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池倾阳同住的男人是一位内科医生, 那位医生刚刚得知女朋友出轨了富二代,女朋友把他扫地出门,连人带行李一起扔了出去。
内科医生心碎成渣,买醉到深夜。
喝到头昏脑涨时, 他恍然想起自己还有职工宿舍可回, 感动不已。
自己那位禁欲系的外科室友不近女色, 把谈恋爱的时间都拿去做研究了。
看看人家现在多好……年纪轻轻,出人头地。他早该学学了。
内科医生豁然开朗,池倾阳长得那么帅都不要爱情,可见爱情这东西也没什么了不起,去他妈的吧!
当他心情舒爽地回到职工宿舍楼, 翻出压包底的钥匙开门进屋。
第一眼, 先是看见了玄关处整齐摆放的女士单鞋, 平底, 布面,小碎花。
第二眼, 则是看到平日里冷若冰山的室友把人家女孩子压在沙发上, 吻得难舍难分。
女生的衣服都被他压乱了,裙子肩带挂在手臂上,露出玉润的肩膀, 和小树枝一般纤细柴瘦的锁骨, 白皙皮肤上覆了一层晚霞似的红。
那一刻, 无辜的医生很想哭, 他怕池倾阳会在半夜用手术刀把他碎尸万段。
“对不起!!!”内科医生吓出惨叫。
池倾阳用身体护住谭落,同时抄起沙发靠垫朝他的脸砸了过去。池倾阳阴森森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内科医生万万没想到回自己的宿舍会撞上这一遭:“饶命啊池兄……我没处滚啊!”
当时池倾阳满脑子都在想, 买房迫在眉睫, 无论如何不能再拖了。
那天, 尴尬到差点去世的谭落邀请郑医生一起吃饭,说了不少客套话。类似于,谢谢他之前照顾自己的男朋友。
郑皓不好意思地笑:“是他照顾我比较多。”
郑医生完全不知道池倾阳有女朋友,怪他瞒得紧:“你谈个恋爱,怎么像是在搞情报工作?是怕女朋友太漂亮,被你们外科那帮饿狼惦记上?”
谭落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逼着自己去习惯“池倾阳的女朋友”这个身份,尽量不在别人这样说起时感到羞窘。
池倾阳恋爱了。
这绝对是爆炸级的大新闻,能引起全院轰动。
郑皓内心戏很多,他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前线记者。他冒着生命危险第一时间奔赴战场,了解第一手实时快讯。
这种兴奋能够掩盖失恋的痛苦。
餐桌上,谭落和池倾阳同坐一排,郑皓坐在池倾阳对面。
郑皓有一口小龅牙,把上嘴唇顶得微微前突,很像小耗子。他不做表情的话还好,可他这么兴冲冲地盯着谭落看,难免显得有些贼眉鼠眼。
“池兄,你们谈多久了?”
见池倾阳不回答,谭落主动接了话:“没多久……”
严格来说,大概也就一个小时。
他们真正成为男女朋友的时间要从那个吻算起。
郑皓歪嘴一笑,说谭落肯定在诳他:“瞎说,你们这关系,我一看就是老夫老妻。”
他说刚在一起的男女朋友没有经过磨合,没这么自然。
谭落解释不清,赔着笑说真不是。
池倾阳的右手从桌子底下悄悄伸过来,覆住她在膝上攥紧的双手。
谭落眨眨眼,偷偷瞄他。
池倾阳舀起一勺虾粥吹凉,不抬眼眸,很平常地对郑皓说:“你小子眼睛还挺尖。”
“那是。”郑皓让他少说废话,赶紧从实招来。
池倾阳懒洋洋地挑了下眉,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刚在一起,但我追她十年了。”
谭落的数学不好,她没想明白,池倾阳怎么算出了个十年呢?
拆线那天,她躺在病**问池倾阳:“你哪追了我十年啊?”
池医生剪掉最后一个线头,用镊子夹走:“你好好算算,高中两年,后来八年。”
“这能一样么……”
高中的追,是追求的追。
后来的追,是追寻的追。
同字不同义。
池倾阳揣摩她那点小心思,故意提着语调捉弄她:“是不是觉得亏了?不该这么快同意和我在一起?”
