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佳节,艾粽飘香。

北方与南方过这个节日,在习俗上稍有不同。南方人逐水而居,喜欢热闹的赛龙舟,祭龙,洗草药水,吃粽子。而北方会放纸鸢、拴五色丝线、薰苍术、佩香囊、饮雄黄酒、吃粽子、挂艾草与菖蒲、祭祖。

一大早,淑芳斋的宫女太监们便拴五色丝线、挂艾草与菖蒲在门口,在客厅中摆放着雄黄酒,整个淑芳斋充满了浓郁的艾草与雄黄酒气味。

荀馥雅被这些气味熏醒了,懒洋洋地躺在**发呆。

昨夜劝了谢昀许久,这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像个采花贼似的。

漱芳斋宫女秋白端着茶水步入,瞧见荀馥雅醒来,恭敬地向她行礼请示:“昭仪公主,您醒来?奴婢去给您准备沐浴更衣的艾草水吧!”

荀馥雅抬眼看着秋白那张傻憨憨的笑脸,很难想象,这人是谢昀安插进来保护她的高手。据说,此女杀人之时,从不眨眼。

她每回听到了,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她不想惹这种人不痛快,利索地起身:“有劳秋白姑娘了。”

秋白两眼弯弯,笑得很开心:“不劳烦!昭仪公主您待奴婢太客气了。”

荀馥雅不想与她争辩,摆了摆手,让她赶紧去做事。

荀馥雅沐浴更衣后,瞧见宫女给她系上宫中御用的香囊,她想到,每年端午节,都是自己编制香囊给玄素系在腰间的。

今日皇帝要带着皇室子弟与妃嫔们祭祖。本来她也是要去的,可经过上回那个事,皇太妃不想见到她,强烈反对将她带过去祭祖。皇上熬不过皇太妃,只得暂时委屈她在宫中。而谢昀要伪装成萧统领的模样护送皇帝前去祭祖。

难得清静,她便坐在屋子里编制香囊。???

香囊做好后,秋白给她端来粽子。

发生毒粽子一案,她实在不敢吃,闻到那些气味,甚至想要呕吐。她赶紧命秋白撤掉,端来一些清淡可口的小菜作为早膳。

今日过节,膳食会非常丰盛,宫中也会很热闹,可荀馥雅没有那个食欲,也不想凑热闹。

还有两日便要嫁到谢王府,离开王宫了,她不想生出事端来。

用膳过后,她躺在**,慵懒地睡上一觉。醒来时,众人已经退出去,谢昀已经祭祖回来了。

他正坐在床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眼神有些让她看不太明白。

如今谢昀出入皇宫就跟出入自己家那般自由,来她这里更是如同回家那般大摇大摆的,她都懒得去说他了,反正他如今做事沉稳,什么事都轮不到她帮他操心,她也懒得去管,懒得去问。

起身穿衣整理仪容后,她将编制好的香囊递给谢昀:“今日你出宫时,帮我把这个香囊给玄素吧。”

谢昀本以为这是送给自己的,听到这话,脸上那一丝笑意冷却了。

“本王也需要。”

荀馥雅往他身上一瞧,轻叹道:“你身上不是系了一个吗?”

谢昀立马将其取下来,看都看一眼,往外扔:“现在没有了。”

“……”

荀馥雅被他这幼稚的举动真无语了。

以前蛮不讲理,现在是升级了,想要什么就不择手段了?

不过,她早就料到这人会这般,提前做了准备。她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木抽屉,将里面的香囊拿过来,塞到谢昀手里。

“拿着,王爷您的香囊。”

谢昀拿起来嗅了嗅,上面有艾草的香味,也有荀馥雅的香气,满意地笑了:“帮本王系上。”

荀馥雅耷拉着脑袋看着他,觉得这人一点都不像刚做王爷,反而做王爷已经做到很老道了,使唤人都使唤得如此理所当然。

她也懒得跟他在这种小事上争辩,接过香囊,蹲下身为他系上。

系好后,刚要起身,却被谢昀忽地抱住了脑袋,往他的身上摁。她懵了:“王、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谢昀居高临下地问她:“香囊做给何人的?”

