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虎相争,两败俱伤,渔翁得利。

显然,那两只老虎是新皇和三王爷,而渔翁是谢昀。

如今朝野上下,他的势力最大,打一个喷嚏,都能让满朝文武抖三抖的。

摄政王霸气回归的消息不胫而走,那些饱受皇权纷争带来惶恐的百姓们早已遗忘了先前谢昀的那些不好,只觉得谢昀能让朝局稳定,他们又能过上安康的日子,非常喜欢,纷纷崇敬起他来。

茶楼的说书先生又开始加油添醋地讲述谢昀的丰功伟绩,百姓笑意盈盈,不久后流传着坊间传言“有摄政王在,可保天启百年基业”。

传言一出,朝野上下心思微动。

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本就对谢昀心存介怀,如今得到这个传言,更是觉得他天子的颜面**然无存。

那日在大殿上的狼狈不堪,历历在目。

若是谢昀早日出手助他,他不至于弄得毫无君王的形象,那日之后,每回上朝,他总觉得自己的天子威仪减弱了许多,大臣们也没从前那般尊敬他。

伪造圣旨,谋朝篡位是大罪,赵玄德罪不容诛,他也不想放虎归山,想判赵玄德满门抄斩,却被谢昀当场怼得哽噎。

谢昀表示,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弟,即便赵玄德罪犯滔天,毕竟是个王爷,是天子的胞弟,若他这么做,只会寒了天下人的心,落得个暴君的骂名。

朝臣如今仰着谢昀的鼻息活着,只要谢昀说一句,他们必定会一呼百应,遂纷纷跪地劝谏。

赵启仁这才意识到他这个天子说话的分量远没有谢昀这个异姓王说话的分量重,甚至连禁卫军、御林军都倾向于听令谢昀,多于他这个天子。

他愤懑得很,恨不得将谢昀跟那赵玄德一起治罪,可先前与赵玄德争斗,他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加上虽然赵玄德倒了,但还有其他皇子对这个皇位虎视眈眈,他不敢动谢昀。

谁让他如今又不得不依仗谢昀的势力稳固皇权呢?

越王勾践为了复仇复国,尚且能卧薪尝胆数十年,他为何不能暂且忍气吞声,先让谢昀这个摄政王嚣张一阵子呢?

最终,他带着尴尬的笑容赞赏谢昀提醒得对,不得不被逼改了初判,削了三王爷赵玄德的兵,将人幽静在封地,其家属没有皇权的召唤,不得离开封地半步。

审判一出,赵玄德并没有因为自己保住了性命而感激,只是冷笑一声,决然离去。

朝臣夸赞赵启仁仁德,可此事传出去,在百姓嘴里,却变成了摄政王仁德,气得赵启仁将正阳殿所有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这一幕,恰巧被前来找他的赵怀淑碰见。

其实,赵怀淑此时来找赵启仁,并非是偶然的,是掐准了时间点前来的。

赵怀淑早知谢昀并非池中之物,如今瞧见谢昀霸气回归,权倾朝野,心思萌动。

孙媚儿自焚,荀馥雅被流放,如今谢昀那空悬的王妃之位,只要一道圣旨,她便唾手可得了。

婚姻之事向来是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在谢昀不在的这些日子,她经常与谢夫人走动。谢夫人对她另眼相看,言语间将她当做半个儿媳对待。

如今只要皇兄给她与谢昀赐婚,那谢昀还能抗旨、违抗母命,拒绝她这个倾国倾城的公主吗?

