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将聚义厅改为忠义堂,一字之改,梁山不再是一帮流落豪杰啸聚一堂暂栖其身的地方,而是他们实现人生价值、升华人生境界的场所。

改变了事实,就改变了世界

前面我们讲到,晁盖死了,宋江做了代理老大。然后他发布了两道政令,一是重新安排大家的工作,实行了全员聘任;二是“改聚义厅为忠义堂”。

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行为。

“文革”期间,评《水浒》的时候,把宋江看成是投降派,于是,抓住这个事情不放,说晁盖的聚义厅是英雄聚义,是革命;而宋江的忠义堂,则是宣传对皇帝的“忠义”,是投降。

其实,这种说法对,也不对。

先说不对。有两点:

第一,“聚义厅”不是晁盖命名的,也不代表晁盖的什么政治路线、政治立场和政治主张。“聚义厅”只是一个泛称而已,比如,桃花山、清风山、少华山,都有聚义厅,都把会议、议事、集合的地方叫作聚义厅。梁山也一样,王伦时期就叫聚义厅,不是晁盖时期的名称,更不是晁盖专门命名的,所以,首先不能说是晁盖的聚义厅。其次,更重要的,也不能说聚义厅这个名称就一定有某种政治上的含义,代表所谓革命的立场。

第二,“聚义厅”不仅不是什么晁盖政治路线的体现,恰恰相反,是晁盖胸无大志、缺少政治目标的表现。事实上,晁盖延用王伦时期的泛泛而称的“聚义厅”,恰恰体现了晁盖的保守立场,他没有把梁山做大做强的志向,也没有把梁山做成区别于其他山头的想法。

所以,说宋江改“聚义厅”为“忠义堂”是背叛了晁盖的革命路线,不对。

但必须承认的是,宋江确实是想借正式命名来体现一种政治追求。

而这种政治追求也确实以忠于皇帝为核心。

这一改,就改出了新面貌。

《水浒》中一般好汉,讲究一个“义”字,而宋江多了一个“忠”字。

唯其多了这一个字,就多了很多负担,多了很多责任,多了很多劳累。

主政梁山以后的宋江,就是一心一意要在江湖之义中,加入家国之忠。

有了家国之忠,人生的境界就不一样了。

聚义厅是个没有实在意义的词,也就是一帮哥们聚在一起大碗吃酒、大块吃肉、论秤分金银、成套穿绸锦的分赃之地。而“忠义堂”则有了意义。

梁山的最高境界是待宋江上山以后才得以提升的,宋江赋予梁山道德上的追求。聚义厅与忠义堂,一字之改,改江湖为国家,改江湖气为道德正气。梁山也不再是一帮流落豪杰啸聚一堂暂栖其身的地方,不再是他们追求个人享受的地方,而是他们实现人生价值、升华人生境界的场所。梁山好汉,由乌合之众,变成了有政治目标和道德追求的群体。

梁山,由此就由一个盗匪集团变成了一个政治集团。

梁山至此,就做大了,做强了,做出了千古的美名,做出了忠义大业。

从王伦的小农自留地到晁盖的流氓无产者的销金窝,再到宋江的有组织、有纪律、有目标、有理想的政治军事集团。梁山,终于实现了它的自我超越,梁山终于脱胎换骨,将晁盖时期虚无的“替天行道”落到了实处。

而这一自我超越的标志性事件,就是“忠义堂”牌匾的悬挂。

那么,为什么宋江要在这样的敏感时期挂出这样的牌匾呢?