荀馥雅抓着他的衣摆,实诚地说道:“自然是做给王爷您的。”

谢昀表情阴晴不定:“既然做了,为何刚才不给本王?”

荀馥雅用力抓着他的衣摆:“看到你已经系上了,觉得没必要送出去。”

谢昀的手摸上她的脖颈,摩挲着,眼里晦暗不明:“这倒是本王的错了?”

荀馥雅心头一颤,更加用力抓着他衣摆:“我没有介意,王爷别把我想得这么小气。”

“嗯,本王知道。”谢昀的手摸到了她的耳廓,揉了揉,“小气之人,一向是本王,所以……别让本王发现你送香囊给别的男子。”

“我不会的。”

荀馥雅连忙摇头。

她可不想害死人。

“咚咚咚!”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响起秋白的声音。

“昭仪公主,皇上召见,小桂子公公在门外恭候着。”

听到这话,谢昀拧紧眉毛,那阴鸷暴戾之气缠绕周身,神色变得十分难看。

赵启仁这个色棍!

他低头掐着荀馥雅的脖颈,不让她起身:“赵启仁那个色棍老是找你作甚?”

荀馥雅心虚地垂眉:“下棋。”

谢昀伸手挑起她的下颚,让她与自己对视:“还有呢?”

荀馥雅眨了眨明亮的眼眸,俏皮地笑道:“他还说你小时候下棋总下不过容太师。”

面对荀馥雅的揶揄,谢昀嗤笑:“本王下棋下不过容珏,但赢他卓卓有余。就他那盘臭棋,也好意思到你跟前显摆?”

荀馥雅吃吃笑了笑,顺势劝说道:“所以啊。他都这么糟糕了,你就别跟他置气了!看在他给你我赐婚的份上,再忍他两日吧。”

“哼,他这辈子也就干过这么一件好事。”

提到成亲之时,谢昀的心情愉悦起来,身上的阴鸷杀气显然烟消云散了。

荀馥雅暗自松了口气,这人如今变得沉着稳重,都不如从前那般好糊弄了。

谢昀双手搭在她的间上,温柔地扶起她,忽地耳提命面地命令道:“不许陪他太久。”

“知道了。”

荀馥雅没好气地回应。

她被他扶着站起身来,感觉腿脚有些不太舒服,遂没动。

谢昀一时之间并未察觉,只顾着教荀馥雅提防赵启仁:“他若是对你动手动脚,就拿你的匕首捅他,捅死了也没关系,本王替你担着。”

此话若是旁人来说,定然被认为玩笑话或者把话说得夸张,可此话是谢昀说出了,没有人敢把它当做玩笑话。

荀馥雅非常清楚眼前这男人若要杀了赵启仁,是绝不会犹豫的,他能这般说也代表着他拥有翻云覆雨,改朝换代的能力。

荀馥雅不想看到他们兄弟阋墙,皇宫再次掀起腥风血雨,双手紧抓着他的手臂,郑重地说道:“王爷,我好歹是他名义上的皇妹,他就算有心思,也不敢乱来啊,他可是皇上。”

“你这话……”谢昀盯着她紧抓着自己的双手,感觉力度越来越大了,英挺的眉宇轻蹙着。

就这么怕本王杀了狗皇帝?

眼眸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他幽幽地说道:“倒是提醒了本王,今晚过节会喝酒。赵启仁这色棍喝酒了……会乱来。”

“我不会跟他独处的。”荀馥雅斩钉截铁地回应。

谢昀不依不饶:“万一他要跟你独处呢?”

荀馥雅眼珠一转,眼神坚定地表示:“那我就约他到御花园的池边,敢乱来就一脚踹他下去,让他清醒清醒,可以了吧?”

“好主意。”谢昀勾唇痞笑,这才满意地放开荀馥雅。

失去了谢昀的搀扶,荀馥雅这才发现了双腿的有些站不住,赶紧伸手拉住他的衣襟。

“王爷,等等,别走。”

谢昀回头瞧见荀馥雅一手紧抓着自己不放,似笑非笑地挑眉道:“怎么?舍不得本王?”