“我可没这么说,我不后悔。”
“后悔也晚了,谭小姐。”
谭落第一次听他用这种称呼叫自己,有种异样的感觉,像是有根羽毛在她心上扫,痒痒的。
池医生手里拿着锐器,他这么不紧不慢地一说,特别像个气场强大的绑匪,谭落是他绑来的千金小姐。
可是绑匪不要财,他只要人:“你已经上了贼船,逃不掉的。”
池倾阳把她的衣摆往下拉,归于原位,遮住处理好的伤口。
她的伤口长得不错,刚拆完线,疤痕比较红。池倾阳说后续涂点疤痕膏,好好护理,不会留下特别难看的一道痕迹。
池医生不太信任这位粗枝大叶的患者:“我不指望你护理好自己,我会督促你。”
虽说盖好了衣服,池医生自己的手却从那里伸进去,在谭落的细腰上掐了一下。
谭落没料到这一记突袭,身子绷得很紧。刚才护士出去了,这小屋里只留了他们俩,池倾阳的手故意在那平坦温热的地方多停留了一会儿。
他喜欢看谭落被他触碰时微妙的表情,她习惯性地咬着下唇,像是在偷偷忍耐着什么。这副表情难免激起他的坏心眼,想继续看她忍不住的样子。
谭落的皮肤薄,很容易泛红,那天他在她脖颈上吮了几秒,红印到现在都没消。谭落对此颇有微词,不得不拿出遮瑕膏盖住。
若不是顾忌着护士随时会回来,他想在这里按住她亲一会儿。
“你这几天有什么安排吗?”池倾阳忽然问。
谭落想了想说,她首先要和邱素宁去一趟西北,之后回下江。
拆了线,意味着她和池倾阳之间的医患关系即将结束,她没有理由继续赖在深州,得去做正事了。
池倾阳抓着她的手轻轻揉捏,问:“你这次忙完,能不能和邱老师请几天假?”
“可以吧?因为除了这一次,我全年无休。”
谭落想说邱老师没那么不近人情,转念一想,如果工作真的很忙,那位老人确实会压榨员工。
“谭落,我周末想回一趟南玡,”池倾阳吻着她发顶的旋,“你陪我好吗?”
“回去干嘛呢?”
他想了想,很含蓄地说:“回家办点事。”
他不明说究竟是什么事,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坏事。
谭落问:“会见到你的爷爷奶奶么?”
“会,他们也想你了,你介意见到他们吗?”
“不介意。”
她怎么会介意呢?那二老还愿意见到她,谭落已经万分感激了。
但是有一个人,谭落有些担心。
用不着她说话,池倾阳明白她在顾忌什么:“你不用在意我爸,我和他基本没联系。”
八年前,李淑芳做完手术,在医院休养。池天恒去给她叫医生,手机放在病**没拿。
鬼使神差,他拿起父亲的手机,用自己妹妹的生日成功解锁,然后查看了通话记录。
谭落离开的那一天,晚上九点多,池天恒给谭落打过一通电话。记录显示,通话时长有接近五分钟。
等池天恒回到病房,池倾阳拿着通话记录质问父亲,他到底和谭落说了什么?
池倾阳就想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说了某些话,谭落才会离开。
池天恒矢口否认,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
池倾阳被父亲从小骗到大,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能够轻易看穿他的谎言。
从那以后,二人本就千疮百孔的父子关系进一步恶化。
谭落和她爹的情况也大差不差。
大概四年前,谭永德刑满释放,谭落没去接他,是他朋友去的。
谭永德在那位朋友手底下工作,给别人当司机,讨个生活。
他还想赖着谭落,让女儿养他。
谭落没那么好说话:“我也可以把你的住处告诉那帮债主,看看他们会不会去找你。人家肯定希望多一个人还债,总比我自己还要快上不少。”
谭永德那点工资,也就刚够自己吃饱穿暖,根本没法还债。
他大骂女儿,说她变了,变得有心机、很恶毒。
谭落不否认:“托你的福。”
直到今天,谭落也没告诉她爸,她已经还完了欠款。生怕谭永德知道后又缠上自己,当一条吸血的蚂蟥。
谭落答应池倾阳:“好,我陪你回南玡。”
离开医院后,谭落去找邱素宁,协助她处理完深州这边的工作。
工作很顺利,谭落挑邱素宁不忙的时候开口了,提出想请三天假。
邱素宁坐在酒店房间里的小沙发上,默默斜了她一眼。谭落浑身发冷,心说这假可能不太好请。
她赶紧识相地退了一步:“那个……邱老师,实在不行,两天也成,我尽快回来。”
邱素宁慢悠悠地摘掉老花镜:“三天太短了,你歇上半个月吧。”
谭落乍一听,以为邱老师这番话是在阴阳她,嫌她歇得太久。
她忐忑不安地认错,解释自己是有急事,绝对没有怠慢工作的意思。
邱素宁听完她的解释,那张脸反倒是阴了:“我是魔鬼还是什么?至于让你怕成这样?我是叫你养病,又不是要把你开除。
邱老师说烦了:“赶紧歇着去,歇完十五天再回来工作。时间不到,别出现在我面前!”
谭落恨不得给老佛爷说一声“嗻”。
但她知道,邱素宁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
邱老师为了让她早点还完债,给她的工资比同行业要高不少。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师父。
池倾阳请了七天年假,和前后的周末凑在一起,拼出十一天长假。
江澈和王翠星知道他们要回老家,也都闹着请假回去,要和谭落见个面。
谭落和池倾阳搭乘飞机,从深州回到南玡。
在他们到达前,南玡下了场小雨。等他们降落在跑道上,雨过天晴。
走下飞机廊桥的那一刻,谭落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时隔八年,扑面而来的空气还是那样熟悉。
夏季雨后,满满青草味中夹杂着一丝很淡的咸腥,这是属于临海山城的独特味道。
谭落没想到自己会回到这里,每一次和邱素宁出差,她都怕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南玡。
这里承载了她太多回忆,她这辈子拥有过的幸福都和这座小城有关,若是要她孤零零地回来,她恐怕会被沉重的悲伤压到窒息。
可是这次,她不是孤身一人了。
她很喜欢这座城市,更喜欢住在这座城市里的那个人。
谭落紧紧挽住池倾阳的胳膊,整个人靠着他身上,枕着他的肩膀。
池倾阳把行李箱换到左手,不让那箱子碍着她,谭落感觉到头顶又被他亲吻了一下,她一抬头,望见池倾阳宠溺的目光。
二人上了出租车,池倾阳对司机说:“去新城华苑。”
这是谭落没听过的地方,她疑惑地问:“池爷爷他们搬家了?”