只是,皇兄向来疼爱自己,是不可能将她嫁给一个草根出生的摄政王的,不过涉及到利益,那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她太了解谢昀这人了,不卑躬屈膝,不为权贵屈服,她父皇在世时尚且不能让这头野狼驯服,更何况是处于弱势的皇兄?因此,皇兄会受谢昀的气,会被谢昀的强势碾压,这她都预料到。

此时正处于皇兄气恼谢昀不听令于自己而又拿他无可奈何的尴尬局面,而女人与婚姻,无疑是化解这种局面的最好调理剂。

赵怀淑命梅久兰守在外头,走进正阳殿,越过那一地的狼藉,气定神闲地命里头的太监宫女都退出去。

等只剩下她与赵启仁后,她笑颜如花,上前挽着赵启仁的手臂,将人安置在椅子上,给他端茶,宽慰他几句。

这招对赵启仁很受用,他向来疼爱这位貌美如花的皇妹,每回见到她,什么气都消了。

放下茶杯后,赵启仁满腔的怒火减了不少,抬眸看向赵怀淑,眼眸带有几分宠意。

“皇妹今儿个怎么有空来看皇兄?”

赵怀淑扬起温柔的笑脸对赵启仁拱手作揖:“自然是来关心我的好皇兄啦!”

赵启仁瞧见气质如兰,容色艳绝的赵怀淑,有了片刻失神。

若此人不是他的皇妹,该多好啊!

他忍不住伸手轻握那纤纤玉手,满眼柔情:“还是朕的皇妹好啊!皇兄知晓你怕寒,国库里有一颗玉生烟的暖珠,呆会朕命人送到你府上,你可喜欢?”

赵怀淑喜出望外,直身之后,笑颜如花:“谢谢皇兄,皇兄你对皇妹可真好!”

“呵呵,谁让我家皇妹长得如此好看呢!”

赵启仁轻笑一声,心想着,美人就是赏心悦目。

赵怀淑忽地收敛起笑意,一脸关切地询问赵启仁:“皇兄看着愁眉不展的,近日可是为摄政王之事烦恼?”

提到谢昀,赵启仁的脸上全无笑意:“好好的,提这人作甚!”

赵怀淑抿嘴轻笑,宽慰道:“皇兄别气,皇妹这回过来,是来替皇兄解决烦恼的。”

“哦?”赵启仁话音一拖,满是期待,“皇妹一向聪敏,可有妙计解朕的烦忧?”

赵怀淑坐到赵启仁身旁的椅子上,神秘兮兮地凑过去笑道:“一纸婚书。”

“一纸婚书……”赵启仁神色闪烁,似懂非懂地询问,“那是何意?”

赵怀淑正色道:“给皇妹跟摄政王赐婚,让我们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赵启仁心头一顿,心潮起伏。

虽说他与皇妹是兄妹,这辈子都注定得不到皇妹,但放在人在身边,时不时欣赏她的美丽动人,也算是一种另类的霸占,怎么能转送将她送人呢?而且还是出身平民的谢昀。

谢昀他配吗?配得上如此高贵美丽的公主吗?配得上得到这天下第一美人吗?

赵怀淑忍着心中的怒意和醋意,不悦地否决:“不行,朕怎么可以将皇妹你嫁给那种人,这不明摆着要毁了你的幸福吗?”

赵怀淑轻轻晃动着他的手臂,真诚地提醒道:“我知晓皇兄一向疼爱我,可皇兄想要稳固皇权,需要摄政王的支持,不是吗?”

赵启仁自然是知晓的,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比任何人都烦躁这个。

他伸手握住赵怀淑晃着自己的纤纤玉手,心疼道:“那朕也不能拿皇妹你来做交易!”

赵怀淑心中一暖,真诚地劝说:“皇兄,摄政王从前心悦于我,只是父皇一直不许我嫁给他,如今摄政王见皇兄将最疼爱的皇妹嫁给他,他定然感受到皇恩浩**,会全力协助皇兄扫除障碍的。”

赵启仁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为难,看了赵怀淑两眼才犹豫着开口道:“别说了,那种目中无人的摄政王,朕不需要。”

“皇兄,皇妹会说服摄政王一心一意辅助您的,请让皇妹为您分忧吧。”说到这,赵怀淑挽起衣袖,伤心垂泪,“皇妹见皇兄为国事如此烦忧,日渐憔悴,为皇兄心疼啊!”J?G

赵启仁眼见爱妹我见犹怜,忍不住上前将她拥进怀里,绣着诱人的芳香,心中万分不舍。

“皇妹,朕的好皇妹,朕怎么舍得……”

赵怀淑仰头,极为勉强地拉出个笑容,低声道:“皇兄,摄政王权势滔天,虽不能明目张胆地夺取我们赵氏江山,但暗中操控整个朝野,难道皇兄您甘心成为他的傀儡皇帝吗?”