荀馥雅脸上一热,嗔怒道:“不,不是。”

转而,尴尬地表示:“我,我腿麻了。”

谢昀这才察觉她的双腿有些发僵发抖,神色看上去有些难受。

他一把将人横抱起来,轻轻地放在**。

荀馥雅因为双腿麻得很,即便轻轻移动着,也感觉难受十分,不由得低声□□了几下。

谢昀没有脚麻的经验,自然不懂这种感觉,将手搭在她的腿上,关切道:“本王帮你揉揉?”

他有些心急,不等荀馥雅反应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便用力按揉着对方小腿上的穴位,却不知这一碰触,让那麻痹感更甚了。

“别,别揉,啊——好麻,受不了了,啊——”

荀馥雅控制不住,发出了激动地惨叫声。

谢昀吓了一跳,可难得瞧见一向克己受礼的荀馥雅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地失控,他觉得很新鲜,故意恶劣地往她的腿上按揉穴位:“别拒绝,多按一按,很快就好了。”

“不,不要,”

荀馥雅摇头拒绝,又麻又酸的感觉实在太折腾人了。

她费力地想要抽回自己的腿:“让我静静躺着……啊——”

可谢昀不仁道,紧抓着她的腿,手法娴熟地往腿部穴位按揉下去,气得她拿枕头砸他。

可一番骚操作后,她竟然感觉自己腿上的酸酸麻麻感觉消失了,开始觉得这按揉的手法挺让人舒服的,便不抗拒。

守在外头的人没听叫谢昀的低沉笑声,可荀馥雅那些凄厉又带有几分□□的叫声,却因为她本人的失控,听得一清二楚,听得面红心跳。

在客厅候命的小桂子公公不解地询问秋白:“秋白姑娘,昭仪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秋白认真地回应:“回禀小桂子公公,是穴位按摩。”

小桂子恍然大悟,也不多说什么,反倒身旁的小宫女捂着发烫的脸,一副思春的神色。

“怎么听着让人有种面红心跳的感觉?”

秋白斜了她一眼:“那是因为你思想不纯洁,用艾叶水洗一洗吧。”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恍然大悟。

“我也需要用艾叶水洗一洗。”

“我也是。”

“我也是。”

……

馨香缭绕的闺房内,荀馥雅慵懒地躺在**,享受着谢昀的腿部按摩。

起初,是谢昀故意缠着她,不让她去见赵启仁。如今,她都不想这男人的手指离开自己的腿,都不想去应付皇帝了。

这按摩的手法堪称一绝啊!

她乌黑的青丝因起初的挣扎已经散落在雪白的枕头上,嫩白的脸颊上浮现微红,洁净又流露着妩媚风情。

如此神色撩人,芳香四溢,看得谢昀热红了眼眶。

他压抑着心底的叫嚣,声音低沉地提议:“看不出你如此喜欢按摩,不如本王每日给你按摩?”

荀馥雅悄悄仰起脸蛋,欣然答应:“那就辛苦我们的谢王爷了。”

见荀馥雅不再像上一世那样抗拒自己,谢昀微微一笑。想不到这一世的谢昀学了这门手艺,竟将这清高的凤凰给拿捏住了,早知道,上一世他也学一学。

见她气息红润,不难受了,他低声问:“腿还麻吗?”

荀馥雅摇头:“不麻了。”

谢昀闻言,坐在床榻上,将人揽进怀里:“要不,本王给你来个全身按摩?”

荀馥雅仰头迎着那双野兽锁定猎物般的眼神,心中警铃大震,垂下眼:“你都这么哄女子的?”

谢昀伸手扶着她的额头,紧张地解释:“卿卿你别误会,本王懂穴位按摩,都是因为被那变态老头逼着学的。”

“变态老头?”荀馥雅困惑地看向他。

谢昀低笑道:“就是年少时教本王武艺的老头。”

荀馥雅恍然大悟,对谢昀那位素未谋面的师父心怀崇拜之情:“能让你这么没耐心的人学会穴位按摩这种东西,可见对方是个厉害人物。”

谢昀见她面露笑意,宠溺地轻刮着她的鼻翼,失笑道:“你怎么会有这种错误的认知?”