“没,他们还在溪桥北住。”池倾阳扣上安全带,握住谭落的手,他在飞机上就握了一路,仿佛只要她在身边,他就得牢牢牵着他。
“那我们现在是去哪?”
“去我家。”
“你已经买房了?”
“老家是买了的。”
南玡市的房价不算贵,这房子是池爷爷给孙子买的,全款一次性付清。
池倾阳没想让爷爷出这么多,出个首付就很好了,剩下的贷款他自己还。
池问海最疼孙子,哪里舍得他省吃俭用还贷款。
“我以为今晚会住池爷爷家。”谭落有些惋惜地说,她很想念高中时居住过的小房间,“池倾阳,那边现在不能住人了么?”
“能住是能住。”
既然能住,他却不住,像是有什么隐情。
下了出租车,池倾阳领着谭落走。司机听见他们买了这里的房子,羡慕了一路。
新城华苑是南玡最好的居民楼,刚开盘那会儿一房难求,没点关系都买不到。
池倾阳家是一百六十平的大平层,楼层、方位都是上品。
这要多亏江澈,通过江澈父亲帮了忙,池倾阳才能买到这里的房子。
刚进家门,谭落随手摸了摸家具,一点灰都没有:“你多久没回来了?屋里居然能这么干净。”
“有半年吧,我奶奶偶尔会来收拾。”
房子装修得很漂亮,是池倾阳喜欢的原木风格,简单温馨。
只不过,房子虽好,谭落仍然是想念小红楼。
谭落刚放下包,都没来得及走到客厅,池倾阳拽住她的胳膊,把她转向自己。
男人将她抵在墙上,膝盖挤入她双腿之间,强硬而急躁。
她扶着池倾阳的肩膀稳住自己:“等等……”
“等不了,”男人神色迷离,嗓音低哑滚烫,“路上就想吻你了。”
谭落再想推他,手腕被捉着按过了头顶。
男人的气息和那晚不同,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他的吻蛮不讲理,一边贪婪吸吮着她甜丝丝的味道,一边用自己的荷尔蒙把她灌醉。
谭落竭尽所能地回应他,被他吻到嘴唇湿软,浑身发烫。
太阳快要落山了。客厅里的落地窗正对大海,橘黄的日头悬在海面,摇摇欲坠。
屋子里和海平面是一个颜色,那种令人昏沉的黄像一杯浓酒,迷醉了谭落的神智。
手机响了,打断了男人继续享用她的嘴唇。池倾阳调整呼吸,接起了电话。
来电的是池问海,池爷爷问他们到哪了?几点回家吃饭。
池倾阳的眼睛像一汪深湖,谭落被他凝视着,感觉自己快要坠进去了。
他对爷爷撒了个谎:“刚下飞机,我们晚点过去。”
谭落缄默不语,抓紧了他的衣襟。两人的身体在亲吻时贴得很紧,他的身体反应,她一清二楚。
那他撒谎的原因,是想再亲一会儿,还是想做点别的?
通话结束,池倾阳把手机放下,也不说话。
他分明只是看她,她却淋了一场雨,里里外外都湿透。
谭落有些急了,咬他的下唇,讨好似的舔了舔,又吻着他的唇角,唤他名字。
池倾阳的眼尾有些红,他捧起她的脸:“谭落,我想要你。”
谭落闭上眼,再度吻住他,双手摩挲着解开他的衬衫纽扣。
他们从玄关转移到了卧室,谭落记不得这一路是怎么过去的,只记得自己躺在**时,能遮蔽身体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
他的侵入很温柔,尽管他竭尽所能地放缓动作,谭落还是露出了些许痛苦的表情。
他抱歉地吻她的眼泪,喃喃说着对不起三个字:“弄疼了你。”
她是很疼,可她感觉到心上某个缺口也被他填满,从这一份被占有的疼痛里,她忽然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池倾阳……”当他的温柔逐渐消失,她承受着他的欲望,一声又一声地呼唤他,“我喜欢你。”
谭落以前从来没有对他明确说过这句话。
今天,就在当下这一分一秒,她要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她也很喜欢他。
他搂紧谭落,像是搂紧了一朵燃烧的脆弱玫瑰。他们彼此点燃对方身体,在这份迟到了太久的爱欲中沉沦。
这件事之后,谭落总算知道池倾阳为什么不肯去小红楼住了。
因为小红楼隔音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