“皇妹啊……”

赵启仁被戳到痛处了。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能容忍被操控,仰人鼻息的!

凝着梨花带雨的皇妹,赵启仁无奈苦笑:“恐怕摄政王不乐意。”

赵怀淑眨眨眼:“皇兄请放心,皇妹会让摄政王自己来向您求赐婚的。”

赵启仁轻轻抚着她的秀发,叹一口气,道:“是兄长无能!”

赵怀淑见目的达到了,起身向赵启仁一拜,宽慰道:“皇兄可别这么说,父皇说过,我们这些帝皇家的儿女都是要为守护江山社稷牺牲的。”

赵启仁无精打采地摆摆手,命人送赵怀淑出宫。

兄弟姐妹众多,他唯独宠爱这位皇妹,唯独与她交好,绝大原因是因为她的美貌动人。

虽然此生注定无法得到她,但是能以兄长的名义接近她,将她捆绑在身边,也是挺好的。

如今为了权势,却不得不将她送出去,那种感觉,宛如剜了他的心头肉啊,毕竟,这么多年的兄妹情,这么多年的宠爱,并非虚情假意!

赵怀淑走出正阳殿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只要掌控了王权,他定要谢昀身死。

如此一来,成了寡妇的赵怀淑,这辈子都会是他的皇妹,他会是她身边唯一的男人!

另一边,谢昀将免了荀馥雅贬责流放之罪的圣旨放下后,出了平民书院。

上了马车的谢昀也是冷了脸,靠着车壁双眼紧闭,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抵达王府,谢昀下了马车,抬头瞧见牌匾上写着“谢王府”三个明晃晃的大字。

那个“谢”字怎么看都觉得在讽刺他,提醒他的人生是多么荒唐滑稽,多么可笑又无语。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刺眼,刺得他眼里心里发疼!

“把这牌匾拆了,拿去烧了!”

他垂眉,冷眼吩咐守在门口的卫兵。

卫兵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怎能把王府的牌匾拆了呢!拆下来挂什么上去?

此时,谢夫人温和中带有几分严厉的声音响起。

人未到,声已至。

“一回来就胡闹,昀儿,你何时才能成熟?”

看着谢夫人端着不冷不热地态度,在丫鬟嬷嬷的簇拥下,从门内走出来训斥他,谢昀戴上狐狸面具,冷冷地盯着她。

上一世,他不知晓自己的身世,傻傻地以为自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野种,谢家那就看不得人的私生子,一直自卑自责地活着,自暴自弃地活着。

带着谢家的血海深仇,想方设法地报复荀家,可当他成功了,也得到了与赵怀淑的赐婚。可谢夫人,不,他的香奚姑姑却突然死而复生,跑过来告诉他,他是那个年幼失踪的太子。

他的父皇临死前向他求救,他视若无睹;他母后逃离皇宫,却落得残忍在破庙枯井的下场。他的皇弟们皆死在他的利刃之下,他娶了他的皇妹,最后还被他一手扶持上去的皇帝赵启仁设计杀手……

香奚姑姑啊,香奚姑姑,上一世你给我安排这样的人生,这样的结局,是否很得意?

这一世,我该如何还你呢?

他在面具后面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

“谢夫人,本王何时允许你来指手画脚!演戏演上头了?”

谢夫人面露尴尬,好端端的,不知谢昀为何又发疯。

前段日子她与谢昀相处融洽,府里的下人皆把她当做主母来对待,如今谢昀当着下人的面对她冷嘲热讽,这让她如何在下人面前抬起头来?

刘容嬷嬷是谢夫人的陪嫁丫鬟,自然是向着谢夫人的。她见不得自家小姐受这等委屈,忍不住上前替小姐抱不平:“王爷,夫人好歹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你怎能对她如此不敬呢?”

