茶叶。
当孙媚儿知晓她倒掉的是碧落雨露毛尖,气得差点晕过去。她恶狠狠地瞪着荀馥雅,恨得在她的脸上烧出一个洞来!
“你,你竟然倒掉一壶的碧落雨露毛尖?你这个蠢货,你可知谢家的碧落雨露毛尖价值连城!”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一两碧落雨露毛尖值三两金呐,谢家每年春茶上市,这碧落雨露毛尖只售三千斤,几乎一上市就被那些皇族宗亲抢光,连达官贵人也得走门路才买得到呢,若普通人家在有生之年喝上一杯,此生无憾矣。
荀馥雅居然毫不在意地倒掉,这人是不是傻呀?
众人议论纷纷,连赵怀淑也惊讶了几分。毕竟她平时能喝上这种茶也挺珍惜挺肉痛的。
荀馥雅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从丫鬟手上接过锦帕,慢悠悠地擦着手上的茶迹,任由孙媚儿漫骂,众人指指点点。
擦干净手后,她将锦帕递给丫鬟,站了起来,淡淡地说道:“谢昀老是给我喝这些茶叶,我都喝腻了,经常拿来给下人喝,要么就用来浇花。从前我不知道这些茶叶这么贵,现在知道了,更加不想喝了。表小姐,麻烦你跟我到谢昀面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吧,让他别再送过来了,走吧!”
“我不去!”
孙媚儿畏惧地后退。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犯蠢了,这些名贵的茶叶明显是谢昀给荀馥雅的。
赵怀淑的美目停在荀馥雅的脸上,笑着道:“谢少夫人,你别为难媚儿了。她怎会知道这些名贵的茶叶是谢将军给你的。”
听到这话,徐方英感到很奇怪,发出质疑:“啊,谢将军对你这个嫂子也好得太离谱了吧?我爹对我都没这么舍得。”
孙媚儿冷然笑道:“诸位有所不知,我这位表嫂是出了名的浪**,对勾引男人很有一套。”
徐方英惊呼:“不是吧?丈夫才刚去世,她就这般耐不住寂寞了?亏我之前还以为她是三贞九烈的寡妇呢?真是羞耻呀!”
……
随着众人的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荀馥雅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回到她当谢昀的妾室时遭受流言蜚语的场景。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前世她遭受这些人白眼,这一世她遭受这些人非议。
只不过,她不再是逆来顺受,身不由己的荀馥雅了,她不会再软弱。
她上前狠狠地甩了孙媚儿一巴掌,怒斥道:“我身为谢家少夫人,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抹黑我们谢家人的名声!孙媚儿,亏你是谢昀的未婚妻,你怎么能这般抹黑他?他一直对你爱护有加,也是你的表兄,你怎能在外人面前诋毁他?让外人看我们谢家的笑话!你说你该不该打?”
“我、我……”
挨了巴掌的孙媚儿本来是怒气上涌,准备还手回去的,但是荀馥雅的话说得在情在理。
最重要的是,荀馥雅在众人面前承认了她是谢昀未婚妻,这种承认仿佛扫掉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让她无力反驳。
她从小喜欢谢昀,好不容易成为谢昀的未婚妻,好不容易等到谢昀功成名就,就因为公主看上了,她就得拱手让位,就得将自己心爱的男人拱手相让?
凭什么?凭什么?
之前因为要救谢昀性命,她暂且安慰自己,委屈自己,可如今谢昀都已经平安无事了,她不想委屈自己。
她想当谢昀的正妻,想当将军夫人,让当初反对她跟随谢昀的父母兄弟看看,她的选择是对的,她如今有多风光!
荀馥雅的话以及孙媚儿的态度,明明白白地向众人表明了内情,众人惊愕不已,因为事关赵怀淑这位尊贵的公主,她们不敢大声议论,只得窃窃私语。
“不是吧?孙小姐竟然是谢将军的未婚妻?谢将军不是要跟怀淑公主谈婚论嫁吗?”
“那还用想吗?谢将军爱的肯定是怀淑公主,孙小姐跟谢将军的婚姻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感情的。”
“胡说,二表兄是爱我的!”
孙媚儿激动地怼回去。她怎能忍受这些碎嘴的人说谢昀不爱她!
可她这么一说,赵怀淑的面子挂不住了,这不是狠狠地打了赵怀淑的脸吗?
赵怀淑倾慕谢昀,与谢昀谈婚,经常与谢夫人和孙媚儿往来,与孙媚儿情同姐妹,这些,旁人不知,可她们这群闺阁姑娘是知道的呀。
如今孙媚儿是谢昀的未婚妻,又强调谢昀爱她,这不明摆着告诉众人,赵怀淑用身份压人,逼孙媚儿不得不退位让给赵怀淑吗?
