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我挺尸般地躺在沙发上,把案子的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又把相关的人与事过了一遍。我想破脑袋,还是没能寻找到一丝线索。我睡不着,又翻身起来,步行去了二元羊肉馆,还不到十一点,羊肉馆已经关了灯,我在门口来来回回转悠到十一点整,然后从那里步行,顺着二元路走下去,一直走进了中牌巷口。到了案发现场,一共走了十三分钟。

我站在那里,闭着眼,把自己当成了张山,用心感觉着凶手的影子,他会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然后又是怎样一刀捅进了我的心脏?我反反复复地模拟,体会着凶手为什么对我那么凶狠,为什么下手那么准?我仿佛看见了凶手,他身材宽大,面冷寡言,沉稳有力,三十岁以上年纪。我甚至还闻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仇恨气息,我究竟得罪了谁,谁会对我如此仇恨?一刀毙命后不解恨,还把我的尸首拖进又脏又臭的垃圾箱?这个世上,除了杜笑花和她的家人,还有谁对我如此仇恨?

站在空寂幽暗的巷子里,我感觉那个影子就在旁边,就在无边的黑夜里,我突然睁开眼,影子很快消失了。

我又想起了法医老秦说的,六年前的二元桥祠堂里李疯子被杀,也是一刀毙命,如果是同一个凶手所为,那李疯子又招惹了谁?李疯子招惹的人,是不是与张山招惹的是同一个人?

我仿佛看到幽静灰暗的巷道里亮起了一束微光。

次日一上班,我派白拥军和周小飞去调查六年前李疯子的案件,让他们务必查清楚李疯子当年被杀的原因,他究竟干了些什么疯事,越详细越好。

白拥军和周小飞一起看着我,那吃惊的表情,一定在怀疑我是不是为了破案精神出了问题,甚至还在考虑是先把我送进医院好呢还是先向张局汇报好。

我突然嘿嘿冷笑了一声:“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白拥军赶紧说:“没有,没有,我们是看你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周小飞生硬地笑了一下:“是的,我们还想听听你有什么指示?”

“没有了,你们行动吧。”

周小飞“噢”了一声,又说:“那你呢?师傅,我不是一直跟你一组吗?”

“我另有任务。你们俩听好了,你们主要查清楚李疯子当年得罪过什么人,为什么惹来杀身之祸?听明白了吗?”

他俩同时点了一下头。

“明白了就去查。”

他们俩立马转身走出了办公室,我却来到了档案馆。

我要查阅李疯子的卷宗,看看他的死与张山有什么共同处。如果不是走进了案子的死胡同,我也不可能去调阅六年前的档案,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档案室在六楼,比下面几层安静不少。我向档案室的小吴说明了来意,经过登记之后,她给我找来了李疯子被杀案的卷宗,上面写着案发时间——二〇一四年九月十二日。卷宗里是这样表述的:

李疯子,本名:李大民,男,出生于一九七八年三月九日,现年三十六岁,家住红星厂旧家属区平房A区二十七号,无固定职业,患有间歇性精神病。经调查,李大民犯病时常猥亵妇女,受害者曾向公安机关报过案,公安机关对李大民做了医疗检测,证明其的确患有间歇性精神分裂症,关闭数日放出,李大民从此更是有恃无恐,经常在犯病期间猥亵大姑娘小媳妇。有人怀疑他是装疯卖傻,气不过要教训他,教训他的人反被他打得到处乱跑,教训反倒成了一个笑话。二〇一四年九月十二日下午四点二十分,被人发现死于二里桥旧祠堂,经法医老秦鉴定,死者胸部中刀,是被三厘米宽、七厘米长的尖刀一刀刺入心脏致死,死亡时间已超过二十四小时。初步判断是他杀,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经办人:章世杰

看过卷宗,我马上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张山和李疯子都是被一刀插入心脏毙命,而且伤口都是三厘米宽、七厘米长,毫无疑问,杀死他们的凶手是同一人,并且作案工具和作案手法也相同。

当我发现这一疑点后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这无疑又为解破张山案提供了一个线索。我决定先找经办人章世杰谈谈,或许他能给我一定的帮助。

章世杰是局里的老革命,原在刑警队工作,后来在追捕逃犯时发生车祸受了重伤,组织上为了照顾他,就把他从刑警队调到市资料室任主任。四年前,我从市局调到分局刑警队担任副队长时,章世杰已经是资料室的主任了。章世杰平时很随和,没架子,大家平时在背后叫他老章头。我和他平时虽交往不多,但毕竟是同一单位,彼此还是很熟悉的。

我敲开了章世杰办公室的门,他很热情地打招呼说:“哟!原来是方队,怎么有工夫到我这里来了?请坐请坐!”