谢昀正极力压抑着要将谢夫人千刀万剐的冲动,听到这话,看向刘容嬷嬷的眼神变得冷酷嗜血。

“刘容嬷嬷,本王允许你说话了吗?”

刘容嬷嬷被他眼眸里的阴狠暴戾吓得垂眉战栗,谢昀与生俱来的威严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谢昀没想过要放过她,谢夫人可恨,她身边这恶仆也可恨。

只见他看着谢夫人,冷酷地下达命令:“来人,刘容嬷嬷以下犯上,拖出去杖毙了。”

谢夫人神色微变,刘容嬷嬷吓得心胆俱裂,赶紧跪地求饶。然而谢昀不为所动,王府的侍卫铁血无情地将人拖走。

谢夫人与刘容嬷嬷是有主仆情分的,怎会任由她就这么被打死。

她上前想要挽着谢昀的手臂,却被冷然甩开。她尴尬了一下,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昀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刘容嬷嬷,你这样实在太残暴了!”

岂知,谢昀冷然讽刺她:“本王残暴不仁,不就是你处心积虑培养出来的吗?”

“……”

谢夫人心神一震,瞪眼看向谢昀的眼神很复杂,有惊惧、猜疑、阴狠也有委屈。

谢昀视若无睹,越过她走进府内,边走边威严下令:“传令下去,摄政王府上下不听令于本王者,一律杖毙!同样的话,本王不喜欢说第二遍!”

在他背后的谢夫人浑身一僵,面如死灰。

他这是要架空她在王府的一切权利,不将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放在眼里。

之前不是相处得好好的,为何会有这种改变?这深深的敌意,代表着什么?

随着谢昀的一声令下,王府的下人们不敢马虎大意,拆牌匾的拆牌匾,杖毙的杖毙,无人敢理会这位所谓的当家主母。

谢夫人转过身来,凝着冷漠回内室的背影,温和的眼神在垂眉的瞬间变得狠毒。

他是不是知晓了什么不该知的事?

姜还是老的辣,她很快收拾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迈步跟过去。

端着往日那副温和中带些许厉色的神色,她不动声色地试探谢昀:“昀儿,我知晓你心里埋怨我。我从前也对你不太好,但你能不能看在衍儿的份上,尊重一下我!”

谢昀眼眸幽暗,不愿提起谢衍。

他径自坐下来,下人给他递来一杯茶水。他接过来慢悠悠地喝着,门外传来了刺耳的棒打声以及刘容嬷嬷有气无力的凄厉喊声。

放下茶杯,瞥见谢夫人立在原处纹丝不动,他凉凉地讽刺她:“谢夫人,刘容嬷嬷不是跟随你多年的陪嫁丫鬟么?她都快被打死了,你不去看看她,心真狠啊!”

谢夫人面色沉沉,看向谢昀的眼神忽地变得凌厉幽暗:“昀儿,你这么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是知道点什么吗?”

“哦?想不到谢夫人藏有秘密。”

谢昀幽幽地说了句。

眼眸一转,想到如今不清楚谢夫人在朝野上下埋了多少人,过早的撕开脸皮,风险有些大。

他装傻笑道:“是什么呢?说来听听,本王听满意了,说不定会尊重一下你。”

谢夫人审视他一番,因他带着面具,无法探知他的表情,无法看出端倪来。

他似笑非笑的调侃声,那双冷漠中带着厌恶的眼眸似乎与以往无异,只是去了清河城一趟,这人变得越发古怪,越发难以捉摸。

清河城?荀馥雅?

难道又受了那女人的刺激?

想到这,谢夫人稍微放下警戒心,坐过去,语重深长地劝说:“昀儿,谢家就剩我们两人了,你就不能好好跟我相处吗?这些日子,我自认对你尽到了一个母亲该尽的责任啊!”

屋子外头,棒打声噶然停止,刘容嬷嬷的凄厉喊叫声没了,可眼前这位谢夫人却只想着跟他修复母子关系。

谢昀冷冷地提醒她:“你尽母亲的责任对象不是本王,是兄长,要不,我送你到他那里尽一尽责?”

