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要把戏做足,做到极致,做成经典,做成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笑料与谈资,而他,则是这传扬不衰的故事里光芒万丈的主角。
酷而有型,“大师”即将出场
次日施恩来见武松,说道:“今日且未可去,小弟已使人探知这厮不在家里。明日饭后,却请兄长去。”武松道:“明日去时不打紧,今日又气我一日!”
当初鲁智深也是为了第二天才能打镇关西气了一日,连晚饭也不吃。
虽两者很多相似,却又有不同。不同在哪里?
鲁智深是义愤,其愤怒是单纯出于道义;武松是气愤,其愤怒更多的是出于意气。
义愤和气愤,一字之差。
一是出于义,一是因为气。
义是大义,大义所在,君父可以不从。所以,大义可以灭亲。
气是小气,小气所使,是非往往不顾。所以,小气可以殒身。
但后来武松了解到,其实是因为老管营和小管营怕武松昨日伤酒,气力不完,才故意推到明天的。并且,为了让他明天有力气去打蒋门神,今天就严格控制他喝酒了。
武松觉得施恩父子严重低估了他的能力,自己被严重看扁了。这就严重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当夜武松巴不得天明。这时候,他的焦急,不是因为急着要去打蒋门神了,而是急着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很棒很能干,喝很多酒并不影响他的实力。他是玩着玩着就可以把蒋门神打趴下的。
早起来吃了茶饭罢,施恩便道: “后槽有马,备来骑去。”武松道: “我又不脚小,骑那马怎地?只要依我一件事。”
什么事呢?
武松道: “我和你出得城去,只要还我‘无三不过望’。”
什么是“无三不过望”呢?
武松笑道: “我说与你,你要打蒋门神时,出得城去,但遇着一个酒店便请我吃三碗酒,若无三碗时便不过望子去,这个唤做‘无三不过望’。”
从“三碗不过冈”到“无三不过望”,武松也挺能模仿和改造。他之所以要这样别出心裁,说白了,也就是要证明自己给施恩父子看,同时也给江湖上的好汉们看:我不但能喝酒,我还能打人,而且我还能在喝大量酒后打人。
那就在家里,弄他一缸酒,闷头大喝一通再上路,如何?
那太不合武二哥的口味了。
他要一种形式,一种**洋溢的形式,一种让别人觉得他帅呆了、酷毙了的形式,让他充分展示他的**,展示他的魅力,展示他的个性。
是的,他特别重视形式,他特别喜欢耍酷。他上次打虎,在景阳冈上没有观众,他一定非常遗憾。后来杀嫂,他把众邻居都圈在现场,说是要让他们做个证见,其实也有强拉观众的意味,那次因为有了观众,他就演得特别有型。
但是那两次,一次有生死之虞,一次有杀兄之仇,所以还不能自由表演。这一次,在他看来,既无生死之虞,又无切身之害,完全近乎演戏。
所以,他一定要把戏做足,把每个细节都做完美。他要把这次行动做成经典,做成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传扬不衰的永远的故事,而他,则是这故事里光芒万丈的主角。
而后来的事实是,“三碗不过冈”和“无三不过望”,果真就成了武松的品牌和招牌。想起武松,就会想起这两个“三”,想起他的潇洒,想起他的风度。他的英雄风流真是几百年来流风余韵不息啊!
那么,施恩会答应他吗?大醉之后,他还能打架吗?面对门神一样的相扑高手,武松有必胜的把握吗?
潇洒之人,必有自私之处
武松要去打蒋门神,他提出的一个要求是“无三不过望”,也就是说,从孟州城出发到快活林,路途之中但凡碰到酒店,必须喝三碗酒。
施恩听了,道: “这快活林离东门去,有十四五里田地,算来卖酒的人家,也有十二三家。若要每户吃三碗时,有三十五六碗酒,才到得那里。
恐哥哥醉了,如何使得?”