首先,当然是现实的需要。

宋江需要在这个时候除旧布新,通过这样的行为来宣布自己时代的到来。“聚义厅”改为“忠义堂”,地点还是那个地点,世界却已经不是那个世界。旧梁山已死,新梁山已立。

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上说:“世界是事实的总和而非事物的总和。”

事物还是那些事物,但事实已经不是那些事实。改变了事实,就改变了世界。

其次,梁山发展到了今天这个规模,必须有自己的派头,有自己的格局,以便区别于其他的小山头。如果还和其他的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头一样叫“聚义厅”,就不足以显示其身份和地位,理想和追求,就不足以吸引更多的人来投奔。

最后,更重要的是,原来的聚义厅,大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呼小叫,很合一些人的胃口。比如,像三阮兄弟、李逵、燕顺、王矮虎等人。但是,随着梁山的壮大,梁山群体里,朝廷降将、地方名流、财主逐渐占了多数,这样的生活对他们而言毫无吸引力。他们需要有一些诸如建功立业、尽忠报国等的事业心。

在打青州的时候,吴用设计活捉了呼延灼。左右群刀手,把呼延灼推将过来。宋江见了,连忙起身,喝叫“快解了绳索”!亲自扶呼延灼上帐坐定,宋江拜见。

呼延灼道: “何故如此?”

宋江道: “小可宋江怎敢背负朝廷?盖为官吏污滥,威逼得紧,误犯大罪,因此权借水泊里随时避难,只待朝廷赦罪招安。不想起动将军,致劳神力。实慕将军虎威。今者误有冒犯,切乞恕罪。”

接下来宋江告诉呼延灼: “韩滔、彭玘、凌振,已多在敝山入伙,倘蒙将军不弃山寨微贱,宋江情愿让位与将军。等朝廷见用,受了招安,那时尽忠报国,未为晚矣。”

呼延灼沉思了半晌,一者是天罡之数,自然意气相投;二者见宋江礼貌甚恭,语言有理,叹了一口气,跪在地下道: “非是呼延灼不忠于国,实感兄长义气过人,不容呼延灼不依。愿随鞭镫,决无还理。”

你看,宋江说服呼延灼,靠的是两手:第一,态度谦恭,礼貌周全。这对于一个俘虏来说,是很受用的。

第二,更重要的是,告诉呼延灼,梁山并不是一个反政府组织,而是一个随时准备投靠政府、接受招安的组织。这一点才是让呼延灼最终下定决心归顺的原因。因为,这样一来,呼延灼这样的人,就既不用担心落草为寇,玷污名节,成为千秋罪人,又看到了重新做人的希望。

宋江后来招降朝廷将领,全部使用的是这一招。

只有有了这样的目标,才能让这些人归顺。

像呼延灼这样的朝廷军官被捕获上山,怎么可能仅仅凭着兄弟义气就这样一直混下去?他们一定要有一个目标,一个前途,一定要对他们的未来给一个说法,才能安抚他们。换句话说,梁山必须有能吸引他们的地方,梁山必须对他们的未来有所承诺。

这个承诺,就是重回体制,重新回归朝廷。

所以,尽管我对宋江的很多行为并不欣赏,但是,宋江改“聚义厅”

为“忠义堂”,却是一件必须肯定的事。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不过,现在对宋江来说,关键的事还是如何为晁盖报仇。

他必须去打曾头市。

这也许是他不急于做的,却是他必须做的。

因为——

第一,继任者为老大报仇,这是江湖通义。不为老大报仇,江湖上就说不过去。

第二,这不仅事关晁盖,也事关梁山声望,是为山寨雪耻。一个小小的曾头市,公开扬言要与梁山作对,还抢走了别人送给梁山头领的骏马,又射死了梁山老大,这样的仇不报,梁山在江湖何以立足?那不是鼓励更多和梁山作对的人出现吗?

但是,曾头市此时还真的打不得。

为什么?就是因为晁盖的遗言。

此时打曾头市,谁会擒获史文恭呢?

比如林冲,比如呼延灼,比如武松,比如鲁智深,比如李逵……问题就来了,按照晁盖遗言,他们中不管是谁,都必须做老大。

他们能吗?他们会吗?他们敢吗?

别人服吗?吴用服吗?宋江服吗?