谢夫人眼神一凝,随即挽起袖子垂泪:“谢昀,你欺人太甚啊!”

说着,她难过地抽泣起来,不时诉说着从前的种种,诉说着对谢衍的思念,诉说着她如今的孤苦无依……将一名垂暮老母亲孤弱无助又受尽委屈,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场的下人们无不被她的情绪感染,纷纷对其动了恻隐之心。

若不是得知此人蛇蝎心肠,谢昀也会动容几分,可此刻他的心只有寒风彻骨的冷意。

负责杖打的侍卫此刻走进来,向他恭敬地拱手回禀:“启禀王爷,刘容嬷嬷已经断气了,请问如何处置?”

此言一出,谢夫人哭得更加厉害起来,这回不诉苦了,变成了为刘容嬷嬷哭丧。

谢昀听着心烦,忽地生了个主意,便冷然吩咐道:“既然谢夫人与刘容嬷嬷主仆情深,那就将尸体搬到谢夫人房中,让谢夫人陪她陪到头七吧。”

“……”

谢夫人脸上一黑,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不妥,干脆哭得更伤心难过,俨然是个被欺负的寡母。

下人们见她哭得如此凄凉,眼里的同情更甚了,只是都惧怕这位喜怒无常的摄政王,不敢上前多言。他们可没忘记刘容嬷嬷是如何落得这般下场的。

谢昀沉着脸,见谢夫人如此能哭,忽地想到了从小跟随在这女人身边的孙媚儿。

孙媚儿那么能哭,大抵是从这人传承过来的。

想到可怜又可悲的孙媚儿,谢昀不由得想到毒花瓣之事。当初若不是这女人栽种那些有毒的花,便不会发生这种事。

如今细想,这事指不定是这女人推波助澜导致的。

想到这,冷眸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厉声下令:“来人,将谢夫人在府里栽种的花草树木全部铲掉,丢出去!以后,王府的一草一木不许任何人动!”

此言一出,众人暗自哗然。

这已经不是不将谢夫人放在眼里了,是不想谢夫人往后在王府好好呆着了。

这母子二人究竟发生了何事呢?

面对他们的关系恶化,下人们皆好奇困惑,却不敢多问一句,纷纷按照谢昀的吩咐去办事。

谢夫人面如死灰。

以往若是她示弱,或者哭哭啼啼地搬出儿子谢衍,谢昀无论怎样都会给几分薄面,让着她,不会太为难她。

如今是这人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冷酷无情,铁石心肠,一回来就将她逼得无地自容,仿佛恨极了她似的。

难道……他得知真相了?

不应该啊,若他得知真相,按照那个狂躁暴戾的脾性,早就提剑过来杀了她。

谢夫人百思不得其解,抬眸看向谢昀,摸不透在这人身上发生了何事,以至于性情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应该啊,若他得知真相,按照那个狂躁暴戾的脾性,早就提剑过来杀了她。

谢夫人百思不得其解,抬眸看向谢昀,摸不透在这人身上发生了何事,以至于性情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思及此处,她婉转地试探道:“昀儿可是在清河城发生了不愉快之事?”

面对别有用心地关怀,谢昀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并不回应,仿佛在等着看她的好戏。

谢夫人心怀目的,故意不理会他古里古怪地态度,继续试探:“可是与那位荀姑娘有关?”

谢昀垂眉,任由她自顾自地说着,依旧不搭理。

他带着面具,如今垂眉,连眼神和气场都收起来,让人察觉不到他此刻的悲喜。

谢夫人以为自己猜对了,轻叹一声,坐到谢昀的身旁,故意营造一种母子相处的氛围。

她慈爱地说道:“既然她的心不在你这,你又何必去强求呢?她那样出身的女子只会拖累你,影响你的仕途,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不适合跟这种女子纠缠在一起。”

谢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故意问她:“不知谢夫人认为本王适合跟什么样的女子纠缠在一起呢?赵怀淑吗?”

