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秦不知拽着谢春风跑到破庙门口，几个不会武的仵作和大夫已经仓皇跑出大门外头。
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还被门槛绊了一跤，谢春风下意识想伸手去扶，才弯腰探身，被秦不知用力往后拽。
“什么僵尸？”
秦不知将那老仵作一把拉起来，沉声问道。
“石像底下，有个坑……”
那老仵作哆哆嗦嗦的，也说不清楚，一双手攀着秦不知，一对脚尖冲着外头，只想赶快逃离这儿。
秦不知将他一放，回身又拉住了谢春风的手。
他生怕她逃跑似的，防她防得紧，带着谢春风就往大殿方向跑去。
谢春风远远就听见大殿传来的呼喝声，没有刀剑相交的声音，只有男人们的惊叫和怒喊。
大殿之中有个地方烧了起来，火光将整个宽大的殿堂照亮，谢春风随着秦不知进门去，先见着有人掐着一个人的双肩，埋首在那人的颈上，叫那人惨叫连连。
等到埋首那人的头用力一起，谢春风先看得一张腐坏了一半的脸，以及在他口里咀嚼的一块人肉。
谢春风一惊，下意识往秦不知那儿依偎过去。
秦不知还当她是怕了，一手搭上她的肩，也不知道自己是搭错了哪根筋，将谢春风往自己怀里一揽。
谁知道谢春风却是在他半拢过来的手臂之中迅疾半转了身子，抬手将他双眼遮挡住。
“秦不知，别看！”
这样说，被他紧握的那只手又抬起来，手肘抵着他的肚子，将他往大殿之外推。
“谢万户？”
也不管秦不知皱着眉，莫名其妙地低头看她。谢春风将秦不知推出去后，同惊愕不已的石斯年厉声交待：
“看好秦不知！”
随即将秦不知的手一挣脱，抽刀往大殿里头去。
殿中僵尸十来个，执金吾和京都府的巡捕们正在奋力顽抗。但那些僵尸杀不死似的，砍去一刀，他们感觉不到疼，照样往人身上扑，就是要咬人吃人。
就算刀刺穿身子，也还毫无知觉地拼命扛着刀往前，抓住活人的双肩。
秦不知被谢春风推了个趔趄，被石斯年一把扶住。眼角一抽，看着谢春风留下一个英姿飒爽的背影，雷厉风行将已经揪住人要张嘴咬下去的一个僵尸，一刀砍下脑袋。
“砍头！得砍头！”
谢春风大喝两声，大殿之中的执金吾和京都府的人立即应声照做。
不多时，十来个僵尸头身分离，在地上悄无声息躺着，再也动弹不得。
秦不知心中有弦微微一动，只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抬腿要进大殿之中，被石斯年紧紧搂住腰，整个人的重量坠在他身上，慌慌张张。
“哎！秦大人，您可别进去，这里头可都是死尸，您看了又得昏过去了！”
秦不知纳闷，低头垂眼看兢兢业业按谢春风的吩咐“看好他”的石斯年。
“昏过去？”
石斯年抬头，纯真看他，用力点头，“对对对，您看尸骸白骨不会晕，那是因为他们没带着血肉……”
话没说完，被秦不知一把甩在地上。
石斯年“哎哟”了两声，捂着自己摔疼的屁股，赶紧跟上大踏步往里头去的秦不知。眼见秦不知在僵尸残尸和腐坏的血肉之中穿行，而面无惧色，也没有个要倾倒的迹象，石斯年觉得奇怪，但又觉得按照秦不知这段时日的变化，不怕尸体了好像也没那么奇怪。
谢春风正同执金吾才哥儿说话，听到声响，转头来看，担忧得立即上前，生怕秦不知瞧见一旁的僵尸要昏倒。
抬起的手被秦不知一截，用力拽下，秦不知两根手指钻到她的手心中，其余手指将她整只手拢起来。
“什么情况？”
秦不知问才哥儿。
才哥儿错愕看着秦不知，再看秦不知两旁的残尸，“你……你…不头晕？”
秦不知皱眉，撇开这无用的话题，重复又问了一次，“什么情况？”
恰好石像底下有叽里呱啦的嘶吼声传出来，又有人挠着石头。那声音是从石像座下的一块石板后头传出来的，阵阵腥味从里头一块儿逸出来，秦不知皱眉，掩住了口鼻。
才哥儿的视线先落到秦不知和谢春风交握的手上，咳了一声才道：“正同春风说呢，方才京都府的高大人摸到了这儿的石块有些异常，还有松动，敲敲打打，就将这机关敲了出来。没成想这里头有这些晦气玩意儿。”
才哥儿说着，将脚边一个僵尸的头颅踢开，恰好踢到了石斯年那头，叫石斯年惊叫了一声，白了才哥儿一眼。
“有多少？”秦不知问。
才哥儿道：“没法数，冲出来的就这么些，想吃活人。余下的，高大人及时将石板关了，没出得来，没个数。”
秦不知抬头，看在石板上蹲着的高盼岸，就是石斯年说具有才能，带上的那一个狱卒。
高盼岸看着还是一副孩子模样，皮肤白皙，稚嫩得很。这会儿坐在先前二狗子待过的文殊石像手上，出的汗都湿了衣襟。
“机关打开再合上，需要多长时间？”秦不知问高盼岸。
高盼岸答，“完全打开要数五个数，全然合上也得数五个数。但是数到二，里头的东西就能挤出来，秦大人要是想灭了里头的东西，数到二就得开始准备。”
秦不知高看他一眼，觉得这少年狱卒比外表看起来聪慧的多。
谢春风也意识到秦不知的想法，暗暗捏紧了手中的刀。
秦不知捏着谢春风的手，瞧着周遭来来去去的怨魂，同地上的僵尸头颅作比较，没有一个能对得上的。
叫人拿来一张染了血的帕子，才哥儿将帕子递到那石板缝隙附近。里头的僵尸越发兴奋，迫不及待的吼声连连，有个执金吾听了一阵，迟疑道：“这数量，怕不止百个。”
才哥儿看向秦不知，秦不知道：“调人来，左骁卫来一百人，京都府全员出动。人齐了再办事。”
有人应声下去，出去的时候，吧唧踩到一个什么东西，黏糊糊地沾在他的脚底，被带出去。
石斯年正翻着其中一个僵尸的头颅查看，顺着那细小的声音转头去看，再比对手上的这个头颅，好一会儿，“咦”了一声。
“他们的眼睛里头是不是有虫子？”
话音才落，几声“啵啵”声响，像酒瓶塞子被拔出，在周遭次第响起。
秦不知听见这声响，浑身一凛，后背倏地寒毛直立。
这声音，他好像在哪儿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