荀馥雅向他眨了眨眼:“不是吗?”

“不是。”谢昀温柔地抬起她的下颚,“相信本王,本王是个很有耐性的人,尤其对你。”

说着,他俯下唇,轻啄了她一下。

荀馥雅羞红着脸,察觉到他眼底的欲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可谢昀仍然扶着她的下颚,双眸深沉地凝着她。

“卿卿,你害怕本王吗?”

荀馥雅以为他误会自己的举动是在害怕他,摇头解释:“我只是紧张。”

“那就闭上眼吧。”

谢昀在她的耳侧轻声细语,温柔得仿佛能将人催眠。

荀馥雅依言闭上了眼,但可以感觉得到,她还是微微颤抖着。

谢昀视线下移,停在她的嘴唇上。朱唇轻启,贝齿微露,唇色粉嫩诱人,如同一颗愿君多采撷的樱桃。

他扶住她的脑门,再次俯下脑袋。

这次,他不再蜻蜓点水,而是重点采撷。

当他的舌头探入她唇内时,她本能地在他嘴里惊呼一声,要退开,但在他双臂紧锁之下,她丝毫动弹不得。直到她接受、习惯,身子陶醉在男女第一类接触的甜蜜眩晕下反抱紧了他的腰,他才放松双臂,容许**逐渐盘旋而上,完了周围的一切,也完了他们还在皇宫,外头还有人等着……

“昭仪公主,请问可以出发了吗?小桂子公公在外头等候多时了。”

门外响起了不应景的催促声,瞬间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气氛。

荀馥雅这才回到了现实,涨红着脸:“我……我……”

谢昀淡然一笑,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冷眸里闪过一丝不悦,心里头要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站起身来,一副蓄势待发的阵势,吓了荀馥雅一跳。

还跪坐在**的荀馥雅赶紧拉着站在床边的他,紧张地说道:“王爷,你别乱来啊。今日过节,不宜见血。”

谢昀回头瞧见她局促不安的神色,勾唇一笑,将方才的戾气杀意深埋下去:“放心,本王只是想到,该出宫了。”

艳阳高照,明晃晃的阳光有些热毒,荀馥雅撑着一把油纸扇,出了淑芳斋,跟随小桂子公公行至正阳殿时,已是半个时辰后。

赵启仁正坐在案几前批阅奏章,愁眉苦脸的,显然遇见的皆是糟心之事。

听到小桂子回来汇报“昭仪公主已经来了,在门外等候”,他赶紧躺回**,命小桂子赶紧将人请进来。

荀馥雅得到了允许,在小桂子的引领下,便雅步迈入。瞧见赵启仁病恹恹地躺在**,她微微一怔,随后款款提裙,向赵启仁行了礼。

赵启仁招呼荀馥雅过来,待人坐在他的床榻前,握着手追问:“昭仪姗姗来迟,莫不是在为祭祖之事责怪皇兄,不想见到皇兄?”

荀馥雅看了一眼被握住的手,垂眉解释道:“皇兄别误会,皇妹姗姗来迟,只是因为身子不适,贪睡了一些时间,还请皇兄见谅。”

“昭仪不舒服?”赵启仁立马紧张地吩咐身旁的太监总管,“刘喜,赶紧传御医。”

荀馥雅劝阻道:“皇兄,不用了,是旧疾,无碍。”

她不想皇帝揪着那个话题不放,转移话题道:“皇兄找臣妹前来,不知是为了何事呢?”

提及此事,赵启仁心虚地移开视线。

其实他是在祭祖之事,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自己可以装病拖延荀馥雅与谢昀的婚期。

他这个皇兄身体都抱恙了,他们没道理还如期成亲吧,至少等他康复了才能成亲。

他觉得此法可行,便心有愧疚地对荀馥雅说道:“皇妹,您看为兄的身子都这样了,不能给你送亲,所以只能延后你跟谢王爷的婚期了。”

荀馥雅脸色一变,没想到赵启仁竟然给她来这么一招,还真是让她猝不及防。

她刚谢昀分开,谢昀应该还不知晓皇帝打的注意,这应该是皇帝临时起意的。若谢昀知晓了,估计连杀了赵启仁的心都有。

她不动声色地询问赵启仁:“皇上,谢王爷那里可是同意了?”

