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馥雅在心里轻轻地唤了一句,泪意朦胧。
“别怕,是救兵。”
这些犬戎兵见过他们,断不能留活口。谢昀带过来的人不等他下令,已动作利索地跑过去解决剩下的犬戎兵。
确定犬戎兵已死绝,他们堆起了大火,将尸体燃烧。
玄素将犬戎兵的尸体叉进火堆,瞥见江骜鬼鬼祟祟地跑向谢昀,完全无视自己。她心里不痛快,跑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江郎,我这么大个人在这,你没瞧见我吗?”
玄素刚杀完敌,身上脸上皆是腥臭的鲜血,熏得江骜连连作呕。
江骜本来是逃了的,谁知路遇前来寻嫂子的谢昀,只好随他而来,不曾想又回到这鬼地方,又与这女煞星碰到一块,真是倒霉催的。
玄素本就长得凶巴巴,如今这番带血的模样,甚是吓人,江骜咋一看,都差点跪着喊她阎王爷了,自是不想搭理她。
如今谢昀在场,有了兄弟罩住,他只是毫无忌惮,直接垂眉嫌弃她。
“你叉你的尸,我找我的兄弟,你又何必来找本少爷呢。本少爷胆儿小,吓死了你可赔不起。”
“嘭!”
玄素用力砸了一下鱼叉,眉毛一拧,厉声怒喝:“给我想清楚了再好好说话。”
江骜吓得抖了三抖,想起她方才杀犬戎兵时的凶狠暴力,赶紧服软:“那、那亲爱的,我们一块过去找我兄弟吧!”
玄素笑了,娇羞地应了声:“嗳!”
她含羞答答地向江骜伸手,岂知江骜只是盯着不动,便不耐烦地凶他:“扶着我手过去呀,呆子。”
江骜咂舌了:“你还要扶?”
玄素娇羞地低眉含笑:“当然啦,人家是弱女子嘛!”
江骜上下打量她一番。
你哪点弱啊。
他不敢回怼,怕被揍,只好不情不愿地扶着玄素粗糙的手走过去。
荀馥雅环视一周,发现并未瞧见宴久初的身影,心想这人定是逃了吧,便不去在意。
战马嘶鸣,她上一世的师父路子峰已双腿夹着马腹,策马离去。这性子一如上一世,独行独断,不一声招呼便离去。
谢昀见惯不惯,脱下自己墨色的裘皮大衣,不容拒绝地披在荀馥雅的身上,温情地说道:“小心着凉。”
谢昀此人总不拘于礼节,可荀馥雅饱读诗书,怎能与他一般见识?
嫂子怎能穿上二叔的衣服?这成何体统。
她道了声谢,欲想将裘皮大衣脱下来还给谢昀,而闻声前来的玄素快她一手。
“我家小姐穿不得你的衣裳,会坏她名节的!”?S?
玄素一把扯掉披在她身上的裘皮大衣,丢还谢昀,随后脱下自己的灰色大氅,套在她的身上。
谢昀垂眉盯着掉在地上的裘皮大衣,一言不发。
从小到大,无人敢招惹谢昀,因那些丢谢昀东西辱骂谢昀以及让谢昀丢脸的人,皆被谢昀揍得连爹娘都无法辨认了。
敢招惹小阎王,母夜叉,你死定了,哼哼!
江骜瞧见玄素自挖坟墓,靠在树干上,翘着双手,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然而,谢昀抬眸瞧见荀馥雅紧张地盯着自己,眸里有几分恐惧,他所有的怒气化作虚无,捡起地上的裘皮大衣,紧握在手里。
荀馥雅暗自松了口气,拢了拢玄素的大氅,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她握住了玄素粗糙的手,赞同道:“玄素说得对。我家玄素就是好。”
江骜看得是目瞪口呆,眨了眨眼,有片刻怀疑眼前这兄弟是假的。
他小碎步跑到谢昀的身后,推了推他:“喂喂,谢疯子,快去教训这个猖狂的母夜叉啊,别怂呀!”
谢昀眼眸动了动,见手下牵来了马,冷然说道:“我们先离开此处再说吧。”
他想到荀馥雅身子娇弱,路途艰险,须贴身保护,便上前将荀馥雅抱上马,正欲翻身跃起,却被玄素拽着脚,一把拉下。
玄素举起沾满鲜血的鱼叉指向谢昀的咽喉,恶狠狠地怒斥:“登徒子,我看你许久了,一直占我小姐便宜,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你怎能与她共骑一马?”
冷风呼啸而过,怒雪狂吼,天气忽然变得恶劣起来,雪花不断坠落在他们的身上,没人看得清谢昀此刻的表情。
江骜张大了嘴巴,随后掩面阴笑。
干得漂亮啊母夜叉,我好久没见到谢疯子吃瘪了!
唉,不对哦,得让谢疯子替我报仇。
他小碎步溜到谢昀的身后,推了推他:“兄弟,这你都忍,还是不是男人啊。这母夜叉如此嚣张,还欺辱了我一天一夜,兄弟啊,给她点颜色瞧瞧吧!用你的手捏碎她粗壮的脖子,用你的剑剁了她强劲的臂弯,用你的脚踢碎她的大象腿!”