赵怀淑虽然竭力保持平和的表情,但是在心里已经骂了孙媚儿几百回,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打死孙媚儿这个蠢货。
她不想让事情发酵下去,不得已,开口替孙媚儿打圆场:“好了,谢少夫人,凡事得饶人处且饶人。媚儿一向嘴笨,容易说错话,你身为长辈就不要跟她过多的计较了。”
荀馥雅低头默默有些发疼的手,冷笑道:“当日民妇在公主府只是说了句听不明白公主说的话,公主府又是掌嘴又是杖毙的,可见公主也很难饶恕说错话这事,怎么到了民妇这里,公主就认为可以轻易饶恕呢?公主难道不知道若是今日孙媚儿这话传了出去,会给谢家以及谢将军带来多大的祸害吗?”
她刻意不让赵怀淑注意到自己的眼眸,迈步逼近孙媚儿,目光却扫向那群碎碎念的大家闺秀,凌厉如刀:“言语有时候比刀剑更容易伤人,比毒药更狠毒。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世上又有几个是智者呢?”
赵怀淑再次领教了荀馥雅的伶牙俐齿,深知若再与她言语纠缠,只怕有失公主的身份,而且还会落于下风。
她此刻恨不得孙媚儿恨得要死,面上却和颜悦色地握住孙媚儿的手,道:“媚儿啊,这回不是本宫不帮你。这是你们谢家的事,要看谢少夫人愿不愿原谅你!她若说算了,我便饶了你,若是她不肯,那我也再也不理会你了!”
孙媚儿浑身一震,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荀馥雅的刻意引导下,得罪了赵怀淑,顿时气得怒视荀馥雅。
荀馥雅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笑道:“公主不必担心,媚儿好歹是二叔未过门的妻子,我们就要成为一家人了,民妇是不会为难她的。
这些话句句在情在理,对赵怀淑来说,却字字如针,句句诛心!
孙媚儿是谢昀未过门的妻子,他们就要成为一家人?那将她赵怀淑置于何地?不明摆着告诉众人,她与谢昀的婚事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吗?
之前的种种是她赵怀淑以权压人,想棒打鸳鸯,想夺走人家的未婚夫?
赵怀淑咬牙忍受着荀馥雅的暗讽,点点头,笑道:“那就好。媚儿,还不和你表嫂赔礼道歉!她和谢将军是清清白白的,你以后不要再怀疑她不守妇道了,知道吗?”
荀馥雅垂眉,目光里闪现了一丝冰冷,可是那冰冷的出现只是一瞬间,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察觉到。
赵怀淑就是赵怀淑,永远扮演者主持公道的一方,表现得端庄得体、善良可亲。
上一世,她被这样伪善的赵怀淑蒙骗,对她产生了好感,就算玄素莫名遭到残害,她也不曾怀疑过这位菩萨心肠的美貌公主。
就算这位美貌公主要剜了她的眼,在众人的眼里谢昀的心中还是一位端庄柔弱、和善可亲的公主!这人比骄纵刁蛮、仗势欺人的孙媚儿还要可恶一千倍一万倍!
孙媚儿上前,低声道歉,语气却是冷冰冰硬邦邦的:“对不起了,表嫂!”
在表嫂两个字上,她特意咬了重音,听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荀馥雅笑了笑,面上一派的温和:“不要紧的,媚儿,只要你以后谨记自己的身份就好。”
孙媚儿不再言语,转过头去不看荀馥雅一眼,心情好生复杂。
赵怀淑笑着走过来,拍了拍荀馥雅的手,道:“好了,以后大家都是好姐妹,不必这样客气,要大度一些。谢将军明日就要出征了,我们还是到前厅去给他送行吧!别耽搁了。”
她说的话,明着是维护孙媚儿的,荀馥雅听得很明白,却只当做听不懂。
荀馥雅本不打算去凑热闹,毕竟她的身份尴尬,立场也尴尬,但是赵怀淑生怕她会推脱不去似的,紧握着她的手往屋子外头走,直到走了一段路才放开她。
赵怀淑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下,带领众人前往谢家客厅,阵仗和派头挺大的,旁人不知,还以为她是谢家的当家主母。
荀馥雅走在后头,对这些花样不甚在意,只是想到赵怀淑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会带着一群人特意来请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少夫人?