打,还是不打,还真是一个问题。

解决这个问题,还需要宋江与吴用的精诚合作。

宋江当然知道这些,于是,不久就聚众商议,欲要与晁盖报仇,兴兵去打曾头市。

这是摆出架势,假动手,唱红脸。

军师吴用谏道: “哥哥,庶民居丧,尚且不可轻动,哥哥兴师,且待百日之后,方可举兵。”

这是真拦阻,唱白脸。

而且,吴用就是吴用,这事本来是为晁盖而起,他就也借晁盖说事:居丧期间,不可轻动。

动,是为晁盖。不动,也是为晁盖。

理由很充足。

宋江马上偃旗息鼓,一点也不坚持,就依吴学究之言,守住山寨,每日修设好事,只做功果,追荐晁盖。

你看,多难的一件大事,只要宋江、吴用合作,就易如反掌。

但是,就依吴用之言,一百天之后,你总得打吧?

所以,他们必须在这一百天之内,想到一个办法。

办法倒是没想到,他们想起一个人来。

谁呢?卢俊义。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被梁山的贼惦记着,那就万分可怕。

朱仝被惦记了一回,结果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卢俊义被惦记上了,是什么下场呢?

朱仝被惦记,是因为他是梁山上晁盖、宋江、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白胜、雷横等的恩人,人家恩将仇报,好歹也是一个理由。

卢俊义被惦记,则完全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有一个叫大圆的北京大名府龙华寺僧人,被梁山泊请在寨内做道场。

宋江问起北京风土人物,那大圆和尚说道: “头领如何不闻河北玉麒麟之名?”宋江听了,猛然想起,说道: “你看我们未老,却恁地忘事!北京城里是有个卢大员外,双名俊义,绰号‘玉麒麟’,是河北三绝。祖居北京人氏,一身好武艺,棍棒天下无对。梁山泊寨中若得此人时,何怕官军缉捕,岂愁兵马来临?”

吴用笑道: “哥哥何故自丧志气。若要此人上山,有何难哉!”

宋江答道: “他是北京大名府第一等长者,如何能够得他来落草?”

吴学究道: “小生略施小计,便教本人上山。”

你看,这宋江、吴用,随随便便,为了自己,为了梁山,就这样算计起远在大名府的卢俊义了。

而且,他们最终还真的把卢俊义弄上了山。为了把他弄上山,他们把卢俊义害得九死一生。

我们知道,卢俊义长在豪富之家。他除了家产万贯之外,还家传清白,祖宗无犯法之男,亲族无再婚之女,自称“:生为大宋人,死为大宋鬼。”

这样一个有家有国之人,日子过得滋润,又满脑子忠臣孝子的观念,要他上梁山,难。

不过,这两点,都难不住梁山。

你有家,让你家破人亡便是。

你爱国,让你有国难奔即是。

心如火炽,气似烟生

那我们就来看看他们是如何把这个北京城中的大财主弄上山的。

第一,吓他。

吴用冒充算命先生,到卢俊义府上,装神弄鬼,说卢俊义不出百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家私不能保守,死于刀剑之下。

第二,骗他。

吴用告诉他,只有去东南方一千里之外,方可免此大难。为什么吴用要说这个方向和距离?因为,要到这个地方,必须经过梁山。

第三,陷害他。

吴用还念出四句藏头诗,让卢俊义自己写在壁上。这四句诗是:芦花丛里一扁舟,俊杰俄从此地游。义士若能知此理,反躬逃难可无忧。

暗藏“芦(卢)俊义反”四字,作为将来官府判决卢俊义造反的铁证。

第四,玩他。

如果说吓唬他欺骗他陷害他,已经很恶劣,接下来梁山摆出阵势,玩弄卢俊义于股掌之间,就更加令人反感。

被吓、被骗的卢俊义不顾劝阻,带上管家李固,装十辆山东货物,径往梁山泊来。在梁山脚下,宋江、吴用用车轮战术,把卢俊义玩弄得七窍生烟。

先是林子里一声炮响,李逵托地跳出来,手握双斧,厉声高叫: “卢员外!认得哑道童么?”

