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的怀疑被老妈彻底否定后,我还是难以说服自己。一是,老妈并没有见到我爸的尸体,如果劳改农场搞错了呢?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医院里新生孩子被抱错也是常有的事,人死了调换个身份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条件允许,凭我爸的智力,应该也有这种可能。二是,隐在我身后一直保护我的那个人,如果他不是我爸,又会是谁?假如他就是当年蹬三轮车的那个人,就是现在的老花匠,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他就是隐在我身后默默保护我的人,他应该就是我爸。
我知道这样的推理缺少足够的逻辑链,但不这样推理,许多事情实在难以解释。我真想找个人好好聊一聊,又不知道找谁更合适。想来想去,认为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老花匠,只有找到他,才能解开我的心结,免得成天疑神疑鬼地老想这件事。
我开车在街上转悠了好几天,还是没找到他。然后我就去羊肉馆看装修进度,一个上午我都泡在了那里。装修已近尾声,下个月就可开业,一些细节方面的事绝不能忽视。自从那次开会把马得理修理了一顿后,他老实多了,一见面就杜老板长杜老板短的,反倒让我觉得有些不习惯。
那个收银员顾小玲已被我辞退了,我早就看出了她与马得理有一腿,我不想把羊肉馆搞成男女**的场所,吃饭的地方,应该干净,容不得龌龊的人与事,更容不得收银员与股东有私情,那样很容易导致财务混乱,甚至合伙侵占餐馆的便宜。
吃过中午饭,我想到卖花的地方去看一看,或许能碰到。拿出手机一搜,搜到了市里最大的花市在城北,于是开车一路向北。记得有一首歌叫《一路向北》,我从车载音乐中调了出来,随车播放了起来,一个带着沧桑感的男中音传来:
带着疲惫带着愧对/我的心一路向北/那个曾经深爱我的人/请你不要流下你的眼泪/留下支离/留下破碎/我的心还在向北/那个为爱流过泪的人/我是否真的再也找不回……
听着这首歌,我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两个影子,一个是少年的谢成,那个阳光的大男孩,一脸帅气,一身正义。另一个影子是蹬三轮车的老伯,在巷道中侧身而立。他没有多少言语,却用他的大爱呵护了孤立无助的我。他们俩的身影,在歌声中相互叠加着,又相互替换着,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想到了他们两人,是因为他们曾在我最幸福和最难堪的时光中出现过吗?
很快,我来到了城北。这地方我从没有来过,停下车,走进花市,我才知道花的世界很大,一个店铺连着一个店铺,各种各样的花名目繁多,姹紫嫣红,卖花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查看了一大圈,几乎走遍了所有的花铺,还是没找到我要找的人。我不知道是寻错了方向,还是来错了时间。或者,他根本就没有花店,只不过批发了一些花,走街串巷卖。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是早上花市开张的时候再来更合适。
我上了车,正准备回家,突然手机响了,是谢成打来的。这让我感到很奇怪,刚刚还想到了他,现在电话就来了,这可能就是心有灵犀吧。接通电话后,我问他有什么事,谢成说正好路过我家,问我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我说好的,现在在城北,开车过来差不多得20分钟。他的声音很温和,低沉中带着磁性的魅力,听着让人觉得很暖心。这让我很容易想起年少的他。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我身后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他?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就被我否定了。高中毕业后,我们就各奔东西了,无论时间上还是空间上,再无任何交集,他又怎会隐在我的身后保护我?尽管如此,见了他,我还是有些莫名的紧张。我知道,这种紧张来自内心的死灰复燃,抑或是对爱的无法抗拒。
“你去城北做什么了?”
“去花市看了看花。”经他这么一问,我突然犹豫了起来,是不是该把寻找老花匠的事跟他说一说,或许他能帮我理理头绪,也好解除我心中的疑惑。可转念一想,觉得这是我的隐私,更牵扯到老花匠的身世之谜,没必要让外人知道。
谢成没有发现我表情上的微妙变化,呵呵一笑说:“你的名字叫笑花,肯定很爱花吧?”
“平凡女人,基本上都喜欢花。”
“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花?”
“要说高洁,莫过于君子兰;要说娇艳,莫过于月季;要说富贵,莫过于牡丹。可我,最喜欢的却是桂花,看着质朴,气味清香。我就喜欢那种味道。”
“看来杜笑花这个名字没有白叫,果然对花十分熟悉。”
我们说着话,菜就一道道上了桌,什么红烧带鱼,小鸡炖蘑菇,都是我爱吃的。这是谢成在我来之前点的,我好生奇怪,为什么他的口味和我的如此相似?
这是我多日来聊得最开心的一次,也是吃得最开心的一次。就在我放下碗筷时,手机响了,是方向东的。我向谢成晃了一下手机:“方向东。”
“可能是案子上的事,接吧。”
接通后,方向东说:“老同学,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案子有了新发现,我们想跟你见面聊一聊。”
我的心不觉一紧,莫不是与老花匠有关?猛然间,我却对老花匠有了一种莫名的担心,我真希望他们的发现与他无关,便说:“好的,我就在我家附近,要不还是去我家吧。”
“好的。我们一会儿就到。”
挂了电话,我一下愣了神儿。我既想知道他们的新发现究竟是什么,又担心他们接近了我心中的疑点。
谢成看着我发愣的样子问:“你没事吧?”
“没事,最近被他们问案子上的事已经习惯了,今天就到此为止,感谢老同学的盛情款待,改天我请你。”
谢成把我送出门外,看到他挥手告别的样子,我感到了一种久别的温暖,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