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三日,听音坊最红的歌姬刘葵歌离奇死了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因刘葵歌是死在门窗反锁的房中,房中衣箱还有个死了多时的婴孩尸体,传言便越传越离奇。
“我这一晚上,可听了好几个版本。”执金吾副参将才哥儿高高兴兴拎着一壶酒,坐在秦不知对面,强行和怏怏的秦不知碰了杯,“光是说那刘葵歌是妖精的,就有两个版本,你要听哪个?”
秦不知发蔫,伏在桌上,有气无力道:“我叫你去帮我看看春风在哪儿,你反倒去瞎打听女苦主的事情。刘葵歌那尸体我也是见过的……呕……”
说不下,光是想到那悬在梁上晃晃悠悠的女尸,脑子里就又有些驱散不去的记忆要翻涌上来。秦不知一个干呕,得了好友言照清拍打几下后背,才将胃里的恶心强压下去。
“现场我也看过,她要是妖怪,死了不化原型?”秦不知道,闷头喝尽一杯酒。
才哥儿将酒杯夺去,“嘿嘿”一笑,“你可别将自己喝醉,陛下不是要你查这案子?你要是喝醉了,明天起不来,再耽误两天,这案子还要不要查了?”
“哼,查。”秦不知忿忿,“我查你奶奶个腿儿!舅舅分明说这案子由我主办,京都府协查。我叫他们给我春风,他们倒好,把那只会拍马屁的绥远搪塞给我!”
李朝上下,敢不尊称李皇,只按民间称呼叫李皇一声“舅舅”的,也就只有秦不知。
但这也是李皇主动要求的,旁人也没法置喙。
秦家三个小子,李皇独独偏爱秦不知这小幺,秦家头两个都没爵位没册封,单就秦不知专程得封了一个世子。
世子还有封地,在桂陇。
要是秦不知上进点儿,年纪轻轻就可以身居朝堂要职了。偏偏他之前对上位这一件事情没什么热情,吊儿郎当地混着日子。
前日里秦不知的大哥秦不理被召进宫。原本是正常的召海卫军头子述职的。
李皇同秦不理拉家常,闲聊起秦不知,秦不理正好就将秦不知发现听音坊一案的端倪给李皇原原本本地汇报了。
给秦不知和京都府传口谕的是大内官万辛。万辛传完了李皇令秦不知主办此案的口谕,和秦家千叮咛万嘱咐,说李皇听闻秦不知要查这案子,高兴得很,叫秦不知尽管放心去查,要人要出力的,京都府出不了的,十六卫随他调遣。
话里话外的,与其说李皇重视这桩密室杀人案,还不如说是李皇重视秦不知说要查案。
万辛也同邰锦郡主偷偷透露了,只等秦不知将案子查清楚,该准备的,陛下都已经准备好。
听听,查清楚,而不是说查出杀人凶手。哪怕秦不知走个过场,随便拎个阿猫阿狗出来顶罪,事后该给的赏赐也还是有,搞不好他能就此一跃成了左骁卫的头子。
秦不知觉得谢春风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情避而不见他。
同样的口谕传到京都府,万辛有没有同样交待京都府的人,秦不知不知道。但他今日早早去京都府,按规矩流程提请京都府百户谢春风协查的时候,京都府里的人瞧他的神色就不太对劲,明目张胆的鄙夷可不少。
京都府那老狐狸府尹吴敬春用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回绝他的春风之请,硬是给他塞了一个京都府破案率最高的绥远。
他要的哪儿是破案率高的巡捕?!论起破案,京都府谁能比得上执金吾?!
他要的是春风!谢春风!
这吴敬春定是记恨他之前在僵尸那桩事情上,没和李皇说实话,坏了他的如意算盘。
他还将谢春风派到了别出去,就是不给秦不知心愿达成的痛快。
整整一早上,秦不知带着绥远等几个京都府巡捕在听音坊排查、找线索,因为心不在焉,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绥远几人对谢春风又有极大的意见,闲扯话里还说起谢春风和吴敬春关系不一般这种龌龊话,还一副“你年轻,我是为你好,叫你看清楚这狐狸精真面目”的老大哥模样,叫秦不知作呕。
忍到午后,秦不知将造事端的绥远痛打了一场——反正绥远也不敢还手。打完了人,秦不知索性窜到了言照清这儿来。
才哥儿也在言照清府中,正同言照清说悄悄话,瞧见秦小世子一副懊丧模样,才哥儿哈哈笑着说要给小世子帮忙。
秦不知交待他去找找谢春风,他倒带回些烂七八糟的传言。
才哥儿笑道:“你干嘛嫌弃那绥远啊?人家那可是有真本事在手的,若是没真本事,京都府破案率最高的怎么是他?”
秦不知想起绥远说谢春风的那些话,都是些空穴来风的屁话,对这人还是没个好看法,“谁家大老爷们儿靠污蔑女子在京都府中混的?他破案率高又怎么了?人品不行,什么都白搭。”
才哥儿“嘿嘿”一笑,“你还别说,他要不是看轻女子,得罪过藏恩楼的肖妈妈,怎的这么多年了才熬出一个万户来?”
才哥儿说罢,有意瞧着秦不知。
秦不知却没反应。
才哥儿轻轻“啧”了一声,失望的模样叫言照清笑出声来。
“你指望他给你捧场?他现在心思全在谢大人上,你就算将杀人凶犯摆在他面前,他也瞧不出来。”
秦不知听出言照清的话,莫名其妙,“什么意思?你今天不是去听音坊听人家说闲话的吗?”
还得了好几个版本的传言,问他要听哪一版。
才哥儿无奈气笑,“得看你怎么听人家说闲话。你瞧瞧你今天跟绥远,穿得公事公办地上门,一上门就叫人家清场。人家虽然是夜里的生意,但有些贵客到早上还起不来,就宿在花楼里头呢!你们这么疾言厉色大呼小叫地一闹,坏了人家的生意,人家怎会配合你?”
秦不知一想,怒目拍桌,“我就知道这绥远没安什么好心!”
今天去哪家不是咋咋呼呼的?!
才哥儿嘿嘿一笑,“你可别说,他倒还真不是什么好心的人。他自己没个后门,向来憎恨走后门的。对你这种天子亲自开后门的,哪儿能真给你的便利?”
左骁卫只管宫中安危,叫秦不知查京都府负责的治安案子,可不就是明目张胆地开了个后门?
秦不知眉头死紧。
才哥儿又道:“我今天去听音坊几家相熟的花楼转了转,还听说绥远不少事情。十来年前他初到京城,起初就在听音坊里头谋生,后头得罪了藏恩楼的肖妈妈。藏恩楼那可是厉害角色,多少达官贵人光顾过,你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