“我刚才查看了一下六年前李疯子的卷宗,想过来跟你聊聊。”

“怎么有兴趣翻腾那个案子,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不是我有兴趣翻陈年旧账,而是新近发生的案件与之有相同的关联,所以才来请教你。”接着,我便把张山遇害案的情况给他复述了一遍,末了说,“这两起案件,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一刀毙命,而刀口的大小又惊人一致,都是被三厘米宽、七厘米长的尖刀刺入心脏致死。”

章世杰不由得站起身说:“原来是这样?”

我急切地问道:“章主任觉得是不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极有可能,甚至我敢断定,就是同一个凶手。当年,李疯子被杀案的经办人是我,我们接到举报电话赶到案发现场后,李疯子死了大概一天多了,尸体被抛在二里桥旧祠堂的垃圾堆,大热天的,苍蝇、蚊子嗡嗡飞,那个臭呀,真能熏死人。除了地上的一摊血迹,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这足以证明,凶手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我们查了好多天,李疯子又是个精神病患者,与周围的人没有什么利益关系,始终找不到破案线索,再加上有别的案件等着我们去侦破,这个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问章世杰:“你在案件卷宗中写道:‘经调查,李大民犯病时常猥亵妇女,受害者曾向公安机关报过案,公安机关对李大民做了医疗检测,他的确患有间歇性精神分裂症,关闭数日后放出,李大民从此更是有恃无恐……’你还记不记得,李疯子当时猥亵过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又是什么人去教训他,反被他教训了一顿?”

章世杰想了一下:“调查李疯子的案件时,我们走访了几户居住在他家附近的居民,他们几乎都这么说,至于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卷宗中没有记载。噢,想起来了,李疯子好像经常骚扰修车匠刘瘸子的姑娘,听说那姑娘长得很俊,傻子也知道猥亵长得漂亮的姑娘。所以有人说,这个李疯子不知道在猥亵妇女的时候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反正派出所曾送他到精神病医院治疗过,医院诊断的结果是间歇性精神分裂症,刚才你问到气不过教训他的人是谁,当然是修自行车的刘瘸子。他欺负了刘瘸子的姑娘,刘瘸子咽不下那口气,去找李疯子理论。他本来就是个疯子,你理论啥?

“李疯子就是哼哼啊啊不接他的招,他只好操起他的扳手去吓唬李疯子,没想到却被李疯子夺走了扳手,反把他打得在地上爬来滚去,要不是左邻右舍赶来,说不定还会被李疯子打坏。自此以后,人们对李疯子又怕又恨,见了他能躲多远躲多远,生怕与他纠缠,他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别人可不能把自己的命赌在他的身上。李疯子一看别人都怕他,他就更加有恃无恐,有时候,把大姑娘小媳妇们堵在半道上就猥亵,有人向派出所报案,可他是个精神病,派出所拘留了还得放出来,做工作他又听不懂,真拿他没招。李疯子被人杀了后,红星家属区一片欢腾,消除了祸害,大家几乎奔走相告。这也正是我们执法者面临的尴尬,有时候,在法律的边界地带,我们也常常无能为力。没想到时隔六年,又发生了同样的案子,我想,如果把两个案子并到一起,说不定还真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谢谢章主任的指教,但愿我能从你提供的这些信息中找到新的线索。”

告辞出来,我立即给白拥军打了一个电话,问他们在哪里。

白拥军告诉我,他和周小飞正在走访李疯子过去的街坊邻居。六年前的红星厂家属区老房子早就拆迁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座高楼大厦,据说是未来的商业区,那些老平房的住户,已被安置到了另一个搬迁小区,要找那些老邻居还真不方便。