“……”
谢昀扭头,用看跳梁小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一把将人踢了出去。
玄素瞧见了江骜,眼前一亮:“江郎。”
“在。”
江骜紧张地挺身。
玄素大步流星地行至他跟前,撒娇道:“我冷。”
江骜低眉后退:“哦。”
玄素拧着眉,逼近怒喝:“哦什么哦,赶紧把你的大衣脱下来给老娘穿呀。”
江骜被她吼得脑子嗡嗡作响,不忘捂紧自己的大衣:“你、你穿谢疯子的吧。”
玄素叉着腰数落他:“我是你的女人,怎能穿其他臭男人的衣服呢?”
江骜紧张地左右张望,紧张澄清:“你不是本少爷的女人,你别乱说啊。”
玄素握紧鱼叉,手指骨咧咧作响:“想清楚了再好好说话。”
江骜看了一眼谢昀,谢昀佯作看向他方,遂,他怂了:“好吧,你说是就是吧。”
他不情不愿地脱下自己的大衣,依依不舍地递过去,低头含泪宽慰自己:这世道,兄弟靠不住,还是靠媳妇吧。
他装模作样地摸了一把干泪,转头怒瞪谢昀,准备找谢昀算账。
岂知,穿上大衣的玄素冷不丁地问他:“好看吗?”
“什么?”
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干瞪着眼。
玄素有些不耐烦了,说话的声量亦提高了些许:“我问你好不好看!我穿上你的大衣,你觉得好不好看?”
江骜受不了,翻着白眼腹诽她:“你人长得如此寒碜,即便穿上世上最美的衣裳,也是糟蹋了衣服,跟好看完全沾不了边呀,何况——”
“嗯哼!好好说话。”
玄素握紧鱼叉,手指骨咧咧作响。
江骜赶紧改口:“好看,谁敢说不好看本少爷揍谁。”
“哼,算你啦。”玄素满意地笑了笑,娇羞地转身迈步,翻身上马,心情愉悦地坐到荀馥雅后头,“小姐,我们走吧。”
言毕,带着荀馥雅策马奔腾,往延边的方向去。
煞星离开,江骜腿软了,拉着谢昀的衣衫,委屈地求助:“兄弟,她、她欺负我,你要给我出气呀!”
谢昀拍拍他的肩:“自求多福吧。”
谢昀头一回瞧见荀馥雅笑得如此安心,忆起荀馥雅曾对他说过关于玄素的话,知晓玄素在她心中的重要地位,便不与玄素计较,亦不想触荀馥雅逆鳞。
江骜气恼他的凉薄,踢了他一脚:“没义气的家伙,本少爷要跟你绝交!”
谢昀翻身上马:“随便。”
他担心荀馥雅的安危,欲策马领着众人追上去保驾护航,却被江骜拦住了裤腿。
“本少爷想了想,还是回去再绝交吧。”
江骜环视一周,爬上谢昀的马,坐到他的后头:“兄弟,现在的处境有点危险,我还是与你共骑一马吧。”
他摸摸有些发凉的胳膊,注意到谢昀的裘皮大衣,不客气地穿上:“兄弟,我现在有点冷,这大衣你不穿我就穿了吧。”
拢了拢衣领,他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又开始作了:“你这大衣真不错,我穿着好看吗?”
谢昀黑着脸威胁他:“再不闭嘴我就扔你下去。”
江骜赶紧伸手捂住嘴,两只淤青的眼眸无辜地眨了眨,显得有些滑稽。
耳根清净后,谢昀双腿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入夜,犬戎军营内。
一名身形粗犷的华服男子站在一具焦尸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伸脚踢了踢,而后捂着眼,仰头狂笑:“啊哈哈哈……这是我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哥吗?怎么死的这么搞笑,像小丑一样。真是笑死我了。”
他蹲下身,忽然不笑了,竟流着伤心的眼泪:“大哥呀大哥,你常说我像个小丑,你看你现在,连头都没了,到底谁像个小丑呢?我就说你早晚会死在女人手里,还不信,呜呜呜……”
一名犬戎兵头跑进来,瞧见平日里与大王子瓦达最不对付的二王子巴桑竟伤心痛哭,愣了一下,随后想到二王子巴桑喜怒无常、阴险狡诈,赶紧低头,恭敬地汇报情况。
“启禀二王子,我们派出去搜寻的一队人马消失了,查无踪迹。”
方才还嚎啕大哭的巴桑闻得此言,忽然又捂着眼,仰头大笑:“啊哈哈哈……看来对方来头不小呢。”
他缓缓站起来,哼着曲子,扭动着身姿舞蹈着,似乎心情很愉悦。
忽然,他蓦然转身,直勾勾地盯着犬戎兵头。
“封锁延边所有的出口,本王子倒要看看那些可爱的小老鼠如何作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