可是武松不这样看,他说:“你怕我醉了没本事,我却是没酒没本事。带一分酒,便有一分本事。五分酒,五分本事。我若吃了十分酒,这气力不知从何而来。”
他还举例说明当初打死老虎,就是靠着十八碗的酒劲。他总结道: “我须烂醉了,好下手,又有力,又有势!”
施恩无法,只好教两个仆人自将了家里好酒、果品肴馔,去前路等候。施恩和武松两个出得孟州东门外来,行过得三五百步,只见官道旁边,早望见一座酒肆望子挑出在檐前,那两个挑食担的仆人已先在那里等候。施恩邀武松到里面坐下,仆人已先安下肴馔,将酒来筛。武松道: “不要小盏儿吃。大碗筛来。只斟三碗。”仆人排下大碗,将酒便斟。武松也不谦让,连吃了三碗便起身。
又行不得一里多路,来到一处,不村不郭,却早又望见一个酒旗儿,高挑出在树林里。两个入来坐下,仆人排了酒碗果品,武松连又吃了三碗,便起身走。
仆人急急收了家伙什物,赶前去了。两个出得店门来,又行不到一二里,路上又见个酒店。武松入来,又吃了三碗便走。
你看他——
每个酒店,必吃三碗,一碗不得少,潇洒。
三碗连吃,毫不废话,一丝不啰唆,潇洒。
三碗既吃,起身便走,一刻不耽搁,潇洒。
只苦了两个仆人,既要等他吃完起身,才能赶紧收拾,又要赶紧赶到他前面,在前面酒店再摆好酒碗果品等他。武松摆谱,他们摆酒,那真叫狼狈!
世事大抵如此:有一潇洒人,必有众多不能潇洒的人。
一个单位,有一个潇洒的员工,必有至少一个以上不潇洒的勤勉忠厚的员工,为他承担,为他擦屁股。
一个家庭,有一个潇洒的老公,必有一个不潇洒的辛苦的老婆。反之亦然。有一个潇洒的儿子,必有一双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父母,苦死苦活。
做兄弟也一样:
在刘邦家里,刘老三潇洒,刘老二就不潇洒。
在陈平家里,陈老二潇洒,陈老大就不潇洒。
这是《史记》中记到的秦汉之际的故事。
《水浒》中也有:
武松家里,武二潇洒,武大就不潇洒。
李逵家里,李二潇洒,李大就不潇洒。
岂止不潇洒啊,还要为他们吃官司。
武松此刻,没有这两个仆人狼狈万状、辛苦万分、一点儿也不潇洒地摆酒,他哪里能潇洒地摆谱呢?
所以,潇洒之人必有自私之处。
就这样,约莫也吃过十来处酒肆,施恩看武松时,不十分醉。快活林快到了。
武松道: “既是到了,你且在别处等我,我自去寻他。”
施恩道: “这话最好。小弟自有安身去处。望兄长在意,切不可轻敌!”
施恩说“这话最好”,一句话透露出施恩的怕,透露出蒋门神的可怕,还让我们揣摩出当初蒋门神对施恩的那一顿暴打,以及这顿暴打在施恩心理上留下的创伤。
施恩叫仆人仍旧送武松,自己去了。
溜之大吉!
这倒不是在写施恩的不仗义,而是在写施恩的怯懦。
还有,他对武松,还是不能有充分的信心。
蒋门神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实际上,不是蒋门神的武艺太高,而是他自己的武艺太低。可惜,这一点他不知道。同样,不是蒋门神的武艺太低,而是武松的武艺太高。可惜,这一点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场恶战就在前面,他还知道蒋门神不是纸老虎,是真能吃人的。
但问题是,武松不管你是纸老虎还是真老虎。你是真老虎,真老虎一样打,又不是没打过。
古人有一句名言:是真名士自风流。对于武松来说,是真英雄自威风。
武松又行不到三四里路,再吃过十来碗酒。酒却涌上来,武松把布衫摊开;虽然带着五七分酒,却装着十分醉,前颠后偃,东倒西歪,来到林子前,仆人用手指道“:只前头丁字路口便是蒋门神酒店。”
武松道: “既是到了,你自去躲得远着。等我打倒了,你们却来。”
武松也算善解人意,刚才主动让施恩走,现在又让仆人走。
他知道,这不是打群架,这是一对一的单挑。
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武松擅长迂回,找碴儿也有声有色武松抢过林子背后,见一个金刚来大汉,披着一领白布衫,撒开一把交椅,拿着蝇拂子,坐在绿槐树下乘凉。武松假醉佯癫,斜着眼看了一看,心中自忖道“:这个大汉一定是蒋门神了。”
那就打吧!