“轮不到他不同意。”赵启仁轻蔑地冷笑一声。

他是君,谢昀是臣,谢昀不同意又能如何?

荀馥雅见赵启仁打定了主意,也不好说什么。按理说,皇帝身体抱恙,她这个做皇妹急着出嫁,的确有些不仁道。

赵启仁见荀馥雅默不作声,以为她不喜欢,便幽幽地说道:“皇妹可是在责怪皇兄?可皇兄也不想的啊,这身子中了毒,如今病弱得很,身边除了皇妹,也没有个信任的亲人伺候。”

“……”

荀馥雅想要劝慰他,他还有皇太妃娘娘,可又想到皇太妃因自己被谢昀砍伤了,至今还在养伤。

她对皇帝心里有愧,只好说道:“昭仪又怎能责怪皇兄呢?皇妹只是担心,皇兄龙体抱恙,这政事没有人来分担,可不好。”

荀馥雅这话说到了赵启仁的心头上。

今日政务繁多,大臣们送过来的奏章上报的不是弹劾谢昀,便是水灾马贼的祸患,无奈朝中没几个人能为他所用,国库又空虚得很,他实在头疼。

他放开荀馥雅的手,苦恼地说道:“皇帝当这个皇帝当的真不是时候啊,天灾人祸都发生了。”

荀馥雅听到“天灾”二字,立马想到了黄河中下游大发水灾之事。

上一世,这场水灾让附近一带的百姓饱受饥荒,死了不少人,最后是谢昀过去把事情解决的。

她笑着宽慰道:“皇上,您哪能这样说话呢?有这么多臣子辅助您,相信问题很快迎刃而解的。”

赵启仁坐起来,心头苦涩。

臣子众多,可是各怀鬼胎的,算起来,效忠于他又能办实心眼之事的人并不多。

他轻叹道:“昭仪啊,你是不知道,朕的这些臣子除了积极弹劾你的未来夫君,就没干过一件让朕满意的事情。”

荀馥雅抿嘴笑:“还真是苦了皇兄啊。”

“可不是。”

赵启仁苦涩一笑。

荀馥雅又道:“那不如让臣妹为你分忧一二?”

赵启仁神色一动,好奇了:“怎么分忧?”

荀馥雅凑过去,神秘兮兮地笑道:“给皇兄一些你想要的……”

“朕想要的……”

赵启仁神色微热,凝着那双娇嫩的笑脸,想入非非。

然而,荀馥雅所说的跟他所想的,大相径庭。

“建议。”

“建议?”赵启仁愣住了,一时之间摸不准头脑。

荀馥雅并未察觉赵启仁向外了,郑重地点头:“对。”

面对荀馥雅的一本正经,想不正经事的赵启仁略感尴尬:“什么建议?说来给朕听听?”

荀馥雅沉吟了片刻,仰着脑袋,说道:“派皇兄在朝堂上最不想见到的官员去负责赈灾这事。办得好,皇兄解忧了,办不好,皇兄可以办了你不喜欢的官员。如何?”

“妙。”赵启仁拍手称赞。

这一石二鸟之计,真是深得他的心。

最重要的是,他又可以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将谢昀派遣出去。谢昀跟荀馥雅的亲事又可以延后了。

真是大快人心,哈哈!

在心里飞奔着,高兴了一会后,他又想到空虚如荒原的国库,垂眉苦恼:“可这赈灾的银子从何处来?”

荀馥雅自信地笑道:“斩贪官啊!”