我说,不方便你们也得给我找出来,主要是找出李疯子生前得罪过什么人。白拥军连说好好好。挂了电话,我直接开车去了桥头菜市场,我要去找刘瘸子。

刚才章世杰说到修自行车的刘瘸子时,我就明白了,那个刘瘸子其实是杜笑花的继父,曾被李疯子骚扰的漂亮女孩,就是杜笑花。这一信息的获得让我一下子振奋了起来,李疯子当年对杜笑花进行过骚扰,杜笑花的继父刘瘸子在忍无可忍之下,拖着残疾之躯去教训他,结果反倒吃了亏。

这足以说明,李疯子对他们家人的伤害已超过了残疾人的忍耐度,所以刘瘸子才会找李疯子算账。那么,李疯子的死是不是与杜笑花的伤害有关?如果有,那张山的死与李疯子的死是不是同一人所为?

顺着这一思路我继续推理,便得出了两个结论:一、李疯子和张山先后对杜笑花进行过折磨,前者是性骚扰,后者是家暴;二、他们俩都死了,而他们的死法近乎一致,都是一刀毙命,应该说,凶手是同一个人,作案工具也是同一把刀。

那么,这个凶手到底会是谁呢?或者说,谁会为杜笑花这么卖命?是她的继父?是她的弟弟?还是一直暗恋她的人?

我只好一步步地从杜笑花的身边查起,从她的亲人查起,或许真相已经离我很近了,只是被时间蒙住了双眼。

桥头菜市场在西州市算是一个老市场,人多嘈杂,气味混浊不堪。我左拐右拐,才在一个乱糟糟的巷口看到了修鞋的摊点,一个满头白头发的老头,正端着一个不锈钢饭盒吃饭。他坐在小凳子上,我一时看不出他是残疾人,但从他的年龄大概能判断出他就是刘瘸子。

来到他面前,刘瘸子的目光从眼镜的镜框上方瞧过来,盯着我问:“擦鞋吗?”

我说:“你吃饭,等你吃完了再给我擦。”

他放下饭盒说:“先给你擦,擦完了再吃。”

“你是刘师傅吗?”

他突然警觉地看着我问:“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听说过你,你的腿好像是当年受了工伤。”

他叹了一声:“那都是陈年往事了。来吧,脱了给你擦。”

我还是固执地说:“你吃吧,我肚子也饿了,在旁边吃碗面皮,吃完再擦。”我站起身,他只好又端起饭盒,吃了起来。我平时吃饭的时候不愿意别人打扰,因为中断了就不想再吃了。正因为如此,我也不想打断别人吃饭。

旁边就是小吃摊,我要了一碗酿皮,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付了钱,回头看刘瘸子,他刚好收拾起饭盒,我这才又回到他身边。

我脱下鞋,交给他,他很认真地擦了起来。他的手很大,骨节很粗,却很灵活。手指黑乎乎的,好像长年黏在上面的油垢长到了皮肤中,再也洗不下来的感觉。他的脸上写满了风雨沧桑,在埋下头的那一刹,他的脖颈皱纹舒展开来,我看到隐在皱纹里的一道白,那是没有经过风吹日晒的皮肤,如果他养尊处优,可能皮肤就是皱纹里的样子。

可是,他无法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他的人生注定不是修自行车,就是修皮鞋,过着最底层的生活。我不觉想起了杜笑花的妈妈,杜妈妈虽说年过半百,可看上去还是比同龄人小很多,即使素面朝天,朴素着装,那种渗入骨子的美丽,是岁月无法掩饰的。但我怎么也无法想象,眼前的这个修鞋匠怎能与杜妈妈相配?更无法想象他们俩组成一个家庭后又是怎样生活的?

我想从外围入手,先了解一些基本情况,就问:“刘师傅,你这样辛辛苦苦的,一天能挣多少钱?”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大概看出我并无嘲讽他的意思,就说:“说不准,天气好些能挣一百来块,天气不好,就几十块。唉!没办法呀,为了供儿子上学,再辛苦也值得。”

看得出来,一说到儿子,他马上就有了自豪感,对话题也有了兴趣。

我问他:“你儿子在哪所中学?”