谢夫人见他主动提到赵怀淑,便苦口婆心地劝说:“昀儿,怀淑公主无论是家世背景,样貌学识都是一等一的好,你娶了她,对你的仕途帮助很大的!”

见谢昀低头不语,她又说道:“昀儿,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是在为你着想啊!如今新皇登基,怀淑公主又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你娶了她,一来可以消除皇上对你的戒心,二来也有了段美满的婚姻,这样,我对你那死去的爹也有个交代了!”

话音刚落,她挽起袖子,垂眉抽泣,似乎为谢父的死感到伤感。

谢昀想到上一世谢父死亡的真相,凉凉地问她一句:“你说这话,是想逗本王笑?”

谢夫人听出他的嘲讽,神色一顿。

究竟是什么样的刺激,让此子变得这般无情无义?

不行,得派人去清河城调查一番,看看这人身上发生了何事。

敛了敛神色,她暗中攥紧了拳,忍着怒意,继续说道:“无论你承认不承认,我都是你的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谢家好呀!”

她知晓谢昀与谢衍感情好,对这位兄长心怀愧疚,不禁垂泪提到他:“你兄长走得早,没能未能为谢家开枝散叶,否则我也不给你操这个心了。”

想到英年早逝的谢衍,她哭得肝肠寸断,然而,谢昀不为所动,也无人敢上前宽慰她几句。

她都提到这份上,哭得这般凄凉了,谢昀却表现的如此铁石心肠,这让她困惑的同时,气恼不已。

她凄凄惨惨地表示:“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妇人,能图你什么?只图你过得好,以后能善待我,给我养老送终,这样也不行吗?”

话语情真意切,带有老人晚年特有的凄凉。

在场之人无比同情她,纷纷觉得谢昀太不近人情了。

然而,只有谢昀觉得她这些话实在荒唐可笑。

想到上一世他便是被这些所谓的情真意切、悲催可怜、楚楚泪水糊弄,像傻子一样按照这人设下的局去屠戮众生,心里便恨得咬牙切齿。

这世上怎能有面善如观音,心肠如毒蛇的女人?

他面无表情地讽刺了谢夫人一句:“你无权无势,却总能干涉本王的事,可怕得很呐!”

谢夫人猜不透他此话的言外之意,便认为他这是不愿舍弃荀馥雅那个女人,对自己建议他娶赵怀淑这事产生抵触。

她心想着,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遂,她态度强硬地表示:“你是不是还惦记着荀馥雅那个女人?我告诉你,我绝对不同意那个扫把星进我们谢家的门!”

谢昀扯了扯嘴皮子,无声地嗤笑。

进谢家的门?

我姓赵,她怎会进谢家的门?

她要进,也是进天子的门!

免得这人找荀馥雅的麻烦,谢昀冷淡地回应她一句:“放心,她不会!”

谢夫人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她心想着,这小子居然吃这一套!看来以后要用这一套对付他。

如此想着,她又态度强硬地表示:“我就把话撂在这,只接受怀淑公主进我们谢家的门,我已经认定这个媳妇了!”

谢昀见她自顾自地摆着一副长辈的态度,自顾自地说着那些似乎理所当然的话,不由得觉得这人真可笑。

他上一世究竟是蠢到了何种程度,才会被这种伎俩骗得团团转的?

娶赵怀淑?亏她还是他的姑姑,怎能将这话说出口的?

上一世,若不是荀馥雅的出现,他恐怕早就称了这女人的心,与赵怀淑兄妹做了些有违人伦之事!

此时,守门的侍卫跑进来汇报:“启禀王爷,怀淑公主驾到!”

“不见!”

“快去迎接!”

异口同声的回话,却是不同的答复。

侍卫不敢动一下,谢昀与谢夫人对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问她:“你觉得他会听你的,还是本王的?”