赵启仁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对哦。贪官手里的钱多。

他有盛景南和江锦川这两个探案高手,不怕揪不到几个大贪官。

斩贪官,得银子。派谢阎王去赈灾安抚难民,治水患,没有一年半载,谢阎王都休想回来。

这些事办好了,他这皇帝在百姓当中的声望便提升了,办不好,也能借机除掉谢昀这个眼中钉,保住美人。

想到这,他激动地拥抱着荀馥雅,打从心里面喜欢荀馥雅。

“皇妹,你真是个妙人。”

荀馥雅笑了笑,神色尴尬地推开他:“皇兄,您不要动不动就拥抱,这让人看着不好。上回太妃娘娘就因为这事想要杖毙了我。”

赵启仁自然是不喜欢她这般提醒自己,但见她楚楚可怜,又想到自家母妃的确强烈要求将人赐死,只好收敛自己的态度,收回自己的双手。

此时,守门的太监急匆匆地跑来汇报:“皇上,姚尚书求见,说有紧急密报。”

赵启仁轻蹙着眉:“请他进来。”

不到片刻,姚安在太监的引领下,急匆匆地走进来。行了礼后,他拱手道:“皇上,臣刚才接到前方将士的紧急密报,说……”

说到这,他避忌地看向身旁的荀馥雅。

赵启仁对荀馥雅信任有加,觉得姚安的避忌是多余的,不悦地催促道:“说什么,快讲,被吞吞吐吐的。”

姚安只好硬着头皮,如实汇报:“胡人使者在回去的途中被杀,胡人首领大单于暴怒,拒绝与天启议和,斩杀了抵达胡人部落的天启使者,无一、一幸免啊!”

“什么?”

赵启仁震惊,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反应过来时,他一脚将姚安踢倒在地:“当初你不是说万无一失,议和没问题的吗?你就是你说的没问题?啊?”

天子震怒,姚安吓得瑟瑟发抖“”“皇上息怒,当初臣以为去的是摄政王,没想到摄政王让容太师代替他去啊。”

荀馥雅心神一震,跑到姚安跟前,激动地追问:“容、容太师呢?他人呢?”

姚安哀哀戚戚地回答:“也、也被杀了。”

什么?大师兄……被杀了!

意识到容珏已经死了,荀馥雅一时之间受不了,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咚!”

荀馥雅突然倒下,吓得众人一跳。

“昭仪!”

“昭仪公主!”

端午过后,恢复上朝。

因为容珏的身死,朝野的气氛变得沉重哀伤,容国公也告了长假不来。

兖州一案还在瓶颈中,盛景南和江锦川还没能回来上朝,但是谢昀已经回来了。

与众人悲伤的心情不同,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一大早站在金銮大殿上,脸上笑眯眯的,见到谁都打招呼。

荀况站在柱子旁,与同僚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显得心事重重。他还是那副老样子,苍劲硬朗,风骨犹存。

谢昀想到自己即将迎娶荀馥雅,这人再怎么讨人厌也算是自己的老丈人,便心情愉悦地向他打招呼道:“荀首辅,好久不见。”

荀况给了他一个冷然不屑的眼神,让他自己独自体会。

谢昀也不介意,心里暗骂了他一句,老狐狸。

他想到对方的儿子都被自己废了,居然没跟家人闹起来,里面肯定有诈。

他转头勾着江骜的脖颈,低声问道:“江骜,荀凌洲那小子最近有什么动静?”

江骜觉得他的手臂重死了,推开手臂,说道:“这小子被你废了后,都没来过户部。”

其实在这方面,他是很理解荀凌洲的。同为自诩风流的男人,被人一朝变成了太监,简直生不如死,没脸见人。

谢昀眼眸闪过一丝异色,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

江骜忽地想起一个事来,凑到他的耳边说道:“不过我听说,老狐狸准备纳妾,生个儿子来继承香火。”

“呵呵。”谢昀不仁道地笑了,“都一把年纪了,还真是努力啊。”

此时,大殿之上响起了太监总管刘喜响亮尖锐的喊声:“皇上驾到。”

随着皇帝的迈入,群臣跪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稳坐在至尊宝座上,故意装虚弱地免了众人的礼:“众爱卿平生!”

群臣站起身来,面面相觑。

赵启仁看向精神奕奕的谢昀,威严地询问谢昀:“谢爱卿,兖州那边的情况如何?”