“市一中,重点中学,听说市一中的高考升学率达到百分之六十。唉!不管将来能不能考上大学,只要当父母的心尽到了,以后的路就看他自己了。”

我附和着,谈话间他将擦好的鞋往我眼前一放:“好了。”

我穿好皮鞋,问他:“多少钱。”

“三块。”

我拿出十元,往他面前一放:“不找了。”

“这哪里行?得给你找。”

“真的不用找了。”

“这是规矩,不能坏了。”说着,硬是把七元钱交给了我。

从这些细节中,我看到了刘师傅的为人,也许正是他身上这种可贵的品质,才让杜笑花的妈妈一直陪伴着走到今天。我觉得现在应该是谈正事的时候了,就说:“刘师傅,我是分局刑警队的,找你不光是为了擦鞋,还想向你打听一些事儿。”说着,向他亮出了警察证。

刘师傅马上打着哈哈说:“原来你是警察,有啥事尽管问,我知道的一定回答。”

“你的女婿张山死了,是被人一刀捅死的,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听说了。”

“我们是在四月二十日凌晨五点发现他的尸体的,你还记得吗,四月十九晚上你在做什么?”

“当然记得,因为第二天中午我听说张山被杀了,头天晚上的印象就很深刻。那天晚上六点多,天气就变得阴沉沉的,我的腿开始发痛,知道快要下雨了,就收拾东西回家了,大约七点钟到的家,然后一直在家,没有外出。我的老伴儿和外孙子,都知道。”

“你儿子刘尚文呢?”

“他住校,一般不回家的。”

“张山死了,你怀疑是谁干的?”

“这个……我没有怀疑过是谁干的?不过,不管是谁干的,我觉得干得好,像张山这样的人渣,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作孽太多,死了也是活该。”

“你平时与他来往多不多?”

“不多。他忙他的,我忙我的,虽说名义上他是我女婿,但实际上他并没把我放在眼里。也不光是我,我们全家他都不放在眼里,他还公然威胁说,要是我女儿闹到法院同他离婚,他就杀了我女儿,还杀了我们全家。你说,这种人还有人性吗?”

“他只不过是吓唬吓唬而已,不可能真会那么做。”

“吓唬?你说错了,他那种人,什么事能做得出来。算了,不说了,反正他死了,我也犯不着说一个死人的坏话。”

“刘师傅,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六年前,你还在红星家属区平房居住时候,你们邻居李疯子被人杀了,你应该对他很了解吧?”

刘师傅捡起摊位上的一只破皮鞋,一边换掌子一边说:“咳,说起那个李疯子,我还真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哩。我觉得他不是真疯子,是个半疯子。就是半疯半傻,有时候装疯卖傻。国家的法律好像对精神病人比较宽松,同样是调戏猥亵妇女,要是正常人就会受到法律惩治,可精神病人就不一样。公安机关一听说是精神病患者,好像都懒得管。这样一来,反倒让某些精神病患者钻了法律的空子,他们打着精神病人的旗号,干着不是精神病人干的坏事。

“就拿这李疯子说吧!他专门挑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骚扰,有时候堵到胡同里抱着**乱啃,有时候故意掏出他的私处强迫对方看。你说这样的畜生活着不是害人吗?我的老婆和闺女长得都很漂亮,自然也没少受李疯子的欺负。有一次,我家老婆洗澡,不知李疯子怎么悄悄溜了进来,像鬼影一样扒着窗户看,我闺女发现后大喊了起来。没想到这狗东西不但没被我闺女的叫声吓跑,还反过来把我女儿压在**。要不是我及时赶来,这畜生就真把我闺女给糟蹋了。我气不过,这狗日的竟然跑到家里欺负我的老婆和女儿,这不是在活人的眼里下蛆吗?我就拿了一把修自行车的大扳手去撵他,准备好好教训他一顿。他一看,慌了,跑得比兔子还快,那样子根本不像精神病患者,倒像个偷了东西的贼。我的腿不利索,当然追不上他。不过,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住的地方离我家不远,是一个长满荒草的破院子。我赶到那里,李疯子好像躲进了屋里,门紧闭着,我推不开,气坏了,就骂他装疯卖傻,骂他小心狗头,下次让我逮着就一扳手在他狗头上敲个洞,看他还敢不敢再欺负人?”