不行。如果二话不说,上去就打,那就不是武松,是李逵了。
武松怎么样呢?武松却从蒋门神面前直接过去了。不打。
奇怪。那么急着要打,及至碰面了,却又不打了。
他看到了丁字路口上的大酒店,檐前立着望竿,上面挂着一个酒望子,写着四个大字,道: “河阳风月。”
放过蒋门神之后,却让我们看到一个特别有诗意的酒望子:河阳风月。
河阳是孟州的古名,风月呢,既是清风明月,又是风花雪月,既有精神世界的高超,又有世俗生活的享乐。
这不是要写武松来打架吗?怎么一眨眼,你死我活何时变成了诗情画意了呢?《水浒》作者,真是高手啊!
还有一副对联,用金字写在两边销金旗上:“ 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一丝超脱,一丝颓废,一双看穿世俗名利的冷眼,一副不屑一顾的面孔。
这样的诗意与境界,与施恩,与武松,与蒋门神,与他们之间的计较争斗,毫不相配,但却相反相成。大战之前,偏让我们如此放松一把。
《水浒》的作者,写《水浒》时,何等放松,何等自由,何等自在!
武松看那酒店,里面一字儿摆着三只大酒缸,半截埋在地里,缸里面各有大半缸酒;正中间是柜台;里面坐着一个年纪小的妇人,正是蒋门神初来孟州新娶的妾。
放过蒋门神,却出来蒋门神的小老婆,而且是蒋门神初来孟州时新娶的。这哪里是蒋门神好色娶妾啊,这分明是作者的神来之笔!
这不是蒋门神的“色”,是作者书中的“色”,是文章到此需要这一“色”。
所以,这不是写蒋门神“好色”,而是因为作者“好色”——情节发展需要有这一色人物。有了这一色人物,下文就格外活色生香,有声有色。
这是作者对文章的着色,对文章的润色。而经过这样的着色、润色,作品果然大大增色。
武松看了,瞅着醉眼,径奔入酒店里来,便去柜身相对一副座头上坐了;把双手按着桌子上,不转眼看那妇人。
在十字坡戏弄孙二娘时,我们就发现,武松特别善于调戏妇女。
现在,你看他调戏蒋门神的女人,何等皮厚而老到。
实际上,他的这种功夫乃是家传:教会他的,就是他的嫂子潘金莲。
潘金莲的好处是她教会了武松如何调情,潘金莲的不好处是她让武松从那以后不尊重女人。
武松皮厚,反而弄得那妇人不好意思,瞧见武松不怀好意、色眯眯的眼神,一直看着她,她只好回转头看别处。
古代有一个词,叫“目成”。什么意思呢?就是男女之间,本来没有什么关系,就这么眉来眼去,秋波频传,成了。但是,如果你的眉来,他的眼不去,那就不成。
武松一直不转眼看那妇人,可是那妇人不看他。不成。
武松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敲着桌子,叫道: “卖酒的主人家在那里?”
一个当值酒保赶紧跑来: “客人,要打多少酒?”
武松道: “打两角酒。先把些来尝看。”
没见过这样小气难缠的顾客。
实际上,这是武松色上找碴儿不成,就在酒上找碴儿。
那酒保去柜上叫那妇人舀两角酒下来。武松拿起来闻一闻,摇着头道:“ 不好,不好,换将来!”
