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纸是好几张放在一起烧的,想来当时所有人都只顾着清扫自杀之处,漏了灯罩。郭夫人一死,这屋子也无需再点灯,这才留给了柳素鳞发现的机会。
只见残页上写了几句辞:残烛摇摇不知期,还记当年,小窗幽梦见郎君,自比鸳鸯蝶梦。谁知二十四年春风过,王侯终成空,贪心痴妄,害了性命。
“这是郭夫人写的?”花辞镜在屋内发现了郭夫人抄写的清心咒,两相字迹对比,别无二致:“这辞看起来可不像家庭美满,子孙成器的人所写。”
柳素鳞回忆着上次闹鬼之事道:“郭夫人和郭嗣相敬如宾,夫妻之间却没有恩爱,我记得上次来时,郭夫人为了郭倪之死日日伤心,但郭嗣却只是利用夫人做借口,将我骗至郭家罢了。”
郭嗣干出这种事,确实不奇怪,花辞镜将自己记录下的可疑之处交给柳素鳞:“这些是我能找到的全部反常之处,这里实在没什么特别了。”
柳素鳞拿过这些记录:“不错,你可找下人一一核对,将无法解释之处找出来,兴许就是线索。”
“那你呢?除了纸笺还发现了什么?”花辞镜好奇,柳素鳞道:“缺了个人。”
花辞镜奇怪,这屋子当时只有郭夫人,以及发现尸体的小丫鬟,莫非这个小丫鬟有问题?但柳素鳞很快就否定了她的想法。
每次柳素鳞来郭家,总有个人一直会来,那就是郭福。
从方才二人见过郭嗣后,柳素鳞就一直在等郭福,结果迟迟不见人进来,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柳大人。”郭宿的声音突然出来:“郭管家从昨天起,就在操持母亲的事,最快也要今晚才能回府,若有需要,只管跟我开口就是。”
柳素鳞看着突然过来的郭宿,不免道:“我以为郭大公子会亲自去送夫人。”
郭宿和郭天两人,柳素鳞接触最多的就是郭宿,对此人的映像,一直是心机深沉,并且与管家郭福有某种默契。
郭宿彬彬有礼,颇有大家之风,似乎之前他与柳素鳞一切的不愉快,早就烟消云散:“家母与家父分房而居已经十多年了,不过你放心,家父断不是他人假扮。”
这话意在柳素鳞破李忠的案子,语气中嘲讽之意尽显:“柳大人真是大公无私,按照时间推算,你入京之时,见到的已经是雷霆了,若我是他,定会阻拦大人入京,之后也不会处处相护,必至大人死地,否则也不会落得今日,凌迟之罪。”
郭宿的话太难听,气得花辞镜道:“你这人真是——”
“比之郭大公子,为了家族富贵,攀附秦王,连母丧之时,尚有玩笑之心,这份气度,素鳞望尘莫及。”柳素鳞在花辞镜失礼前回敬,郭宿却意味深长地看了柳素鳞,话锋一转:“说起来,我听闻永安公主和驸马云游天下,不知现下如何?”
郭宿突然提及公主和驸马,定是别有用意,柳素鳞却只是道:“官家说,家父与家母一切安好。”
“官家啊。”郭宿的话里有一分玩世不恭,奸佞之色尽显:“柳大人,多少年未见公主与驸马了?”
郭宿对官家的态度让柳素鳞瞬间警惕,要知道此时的郭家全靠官家提拔,这一分玩世不恭,让柳素鳞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花辞镜原本也想讽刺郭宿几句,但看柳素鳞的样子,莫非有什么蹊跷?
郭宿发现柳素鳞并未搭话,十分满意,他喜欢聪明人,自己这才露出了一分玩世不恭,柳素鳞就能发现问题,于是道:“此时家中只有我一人做主,柳大人可否赏光,随我去花厅坐坐?”
“花辞镜,记得我教你之事。”柳素鳞转头对花辞镜吩咐了一句,这才对郭宿道:“请带路。”
看着柳素鳞根本没带自己去的意思,花辞镜眉头都皱了起来,搞什么嘛,这两人方才针锋相对,现在就能坐一起品茶?
柳素鳞不就随便教了她查看不寻常之处吗?
等等?花辞镜突然发现,郭嗣去大理寺当值了,郭福处理郭夫人之事晚上才回来,郭宿跟柳素鳞在一起,郭天在上清宫,原本府中的看家护院现在也没有,下人们都躲了起来……那不是是说,现在郭府终于可以自由查探了吗!
花辞镜瞬间明白,原来是让她帮忙查线索啊。
好吧,既然柳素鳞这么做了,她也不客气。
柳素鳞最后看了一眼沉思的花辞镜,以她这闲不住的性子,郭府就算是一潭死水,应该也能被搅起点浪花。
柳素鳞和郭宿到了花厅,他记得昨天花辞镜和金市东就在这里闲坐等郭夫人,之后有人假扮自己从屋顶进入花厅,还告诉他们二人郭家有内鬼。
柳素鳞将目光转向花厅天花板,只见确有房梁出现些许落灰,看来真有人从这里进来。
郭宿瞥见柳素鳞的目光,继续玩笑道:“柳大人放心,此间并未发生过命案。”
“故意提及家父家母,郭大公子有何盘算,明说吧。”柳素鳞倚着门框,双手环胸,在这个位置,能将整个花厅尽收眼底。他看到,窗边有些许泥渍,花架空了,而地上有没清理干净的泥土,想来是匆匆收拾,并未彻底扫干净。
郭宿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柳素鳞,眼睛里露出笑意:“我不过是感叹人走茶凉,物是人非。照官家的话来说,永安公主与驸马,只是云游四方,并非驾鹤西去,但官家却已经不顾公主府和秦王府的约定,打算为郡主另寻良配,真是可惜啊。”
郭嗣今天也暗中提过,柳素鳞是翠微的表兄,想知道柳素鳞的心思,看来绝非巧合:“这是郭大人告诉你的?”
郭宿了然:“看来家父出门前的话,让柳大人多心了。”
多心了?柳素鳞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郭宿。
“我的意思是,坏人为必要聪明,否则官场摸爬滚打二十四年,机关算尽,也只换了个枢密都奉旨,若非这次官家有打算,大理寺卿之职岂会轮到家父?”郭宿在提及郭宿时,脸上终于露出了难掩的嘲讽与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