刘师傅的那只粗糙的大手看上去很笨拙,干起活来却相当灵巧,不一会儿就粘好了鞋掌,然后拿过一把小刀来修边。小刀不大,却很锋利,很快就顺着鞋底的边儿转了一圈,将大的部分削下来。

刘师傅边干边说:“我仗着手里有铁家伙,胆气很足,想趁机骂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别再妄想欺负我的老婆和女儿。其实,他就是头伸到我面前让我敲,我也不敢,那会出人命的,我只能吓唬吓唬。我骂了一阵儿,刚转身离开,还没走出院门,他却悄悄从屋里冒出来,在背后紧紧抱住我,将我摔倒在地。那家伙力气真大,我挣扎了几下,也没挣脱开,反被他一把夺去了扳手,扔出很远。然后,他骑在我身上嘿嘿大笑,说你敲呀,咋不敲了?

“看着他那样子?我怎么也不相信他会是个精神病,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呀!我说,李疯子,你他妈的别演戏了,你压根儿就不疯,你只是想借疯子的名义来奸污妇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强奸了贺师傅的老婆,还奸污了李寡妇的女儿,你他妈的真不是人。他一听我揭了他的底,就故意像疯子一样哇哇大叫,把我的头摁在地上使劲儿撞。要不是左邻右舍听到,赶来拉开李疯子,还不知他会把我怎么样。本来我想教训教训他,没承想反被他教训了一顿。没办法,谁让我是个残疾人,动武打不过他,讲理他又不听我的,只能自认倒霉。遇上这样的祸害,你真拿他没办法。不过,自从这次纠纷后,李疯子再也没有来过我家,好像又过了半年,听说他被人杀了。我想,肯定是他欺负哪家的大姑娘或小媳妇,人家咽不下那口气,悄悄做了他。不过,那样也好,法律做不了的事,有人做了,也算为民除害吧。”

我说:“刘师傅,难道你当时就没有怀疑过是谁做的?”

刘师傅想了想才说:“要说怀疑嘛,我当时还真有个怀疑对象,他就是张山。他现在死了,我才敢说出我的怀疑,否则,也只能把怀疑悄悄藏在心里。”

我吃惊地问:“张山?你怀疑他的理由是什么?”

“功是功,过是过。张山虽然本质不怎么样,但他追我家笑花的时候,还是够爷们儿的。自那次我到李疯子家闹过之后,又有一次,笑花独自回家时被李疯子纠缠住了,正好张山出手救了笑花。张山还威胁李疯子说,要是再敢欺负杜笑花,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后来,李疯子果然死了,所以我怀疑可能是张山干的。当时,我还暗暗觉得这小伙子不错,杜笑花的妈妈也觉得张山不错,就把笑花许配给了他,谁知这张山与李疯子是一丘之貉,只是两个人的坏不一样。当然,这仅是我的一点怀疑,不知道对不对,警察同志,别太当真了。”

“谢谢刘师傅,我懂的。”

刘师傅将削刀放到皮夹中,开始为鞋打油,我瞄了一眼皮夹,有好几种刀具,锉刀、螺丝刀、削刀,还有一把长形尖刀,看上去都很锋利。我突然感觉,这些刀具如果用来杀人,能不能一刀毙命?李疯子的死,会不会与刘师傅有关?就问:“刘师傅,你这么多的刀呀,这把尖刀,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

刘师傅拿出那把刀说:“你是说这把?是砌掌子用的,刀刃开阔,砌上平整。”

说到这里,正好过来一个人要钉鞋跟,我说:“你忙吧,刘师傅,我们就聊到这里,改天有空了再找你聊。”

离开菜市场,我隐隐有种感觉,为什么刘瘸子一口咬定李疯子的死和张山有关?是真的有关,还是想为自己开脱?我立即给白拥军打了电话,让他调出红星搬迁房周边的监控,查一查四月十九日晚上六点到十一点刘瘸子出入小区的记录。然后再去市一中查查,杜笑花的弟弟刘尚文在那段时间是不是离开过学校。

吩咐完毕,我决定去会会老同学杜笑花,想跟她了解一些李疯子和张山两起案件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