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覆对比这些大臣,有一个天然的优势。
他从一开始便带着恶人的面具出场,哪怕做了再过分的事,只要不违反律条,为皇帝所允,那便无人敢出言反驳。
但那些大臣,却经不起推敲。
“桃李满天下的三朝元老,与其强硬动手,惹得天下那些穷酸书生对我口诛笔伐,不若趁机抽走他根基中那一块最重要的基石,要他自己失去立足之根基。”
听着庭覆之言,陆瑾瑜这才明了。
“督主在时,他们会小心谨慎,担心被你发现端倪,可一旦督主倒台,在你失势的这段时间里,便是那些人最松懈之时。”陆瑾瑜眼睛一亮。
不会有人永远保持警惕,哪怕是机警的猫,也有劳累休息之事。
庭覆失势的这段时间,正巧是他们松懈休息的最好时机。
“唉,娘子总说我是资本家,可是错怪我了。”庭覆闷声开口:“最大的吸血鬼,明明是坐在上头的内个。”
坐在上头的内个,说的自然就是皇帝了。
“我这才从襄都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连茶都未喝一盏,便被那老家伙拉去做了局。”庭覆语气沉沉。
皇帝想肃清朝堂,却要依仗庭覆之手。
果然,先前是自己担忧过度了。
见陆瑾瑜发呆,庭覆有些不满地低头去咬她的耳朵:“娘子在想什么?”
陆瑾瑜吃痛回神,有些无语地扫了眼黏在自己身上的庭覆:“你属兔子的?这么喜欢咬人?”
庭覆闷笑:“我知道娘子喜欢那毛茸茸的小动物,若是可以,我倒是不介意变成那些猫啊狗啊兔子什么的,供娘子赏玩。”
“......”这话掀起陆瑾瑜一身的鸡皮疙瘩。
“方才我在向娘子诉苦,娘子不仅不安慰我,还无视我。”庭覆不满地翻旧账。
“你堂堂九千岁,威严呢?都落一地了。还和人诉苦,几岁了。”陆瑾瑜无情将他推开。
“三岁。”庭覆笑着开口。
陆瑾瑜:“......”
“后面几天,会有些忙,娘子照顾好自己,莫要再如今日这般熬夜了,我瞧着心疼。”庭覆抚了抚她的鬓角。
陆瑾瑜叹气:“我在熬夜,你又何尝不是?外界都传你被押去了大理寺......”
“确实,白日里要住在大理寺的牢房里,有不少人盼着我下地狱,而今入了大牢,一个个都想着上前踩一脚,晚上还得出来加班,苦啊。”庭覆摇头。
“.....狗皇帝这么压榨下属?实在过分。”陆瑾瑜哼声,在他耳边低声开口:“好好干,迟早夺了他的江山。”
“遵命。”庭覆轻笑。
“不必担心我,我身边有芸娘,你自己保重,等你此事了结......”陆瑾瑜话到此,对上面前人期待的神色,又还是摇摇头:“等此事了结,再说罢。”
庭覆眼中光芒一暗,却还是笑着点了点头:“都听娘子的。”
“我出事,陆家人怕是会欺负你,好在给了你清原县主的头衔,他们因着这层身份,也不敢对你太过放肆。”
“你,早就料到此事,才会为我求封号?”陆瑾瑜声音沙哑。
庭覆却是摇头,眉头也蹙了起来:“我确实在皇帝面前为你邀了功,想震慑陆家人,但封县主一事确实太过突然,我觉着有蹊跷。”
果然如此,陆瑾瑜神色一闪,忽然握住庭覆的手,语气沉沉:“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皇帝......”
二人对视一眼,皆看清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如果,我是皇帝,便会将这场九千岁失势的戏,真的做了。”陆瑾瑜声音沉沉。
她原先没想明白,皇帝无缘无故封一个大臣之女为县主究竟是何意。
哪怕她真去了襄都赈灾,却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而如今庭覆又说,自己并未向皇帝求旨封她为县主。
那,这便是皇帝自己的意思了。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权宦祸国,他可以是昏君,却不能不顾祖宗基业。”
如果她是皇帝,做得绝一点,便会在活着的时候,给庭覆无上荣宠,借他之手做自己想做之事,再将全部的脏水骂名推到他身上。
然后在将死之时,将这个帮自己做了大半辈子坏事的奸臣杀了,为未来的皇帝留下一个至少相对好掌控的朝堂。
此番,皇帝看似是在与庭覆做局,一同钓出那些躲在暗处,做事密不透风的贪官污吏。
可仔细想来,皇帝却又何尝不是在布一场大局,等到庭覆将这些贪官污吏暗中除掉以后,皇帝再将庭覆除了,便可做到收益最大化。
听陆瑾瑜将脑海中的预想悉数道出后,庭覆眼神也逐渐冷了下来。
庭覆眉头蹙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卸磨杀驴之事,也确实是他的拿手好本事了。”说罢,庭覆又笑了起来,只是眼底尽是寒意:“只是他又如何断定,自己真的能有把握,一口吞掉我这只小蝉?”
换做寻常九千岁,皇帝这招说不准真就灵验了。
可庭覆惯是个会扮猪吃虎的,他的许多手段与势力,都并未搬到台前。
陆瑾瑜知道他真正的底蕴与人脉都在暗处。
这人惯是喜欢演戏的,她曾在某人书房翻到一张名单。
朝中许多大臣,看似日日骂他这个奸臣祸国殃民,是个两袖清风的纯臣,背地里其实都是被他拿捏住把柄的自己人。
皇帝太过小看庭覆了。
“娘子果真聪慧,穿越古代数日,便摸清了朝中这些人心中的弯弯绕绕。”庭覆神色一转,又带上了几分笑意。
“我只是觉着,皇帝封我为县主一事,太过蹊跷了,不合常理。”陆瑾瑜微微摇头。
如果皇帝决心除掉九千岁,并且足够有信心,那封她为县主之举,便能想得通了......
“岳父大人听闻我下了大狱,还高兴地去打了几两小酒呢。”
陆瑾瑜忍不住一笑:“我爹那般小的散官,你还分心去瞧?”
“只要是娘子相关的事,都是为夫的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