这耐人寻味的举动背后,必有后招。
经过横卧在荷花池的小桥时,孙媚儿故意放慢脚步,当荀馥雅经过她身旁时,她故意伸出脚要绊她。
荀馥雅明明看到了却当做没看到,笔直地从她身旁走过。
孙媚儿得意洋洋地勾起嘴角,心里头期待着荀馥雅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可出乎她的意料,不知道怎么的,只听见荀馥雅的一声惊呼,随后走在她们前头的赵怀淑竟然也随着荀馥雅一起往侧边翻倒,两人一起摔进了荷花池里,一时之间,她吓傻了。
“公主!公主!”
众人惊叫一声,慌得手忙脚乱。
孙媚儿原来是落在后面看好戏的,这下没心情看了,赶紧跑过去。
由于是夜晚,灯火昏暗,荷花池里面潮湿阴暗,众人无法看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赵怀淑并不会水,不知荷花池的深浅,吓得可不轻,不断地呼喊救命。
“救我,快救我!”
崔氏急得厉声怒喝:“你们这群蠢货,还不赶快跳下去救公主!”
然而,等待她的却是畏缩的沉默。
谢昀举办宴会,几乎所有的小厮丫鬟都到前厅帮忙招待客人,后院里也就只有她们这些闺阁姑娘和几名丫鬟。
她们没勇气跳下去,一时之间又找不到人来救,顿时急得团团转。
而负责保护荀馥雅的四名丫鬟知晓荀馥雅的水性极好,并不认为荀馥雅需要解救,便在人群里看着。
荀馥雅从泥水里冒出来,发现池水只到腰间,只要站起来就没事了,立刻伸手将慌乱的赵怀淑拉起来。
她一头一脸的泥水,看上去很狼狈肮脏,但是表情异常地沉着冷静,又让人觉得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
相对的,赵怀淑那一身华丽的衣裙上沾满了脏兮兮的泥巴,发髻都散乱了,上面还贴着几块枯叶,简直就像是从荷塘里爬出来的野鸭子,加上她那副惊恐的神色,更让人觉得她狼狈不堪,又滑稽可笑。
荷花池的池水并不深,所幸两人并没有生命危险,众人松了口气。
崔氏见众人傻愣在原地,赶紧催促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快将公主扶上来,若公主稍有差池,你们人头难保!”
众人闻言,方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帮忙将赵怀淑和荀馥雅扶上岸。
赵怀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与荀馥雅先后出了池子,仍旧是满头满脸的泥水,仍旧心有余悸。
崔氏从未见过赵怀淑如此狼狈,心疼地替她清理杂物,一边温柔地安抚着赵怀淑,一边气恼地咒骂荀馥雅。
众人不敢多言,纷纷向荀馥雅投来责备的目光。
孙媚儿没想到自己想要让荀馥雅出丑,却让赵怀淑莫名其妙地跟着一起倒霉,当场吓得不敢吱声,默默地躲在人群里。
随后又觉得应该将这些推给荀馥雅,遂又站出来,叉腰向荀馥雅发难,先一步抢夺主控权。
“表嫂,怎么能把公主推下湖塘呢!公主乃是千金之躯,若有差池,你担待得起吗?”
荀馥雅迎着孙媚儿的视线,满脸委屈地哭泣:“媚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这事你不能冤枉我呀!明明是你推我下水的时候,不小心也把公主推下去的。就算你记恨公主跟二叔那点事,也不能以下犯上,害公主落水啊,你太过分了!”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从荀馥雅的身上,落到了孙媚儿的头上。
孙媚儿虽然平日里仗着有谢夫人撑腰,仗着娘家有点权势,嚣张跋扈,欺凌下人,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是面对现在这种局面,她吓得心慌慌的,完全没能力应对。
她害怕遭到赵怀淑的报复,害怕被众人指责,哭哭啼啼地说道:“没有……我没有想要报复公主……我只是想要推你……我不知道会这样的!”
她想到荀滢当时就站在自己旁边,肯定看得真切,赶紧拉着她的手,请求她帮助自己作证:“卫夫人你当时肯定看见了是不是?你帮我说句话,我没有要推公主下去!是辛月,一定是辛月,是辛月把公主拉下去的!”
荀滢的确看见孙媚儿伸出脚去绊了荀馥雅,却没看清荀馥雅的动作,也搞不懂为何怀淑公主也跟着一起摔下去。
她一向是个只想明哲保身,自私自利的女人,自然不会傻到将自己卷入其中,面有难色地推说道:“抱歉,天色这么暗,我只顾着走路,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赵怀淑可是老皇帝的心头肉,有半点闪失她都要脱层皮!
孙媚儿顿时吓得脸色煞白,赶紧走到赵怀淑面前解释:“公主,公主,请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害你的心思,这都是辛月的错,是我表嫂的错,请你相信我啊,呜呜呜……”
荀馥雅垂下头去,一副很委屈的模样:“我好好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你带着一群人过来找我,又害我夜里掉下荷花池,怎就成了我的错了?难道是我招呼公主过来的吗?难道是我领着公主到这边来的吗?”