谢昀出列,汇报:“启禀皇上,兖州一案牵扯甚广,盛大人还需要些时日调查清楚,但是那一带的恶民和马贼已经被本王扫清了,兖州重新回归朝廷管辖。”

“唔,很好。”赵启仁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苦恼。

本来查贪官此事,打算交给盛景南去处理的,如今人没回来,交给何人比较合适呢?

他的目光往底下的官员溜了一圈,似乎……也找不到替代之人。

遂,他把心一横,决定让谢昀自己想办法。

他对谢昀说到:“谢爱卿如今回来了,正巧黄河下游发生水灾,百姓苦不堪言,朕就派谢爱卿前往赈灾,并将那一带的马贼和水患都治理了。”

“……”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个别官员不厚道地低头窃笑。

这可是个难办的差事,不是在强人所难吗?

谢昀不悦地拧眉:“皇上,你莫不是忘了,后日臣便要迎娶昭仪公主了,无法抽身离开。这赐婚的圣旨,还是您下的呢。”

赵启仁故作恍然大悟状,扶着脑袋装虚弱:“唔,对不住啊,朕近日身体抱恙,记不住许多事。”

他深感抱歉地对谢昀说道:“你看,朕病重,容爱卿身死,皇妹在这时出嫁也不合适,对吧。这婚期就推迟吧,等你赈灾回来了,再成亲。”

“……”

谢昀用力捏紧拳头,那些骨头猎猎作响,在空档的金銮大殿上听着特别渗人。

赵启仁惊惧了一下,赶紧转过头,向刘喜打了个眼色。

刘喜会意,大声高喊:“由于天子身体抱恙,今日早朝到此为止,退朝!”

没等话音落下,赵启仁已经火急缭绕地离开,哪里有半分虚弱的样子。

百官不知赵启仁在耍什么花样,虽有困惑,但都一一退出去。

姚安和柳宗言快步追上走在前头的荀况,低声交头接耳。

柳宗言低声询问荀况:“荀首辅,你说皇上刚才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啊?”

荀况狡黠地说出个模棱两可的回应:“君心难测,不好说。”

李琦走过来,低声丢给他们一句话“今晚,到府上一聚”,便若无其事地离开。

三人对视一眼,心里明白,这位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

且说留在金銮大殿上的谢昀,意识到赵启仁在耍手段,故意拖延婚期,废了好大的力气,才阻止自己拿剑过去弑君的冲动。

他跑到御书房找赵启仁算账,可赵启仁宣称病了,谢绝见客。

他勃然大怒,欲想冲进去,却及时赶过来的荀馥雅阻止了。

荀馥雅早料到赵启仁故意拖延婚期,会激怒谢昀,因而,皇帝一下朝就火急缭绕地赶过来。

荀馥雅将谢昀带到一处僻静的树荫下,秋白与两名宫女在不远处守着。

谢昀不悦地质问荀馥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狗皇帝把我们的婚期延期?”

荀馥雅在风中凝望着他:“比你早一点知道。”

“别担心,本王会婚期如期进行的。”

谢昀态度坚决地表示。

可荀馥雅的心境与他截然不同,在得知婚讯延期的那一刻,她竟然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的成亲,显得有些仓促。她还是想,找到了阿娘,才在阿娘的祝福下步入婚姻的殿堂。

何况如今容珏死了,尸骨都未能归故里,她哪里有心情去成亲?

她知晓谢昀不在乎这些,所以没提,怕他多心。

她越过谢昀,走到湖边,凝望着清澈的湖水,说道:“王爷,您是要做大事的人,就放心去做你的事吧,不要为了我,再耽搁自己了。”

“什么意思?”谢昀迈步走过去,一手拽着荀馥雅的手腕,追问,“你不想嫁给本王了?”

荀馥雅凄婉地笑道:“王爷,那你相信我吗?”