谢夫人面露尴尬之色,但很快好整以暇,神色凝重地提醒谢昀:“昀儿,你不能这样对怀淑公主。怀淑公主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皇妹,你若不礼待她,会惹恼圣上的。”

谢昀并不在乎得罪不得罪赵启仁。

上一世他一心一意地帮赵启仁排斥异己,稳固江山,与他称兄道弟,结果他却过河拆桥,在大权在握的那一刻,就要他身死。这一世,他丝毫不将赵启仁放在眼里,赵启仁估计此刻都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

不过,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是看看赵怀淑跟谢夫人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吧。

沉吟了片刻,他下令道:“随本王出去迎接吧。”

侍卫领了命,待谢昀和谢夫人走在前头,便跟随在身后。

谢夫人以为谢昀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里很满意。

她赶紧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与谢昀一块前往门口迎接赵怀淑。

赵怀淑在下人的簇拥下,正在王府门口候着。瞧见谢昀居然出来迎接自己,她受宠若惊,笑颜嫣然。

免了谢昀等人的礼后,她走到谢昀身旁,巧笑嫣然:“谢昀,我今个儿是来找谢夫人闲谈的,不曾想你也在。你居然亲自来迎接我,我很是高兴呢!”

谢夫人担心谢昀说出扫兴的话,赶紧走到赵怀淑身旁打圆场:“公主你可别这么说,来迎接公主,这是最基本的礼仪。我家昀儿对公主的到来一向很重视的。”

谢昀看了谢夫人一眼,也没说什么,径自走到客厅里。

下人已经备好了酒水,众人看座,各怀心思,表情各异。

谢夫人故意与谢昀端坐在一起,笑意盈盈,宛如是一对情深的母子。

闲话家常后,谢夫人见谢昀一直默不作声,便对他说道:“昀儿,我们刚才提及的婚事,要不,你跟公主好好谈一谈?”

“什么婚事?”

赵怀淑亮着眼看向谢昀,满怀期待。

谢昀心里冷笑,故意说道:“跟孙媚儿的婚事。”

谢夫人脸色一凝,赵怀淑脸上的神色也不太好。

孙媚儿这个名字,似乎成了她们的禁忌。

谢夫人不悦地斥责谢昀:“媚儿都死了,纵然你们从前有婚约,也是不作数的。你怎能在这种时候提这种不吉利之事呢?”

谢昀听到这话,很难想象从前这女人是如何宠着孙媚儿的。

人死灯灭,难道人死了,连感情都被灭了吗?

呵,他差点忘了,这女人上一世可是连自己的兄长侄子侄女都设计害死,说不定孙媚儿在她那里,不过是一颗棋子。

瞧见谢夫人握着赵怀淑的手宽慰,两人相处融洽,那情景就如同从前她与孙媚儿相处那般,他的心冷如寒冰。

他目光凌冽地扫视她们,冷冷地警告她们:“媚儿怎么死的,你们以为本王不知道?”

两人吓了一跳,在过分凌厉的目光下,皆心虚地垂眉。

谢夫人有些待不下去了,装模作样地挽起袖子垂眉,嘴里喊着“我可怜的媚儿”,便抱着伤心的泪水,哭着跑出去。

偌大的客厅里因谢夫人的离去,变得鸦雀无声。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谢昀并不记恨赵怀淑,她也不过是谢夫人用来报复皇家的一颗棋子,只是厌烦她心里头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他翘着双手,翘起二郎腿,故意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直截了当地质问赵怀淑:“公主是过来逼婚的?”

赵怀淑那张倾国容颜上露出羞敛的红。

即便这男人这般无礼,她也觉得有种该死的魅力!

这个男人,她志在必得。

心里这么想着,可表面上她却手指搅动着手帕,委屈地垂泪:“谢昀,您怎么说这话呢?我是为了容太师而来的呀!”

“哦?”

这点倒是出乎谢昀的意料,也引起他的兴趣。

赵怀淑搅动着手帕,娇羞地提醒他:“谢王爷莫不是忘了当年许下的诺言?”

“记得,”谢昀回答的很干脆,也问得很干脆,“你为何非要容珏去你公主府?”

