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吐一口烟圈,继续他的讲述。

“他们过来的时间,和现在差不多,快六点了。”

“不过那个时候是春天,可没夏天天道长,六点钟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我不让他们进来,那年轻一点的男人,很礼貌地走上前来说,他们是算好了时间的,就是在晚上开坟落土才行,还说他们埋的这个亲人生前命不好,如果不是算好的时间落土,怕他不安生,出来作怪。”

大爷发生一声冷哼:“哼,想吓唬谁呢,大爷我整天在这里,我还怕鬼作怪?”

“我们陵园是有规定的,六点以后就是不能进去了!”

“他见我一直坚持,然后就……”

大爷嘿嘿一笑,拍了拍裤兜。

我翻个大白眼,好嘛,你大爷就是你大爷,你这是吃完被告吃原告啊!

“不过没你们给得多,少多了,嘿嘿……”

十四年前,倪思伟还是东山分公司的一个小职员,确实拿不出多少钱。

“然后他们就进去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谢承之问道。

大爷将他那烟斗在鞋底磕了磕,摇摇头道:“哎,这件事,其实我还蛮后悔的。”

“为那点钱放他们进去,不值当。”

“他们进去以后,就那座坟包的方向,传出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我想他们要开坟,总归是要搞出动静的,也没在意。”

“他们上去了两个多小时还没下来,我想着时间实在太晚了,想上去催一催,你们猜怎么着?”

大爷停顿下来,一双小眼睛,从我们三人脸上依次扫过。

这偏僻乡村看守陵园的大爷,表达能力极强,讲到关键时刻,居然卖起了钩子!

“怎么了?你倒是说啊!”阿东没沉住气,连声催促。

“哎。”大爷摇头叹气:“我守了十多年的陵园,你说我胆子大不大?”

“我不怕鬼啊!”

“我那老伙计埋在这里,我大半夜的都敢去找他喝酒,我巴不得他变成鬼出来和我喝两杯呢!”

“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真的把我吓惨了,现在想起来,背上都是冷汗。”

说着,大爷转过身,要给我们展示他背上的汗。

“好好,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谢承之赶紧问道。

“那个时候,我记得天气已经挺暖和了,可当我站起来正要出门,突然觉得全身冰凉!”

“是真的冰凉,就好像突然掉进了冰窟窿一样,手和脚都凉透了!”

“我那个时候吓坏了,以为自己是突发啥大病了,中风啊脑梗啊之类的,我老伙计就是那么没的。”

“我寻思着上**去躺着,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啥的,突然之间门外刮起了大风!”

这个时候,我们终于在这无惧鬼神的老大爷眼中,见到了恐惧的神色。

“春天的时候啊,刮那么大风,还冷,比冬天的西北风都冷,就像是……就像是……”

“嗨,我也不想这么说,但真的感觉就像鬼门关打开了!”

“我这窗户,被吹得呼啦啦乱响,我也不敢想太多,赶紧关上了窗户,将这房里的家什,都搬了出来!”

大爷说着指了指他身后的一个木柜子。

我看那柜子里摆着的,都是些阿东从他老舅那里找过来的驱鬼宝贝,种类比阿东袋子里的还要多。

看来这大爷,也不想他说的那么不怕鬼嘛!

大爷似乎是看出了我们的心思,嘴硬解释道:“嗨,这是埋死人的地方,时不时地总会有些怪事发生,还是要备点东西的!”

“要在以往,我把这些家什一掏出来,那些脏东西就老实了,不过,那天不行!”

“我家什都用尽了还是不行,风越来越大,我感觉我这房子,都要被吹跑了!”

“那风里头,还夹杂着……夹杂着……”

“哎,我怎么给你们说呢?就是鬼哭狼嚎吧,很刺耳,感觉耳朵都要破了!”

“奇怪的是我第二天去问了住在附近的村民,人家啥都没听见!”

我明白,这声音,或许就像蝙蝠发出的低频声波,一般人的根本听不见,但那天晚上,魏道士作法,或许,刚好让大爷与这种声波同频,大爷听见了鬼哭狼嚎,而住在附近的人,没有听见。

“我当时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好钻进被窝里,把头蒙住。”大爷继续说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停了,声音也没了,我还是不敢出门,一直等到第二天天大亮了才出去。”

“那几个人,早就没影了,然后那座坟包,就变成你们看到的样子了。”

“这坟这么邪气,你们就没去查一查是谁买的?里面埋的是谁?”倪思伟问。

“哎……”大爷摇头叹气:“你都知道邪气了,谁还敢去查啊?”

“做我们这行的,都是有忌讳的,能做这么邪气的坟,那几个人,肯定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谁敢去招惹?”

“万一招惹上啥,自己枉死了不说,怕往生的机会都没有,说不定还要累及子孙呢!”

“反正那坟,就这么撂那儿了,没人敢管,你看草都没给它除。”

“它周围的那些墓地,买下的都退了钱,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陵园的人这么做,虽说有些自私,但明哲保身,也无可厚非。

大爷讲到这里,颇有些得意地说:“我们领导说我擅自放人进来要处罚我,我当时就说好我不干了!”

“他们哪里请得到人,听我说起来都害怕,干不了两天全跑了!”

“哈哈,还是只能请我回来,还给我涨工资呢!”

嘿,这大爷,狡猾狡猾的!

我问:“大爷,那后来,那些人又过来拜祭过那座坟吗?”

大爷想都没想便回答道:“没有,再没见过了!”

咦?倪思伟前段时间,不是还来过静安陵园?

“大爷,你再想想,就是你说的那个很好看的男人,他来过吗?”我不甘心,继续问道。

大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我没再见到过。”

我还想追问,谢承之对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再问了。

哎,这大爷,白天光知道打瞌睡了,倪思伟要是大中午的时候,趁着他睡觉悄悄进来,神不知鬼不觉,他也未必能发现。

我们在门房中,大概坐了一个多小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七点过。

大爷往窗外看了一眼:“哎呦,这天变得这么快,下午还大太阳呢,眼看这就要下雨了?”

“你们赶紧下去,下雨了就不好走了!”

走出门房,抬头看天,果然是乌云密布!

夏日傍晚七点,便已经黑透!

这天象,透着几分妖异,想起下山即将穿行的那片果树林,我们三个人的心中,都泛起隐隐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