“公主,如果这都能是我的错,你尽管将怒气撒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吧!”
她故意跪在赵怀淑的面前,低下头,主动用自己的衣裳去替赵怀淑擦拭,不着痕迹地擦掉赵怀淑裙摆上的一个脚印。
刚才孙媚儿绊了她一脚,她便顺水推舟,故意踩住赵怀淑的裙摆,用力扯了她一把,让她和自己一起掉进池子里。
赵怀淑的目光在荀馥雅和孙媚儿的身上犹疑了片刻,刚才事情发生了太突然,混乱中她只是隐约感到有人拽了自己一把,却没看清究竟是谁。
如今荀馥雅满脸委屈地跪在自己脚下,若是她在众人面前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难她、惩罚她,估计她的好名声就不保了。
孙媚儿生怕赵怀淑上了荀馥雅的当,指着荀馥雅大叫:“你还在装可怜!都是你害的!都是你的错!”
说着,她扑过去抓住荀馥雅的胳膊,用力摇晃。一众闺阁姑娘和丫鬟从未见过孙媚儿这样失态,一时都吓傻了。
见赵怀淑冷眼旁观,负责保护荀馥雅的四名丫鬟想要上前阻止,而此时,一个威严又阴冷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你们都在闹什么!”
所有人回头一看,竟然是谢昀站在不远处,他的身后站着的都是朝廷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些还是这些闺阁之女的亲人。她们顿时都呆住了……
姜还是老的辣,崔氏跟随着众人向谢昀等人行了礼后,扯大嗓门为赵怀淑叫委屈:“哎呀我的谢大将军呐,你可算来啦!你再不来,我们家尊贵的公主都不知道被这些下贱的妇人糟蹋成什么样子了。你一定要为我家公主讨回公道,狠狠地惩罚她们!”???
她这么一说,直接坐实了荀馥雅和孙媚儿的罪名,直言要惩罚她们。
孙媚儿和荀馥雅面色一变,皆觉得这个崔氏真是可恶!
孙媚儿深知谢昀的狠辣无情,赶紧上前解释:“二表兄,公主不是我推的,不是我的错,是辛、是表嫂推的,她刚刚都说这是她的错,你要罚就罚她好了,不关我的事!”
而赵怀淑意识到这是获得谢昀好感的时刻,楚楚可怜地垂泪:“谢将军,你莫要责怪她们了,本宫相信她们不是故意的,咳咳……”
她故意咳嗽两声,双手紧抱着双臂,装出受寒的样子,只为博得谢昀的怜悯。
然而,谢昀只是看着跪在地上的荀馥雅,神色阴鸷。
“公主!”崔氏担忧地喊了一声,着急地向谢昀说道,“谢将军,公主娇弱,恐怕受了风寒,还请谢将军替公主请来御医……”
谢昀拧着眉:“说够了没?”
“啊?”
崔氏抬头看到谢昀阴鸷的神色,吓了一跳。
谢昀不耐烦地质问:“本将军问你说够了没有?”
崔氏想到这位将军性情暴戾的传闻,吓得赶紧点头:“够、够了!”
谢昀按捺住心中的狂躁,委托江骜和楚荆招待客人到别处走动,带群臣散去,方吩咐岑三:“岑三,你跟公主府的丫鬟去请御医过来。”
“遵命!”
岑三得到指示,不敢耽搁。他认出梅久兰,一把将人拽走。
崔氏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而赵怀淑眉目含情地看向谢昀,那狼狈的模样让她显得楚楚可怜。
“有劳谢将军了!”
她动容地向谢昀道歉,见谢昀霸气凛然地走过来,于是娇羞地垂眉,心怦然跳动。
在场的闺阁姑娘平日里总是听到关于谢昀的英雄事迹,心里自然对他有几分倾慕。
如今近距离瞧见,发现谢昀不仅长得俊美非凡,身上那股极具力量感的气息让人怦然心动,仿佛有他在就觉得很安心似的,这是那些京中文弱的世家子弟所没有的。
她们意识到这人毫不孙色于京中第一才子容珏,纷纷娇羞地垂眉,怀揣着小心思给他退让。
如此英伟不凡的男子,也就只有赵怀淑这般尊贵美貌的女子才能与之相配了!
谢昀丝毫不知道自己有多招惹人,走到赵怀淑的跟前看了看。
赵怀淑见谢昀如此紧张自己,心中窃喜,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娇羞地笑了:“谢将军这般看着本宫,是不是有点冒犯了。”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