赵怀淑垂眉咬了咬那娇艳如滴的唇,似乎很为难很苦恼。

纠结了一会,在谢昀以为她不会说时,她开口了:“当年容太师被我藏起来那事,相信你也听说过了吧?那是个误会,只有容太师到公主府一趟,看看当年那个地方,才明白他真的误会了我,我没有将他藏起来,没那种见不得人的癖好。”

谢昀对这种说辞并不感兴趣,只是好奇一个事。

“你为何要我带他去?难道你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势同水火吗?你哪里来的自信?”

“因为……”面对谢昀的目光,赵怀淑娇羞地垂眉,搅着手帕低声道,“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你是办不到的。”

“呵!”

谢昀心情愉悦。

任何一个男子被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这般高捧着,仰慕者,心情都会很愉快。

仔细瞧一瞧,这女人长得比荀馥雅都要美几分,气质清雅,没有一丝俗气,一颦一笑又是如此地魅力动人,加上身份高贵,的确能让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为其神魂颠倒。

上一世他一心得到最高的权势,一心想要复仇,对于这样的女子,自然是志在必得,乐于将其笑纳到怀里。

重生一世,得知这人是他的皇妹,他自然是没了那样的心思。

也正因为知晓彼此的身份,方觉得赵怀淑对自己心怀情意,觉得恶心。

瞧见了她和荀馥雅,他就感觉在看着两条毒蛇在向自己吐信子,恨不得一刀结果了她们。

可这人到底是她的皇妹,只是被谢夫人蒙蔽而已,上一世的他,不也是这样吗?

他的心为赵怀淑柔软了几分,心想着,只是为了解除误会,还自己清誉,还是帮帮她吧,到底是自己的皇妹。

遂,他开口应了下来。

“行,这个忙我帮了。只是,从此两不相欠,你以后没事就不要到我府上来了,毕竟你是个闺阁女子。”

这话似乎无情,又似乎有情,最后一句包含关怀。

赵怀淑听着喜出外望。

太好了,谢昀终于对自己转变态度了。

她感动地笑道:“谢谢你为我着想,我都听你的。”

皇妹听皇兄的,没毛病。

谢昀也懒得计较这种小事,命人送走赵怀淑后,看着时辰,估计容珏此刻在文书阁练书法,便去拿了两谭酒,找人去。

平民书院空旷的射箭场上,荀馥雅给自己弟子们授课,教他们练习箭术。

当她为弟子们师范一遍时,那精湛的箭术惹得弟子们热烈鼓掌,崇拜不已。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下了射箭台,将弓箭摆放好,端着夫子的威严,吩咐他们按照自己所讲说的要点,排队练习。

玄素和冬梅走过去负责看守和指导弟子,她走到一旁的茶几上,倒了杯茶,喝了几口润喉。

再过两日便是岁时了,三师兄和四师兄赶回家陪家人,路子峰跟姜贞羽,还硬拽上江骜回南陵过年。

容珏和谢昀的人马,将上京城翻了三遍,依旧找不到王氏的踪影。他们很确定地表示,王氏并未来过上京城。

那么,王氏不是来上京城找荀况,究竟去了何处呢?会不会在来的路上遭遇不测?

想到这,她便日夜难免。

可人海茫茫,又不知如何寻找,只能寄托谢昀的手下能有消息送回来吧。

但愿,不是坏消息。

也但愿,不要落入荀况的手里。

此时,守在门口的书童来报,说门口有位叫紫娟的女子来求见,说是孙小姐的贴身丫鬟。

荀馥雅自然是知晓紫鹃这个丫鬟,只是不知晓,孙媚儿死了,她来找自己做什么,是来为孙媚儿复仇的?

她命童子将人带进来,却不让人靠近,只是让人在茶几不远处向自己行礼。

免了紫鹃的礼后,荀馥雅淡淡地询问:“紫鹃,你是来替你家小姐报仇的?可你家小姐不是我害的。”

“奴婢知道。”紫娟向站起来,便红着眼对荀馥雅诉苦道,“我家小姐因为涂了怀淑公主给的药膏,溃烂的肌肤无法恢复。她伤心欲绝,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就,就自焚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