谢昀身心徒然一震,不愿直视对方过于清澈的眼眸:“自然是相信。”

荀馥雅看着他过分用力地手,不知何时,从前总是小心翼翼地对待她,生怕会弄疼她弄伤她,总是笨拙地哄她的男人,变得如前世那般,偏执霸道,只想着占有。

她心里一阵阵难过,低声抽泣:“王爷,你弄疼我了。”

谢昀瞧见一滴泪水从荀馥雅的眼角滴落,心神一颤,下意识地松开。

良久,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无意之间,暴露了真实的自己,那个荀馥雅所畏惧所厌恶的自己。

他心怀愧疚地垂眉:“对不起。”

荀馥雅伸出左右去扶着有些发疼的左臂,不愿正视谢昀:“王爷,我知道你喜欢我,可你似乎从来都不曾信过我,这点,让我很难接受你。”

“我……”

谢昀欲言又止,想要解释,却发现,无法狡辩。

荀馥雅黯然神伤:“你去做你的事吧,我们的婚姻,听天由命吧!”

说着,她转身离开。

谢昀伸手,想要挽留她,可又怕自己又伤了她,在人快要离开自己的视线时,他不甘心。

追了两世,他不甘心。

他对着荀馥雅的背影大喊:“本王,不听天由命!”

荀馥雅听到这话,没有转身,只是苦涩一笑。

她与谢昀之间有爱,却严重缺乏信任。强求在一起,又有何幸福可言呢?

皇帝避而不见,自己的女人不想见他,谢昀过得非常憋闷。

因此,当他去户部替赈灾的银子时,户部告知国库空虚,皇上旨意,让他自己想办法,气得他当场就把户部给拆了。

江骜这个户部侍郎瞧见同僚们吓得瑟瑟发抖,赶紧将人带到花楼来安抚。

谢昀看着满庭的庸脂俗粉在自己周围乱晃,像极了画本里的妖精。

他无动于衷,只是闷闷不乐地喝着酒,喝得酩酊大醉。

醒来时,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躺在花楼的**,他冷着脸穿衣,唤来岑三,杀气腾腾地展开行动。

既然皇帝不给,那就让他的臣子给。

依照上一世的记忆,他提着剑,挨家挨户地找上那些朝廷大臣,对他们各种威逼利诱,逼他们捐款,稍微不如意的,他就剁手指。

他知晓大理寺卿柳宗言是个见钱眼开的官,上一世因为贪了振灾的款,被自己连夜带人抄了家,还发现他后院的墙壁实则是一堵黄金墙。柳宗言的家产比国库的钱还多。

他故意将这人放到最后,命人拿着锤子,直奔那堵“黄金墙”捶过去,而后拿起其中一块黄金砖,一砖头把人拍晕在地。

几乎将朝廷官员都搜刮完毕,他在朝臣们唾骂他是“流氓土匪”时,提着沉甸甸的一百多箱银子,领着相关人等,浩浩****地前往黄河下游一带,赈灾去了。

一路上也闲着,走到哪里,就逼当地的官员捐款,那些官员轻则捐得倾家**产,重则对了性命。

谢昀所到之处,朝廷官员一片哀嚎。“谢阎王”“谢土匪”的名声有此响彻人间,震**朝野。

受到谢昀摧残的朝廷官员,天天跑到正阳殿前跪哭,请求皇帝为他们做主。

赵启仁本以为谢昀被支走后,自己会耳根清净,好好地跟美人每日风花雪月,没想到,谢昀存心不让他安身,临走前给他搞了这么多烂摊子,还没完没了地一路搞下去。

听到外面那些官员的哭诉,他简直要疯了,将各地上奏的那些弹劾谢昀的奏章横扫在地上。

“谢昀!”

也就喊了一声,人就晕了过去。

“皇上!”赵启仁忽然晕倒,刘喜惊叫一声,赶紧吩咐道,“快请太医。”

宫中,再次因为皇帝昏迷不醒而大乱。

跪在正阳殿外的李琦听到这话,知晓赵启仁的体内的毒性发作了,站起来,大喊:“诸位大臣,皇上中毒昏迷,定然是摄政王那厮下的毒手,请随本侯讨伐摄政王谢昀以及其同党,清王侧!”

此言一出,群臣**,宫外响起了一阵厮杀。

有浴血奋战,匆忙赶来向皇帝汇报的御林军,撞见了这一幕,指着李琦痛斥:“诸位大臣,永乐侯李琦要谋朝篡位,快快勤王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