卢俊义猛省,喝道: “我时常有心要来拿你这伙强盗,今日特地到此,快教那宋江下山投拜!倘或执迷,我片时间教你人人皆死,个个不留!”

李逵哈哈大笑道: “员外,你今日中了俺的军师妙计,快来坐把交椅!”

卢俊义大怒,握着手中朴刀,来斗李逵,李逵抡起双斧来迎。

两个斗不到三合,李逵托地跳出圈子外来,转过身,望林子里便走,没了。

卢俊义却待回身,松林旁边转出一伙人来,一个人高声大叫: “员外不要走。难得到此,认认洒家去!”

卢俊义看时,却是一个胖大和尚,鲁智深大笑道: “洒家是花和尚鲁智深,今奉军师将令,着俺来迎接员外避难。”

卢俊义焦躁,大骂: “秃驴敢如此无礼!”拈手中宝刀,直取那和尚。鲁智深抡起铁禅杖来迎。

两个斗不到三合,鲁智深拨开朴刀,又回身便走,没了。

接下来出来的是武松,抡两口戒刀,直奔将来。卢俊义又来斗武松。

又不到三合,武松又拔步便走。

卢俊义到此时还以为这些人都是斗不过他,跑了。于是哈哈大笑: “我不赶你,你这厮们何足道哉!”

说犹未了,只见山坡下一个人在那里叫道: “卢员外,你如何省得!岂不闻‘人怕落**,铁怕落炉’?军师定下计策,……你待走那里去?”

卢俊义喝道: “你这厮是谁?”那人笑道: “小可只是赤发鬼刘唐。”卢俊义骂道: “草贼休走!”挺手中朴刀,直取刘唐。

方才斗得三合,斜刺里一个人大叫道: “好汉没遮拦穆弘在此!”刘唐、穆弘,两个人两把朴刀,双斗卢俊义。

又不到三合,扑天雕李应又从后面赶来,三个头领,共斗卢俊义。

卢俊义果然英雄,全然不慌,越斗越健。

正斗之间,山顶上一声锣响,三个头领各自卖个破绽,又一齐拔步去了。

卢俊义斗得一身臭汗,回到林子边,来寻车仗人伴时,十辆车子,人伴头口,都不见了。

卢俊义爬上山岗,四下里打一望,只见远远的山坡下,一伙小喽啰把车仗头口,赶在前面,将李固一干人连连串串,缚在后面,鸣锣擂鼓,解投松树那边去。

卢俊义望见,心如火炽,气似烟生,提着朴刀,直赶将去。

我们来看看,从李逵到刘唐,他们出来时,和卢俊义打话时,都是笑着。而卢俊义则常常是焦躁,直到此时心如火炽,气似烟生。为什么?因为他们是在玩弄卢俊义,而卢俊义则是被他们玩弄。

约莫离山坡不远,只见两拨好汉喝一声道: “那里去!”一个是美髯公朱仝,一个是插翅虎雷横。卢俊义见了,高声骂道: “你这伙草贼,好好把车仗人马还我!”挺起朴刀,直奔二人,朱仝、雷横各将兵器相迎。双方又斗不到三合,两个回身又走了。

为什么都是三合?就是故意这样,气死你。

到此,卢俊义已经被他们玩弄得筋疲力尽,但是,下面还有更狠的。

生为大宋人,死为大宋鬼

第五,羞辱他。

卢俊义舍着性命,赶转山坡,两个好汉,又都不见了。只听得山顶上鼓板吹箫,仰面看时,风刮起那面杏黄旗来,上面绣着“替天行道”四字。

转过来一望,望见红罗销金伞下,盖着宋江,左有吴用,右有公孙胜。一行部从二百余人,一齐声喏道“:员外,且喜无恙!”

你看这是多么气人啊。卢俊义一连斗了五场,交手八人,斗得浑身臭汗,而宋江、吴用却在红罗销金伞下,清风习习,还鼓板吹箫,好不逍遥快活!

卢俊义见了,越怒,指名叫骂山上。吴用劝道: “员外且请息怒,宋公明久慕威名,特令吴某亲诣门墙,迎员外上山,一同替天行道,请休见外。”

卢俊义大骂: “无端草贼,怎敢赚我!”

宋江背后转过小李广花荣,拈弓取箭,看着卢俊义喝道:“卢员外,休要逞能,先教你看花荣神箭!”说犹未了,飕地一箭,正中卢俊义头上毡笠儿的红缨。

卢俊义吃了一惊,回身便走。大概到这时,他才领悟到,他的对手是有实力的。

此时,山上鼓声震地,霹雳火秦明、豹子头林冲,引一彪军马,摇旗呐喊,从山东边杀出来。

双鞭将呼延灼、金枪手徐宁,也领一彪军马,摇旗呐喊,从山西边杀出来,吓得卢俊义走投无路。

看看天色将晚,脚又疼,肚又饥,正是慌不择路,望山僻小径只顾走。约莫黄昏时分,走到鸭嘴滩头,只见满目芦花,茫茫烟水。

在水上,卢俊义被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和李俊又戏弄了一番,最后,被张顺活捉。

于是,进入下一个环节。

第六,哄他。

被活捉的卢俊义被八个小喽啰,用轿子抬上山来。宋江、吴用、公孙胜,带着众头领,二三十对红纱灯笼,动着鼓乐,前来迎接。宋江先跪,后面众头领排排地都跪下。卢俊义亦跪下还礼道“:既被擒捉,愿求早死!”

宋江大笑,说道: “且请员外上轿。”又把卢俊义抬到忠义堂前,请卢俊义到厅上,明晃晃地点着灯烛。宋江和吴用向前陪话,希望卢俊义上山,共聚大义,一同替天行道。而且宋江便请卢员外坐第一把交椅。

卢俊义今天实在是被他们弄糊涂了,他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不过,他对自己要干什么,却非常清楚,一点也不糊涂。

卢俊义回说: “宁就死亡,实难从命。”

次日,宋江杀羊宰马,大排筵宴,请出卢员外来赴席,酒至数巡,宋江起身把盏,陪话道: “夜来甚是冲撞,幸望宽恕。虽然山寨窄小,不堪歇马,员外可看‘忠义’二字之面。宋江情愿让位,休得推却!”

又是忠义的招牌,又是梁山第一把交椅的**,但是这一切不能打动卢俊义。

因为,第一,卢俊义本来就是忠义的,他无须通过做强盗来行忠义。

第二,他做北京大名府第一财主,比做梁山第一强盗好。

所以,卢俊义答道: “头领差矣!小可身无罪累,颇有些少家私。生为大宋人,死为大宋鬼,宁死实难听从。”

吴用并众头领一个个说,卢俊义越不肯落草。

至此,劝降已经完全无用。

吴用道: “员外既然不肯,难道逼勒?只留得员外身,留不得员外心。

只是众弟兄难得员外到此,既然不肯入伙,且请小寨略住数日,却送还宅。”

话说得丝丝入扣,天衣无缝,显得非常体谅卢俊义。但其目的,却是要卢俊义体谅梁山众兄弟:大家都想和员外多相聚几日。

卢俊义无法推辞,说道:“小可在此不妨,只恐家中老小,不知这般的消息。”

没想到这倒正好中了宋江、吴用的计策。吴用道: “这事容易,先教李固送了车仗回去,员外迟去几日,却何妨?”

于是吴用安排李固等人带上车子行李,先回家报告平安。留卢俊义在山上和兄弟们再聚几日。

吴用亲自到金沙滩送李固,对李固说道: “你的主人,已和我们商议定了,今坐第二把交椅。”并且告诉李固,卢俊义未曾上山时,预先写下四句反诗,在家里壁上。这四句诗,包藏“卢俊义反”四字。所以,你们休想望你主人回来!

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就把卢俊义的后路断了。

而卢俊义还蒙在鼓里。

蒙在鼓里的卢俊义,何时才能醒悟?

醒悟过来以后,他又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