酒保见他醉了,将来柜上,道: “娘子,胡乱换些与他。”
那妇人接来,倾了那酒,又舀些上等酒下来。
武松提起来咂一咂,道: “这酒也不好,快换来,便饶你!”
酒保忍气吞声,拿了酒去柜边道: “娘子,胡乱再换些好的与他,休和他一般见识。这客人醉了,只要寻闹相似,便换些上好的与他罢。”
那妇人又舀了一等上色的好酒与酒保。酒保又烫一碗过来。
看来,蒋门神聘用的酒保,还真是好酒保。
蒋门神娶来的小老婆,也还真是一个好女人。
开酒店,就得找这样的服务员。
找老婆,更要找这样的“不野蛮女友”。
他们都有足够大的耐心,足够好的脾气。
好到武松都不好意思再胡闹下去。
武松吃了道: “这酒略有些意思。”
色上寻闹不成,酒上来。
酒上又不成,如何来?
不用担心,武松有的是办法。
他问道: “过卖,你那主人家姓甚么?”
酒保答道: “姓蒋。”
武松道: “却如何不姓李?”
武松真是天才!
几曾见过这样出奇制胜的闹法?
这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无厘头!
武松是喜剧大师!实际上,武松今天能有如此超水平的发挥,原因在于他今天彻底放松了,他今天太自信了,他今天太兴奋了,于是,他的才华,艺术才华,喜剧才华,一齐爆发出来。
从作品的文学性上说,他打蒋门神之前,已经打过一个西门庆,管他是蒋门还是西门,总之也就是一个“打架门”。如果再把重点放到武松和蒋门神的直接对抗中,就不免重复,至少不能让武松展示更多的内在魅力。
现在,我们终于明白,作者让武松见了蒋门神却又暂时把他放在一边,让武松直接去酒店寻闹找碴儿,是要我们看看,武松还有更多的天赋。我们以前知道,武松会打架,武松会骂人,武松会调戏妇女,现在,我们又看到了,他还会寻衅滋事,而调戏妇女的水平更是一流。
要闹事有时也不易,做流氓也要有专长武松这样几次三番寻人家的不是,甚至怪人家姓错了姓,人家还是忍了。
武松步步紧逼,人家步步退让。武松处处找碴儿,但人家偏不接你的茬儿。
我们看,要闹事有时也不容易,做流氓也要有专长。
武松有这样的专长吗?
有,绝对有。他还有一个绝招,一旦使出来,不愁你不接茬儿。
武松又道: “过卖,叫你柜上那妇人下来,相伴我吃酒。”
武松今天是铁了心要摆出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架势了。
这种语言,鲁智深说不出,林冲说不出,李逵也说不出。
鲁智深说不出,是天性中的高贵使他无法这样贬低自己。
林冲说不出,是家庭的教养使他不能这样糟践自己。
李逵说不出,是他根本不懂男女风情。
武松生长市井,早失双亲,在贫民窟长大。虽然他自己本性淳朴,但是耳濡目染,市井流氓的言行举止,他都耳熟能详。所以,说起市井流氓的腔调来,声口毕肖;装起市井流氓来,也是有模有样,惟妙惟肖。更何况,他还经过他嫂子的“培训”。之前他的嫂子潘金莲就陪他吃过酒。
他在这方面的专长,此前在孙二娘店里调戏孙二娘时,我们已经见识过了。
今天,他再一次让我们开了眼界。
酒保喝道: “休胡说!这是主人家娘子。”
武松道: “便是主人家娘子,待怎地?相伴我吃酒也不打紧!”
那妇人大怒,便骂道: “杀才!该死的贼!”
酒保一直忍到现在,现在却不能不喝止他。
不喝,他何以自处?
妇人一直忍到现在,这时却不能不骂了。
不骂,她成了啥了?
但一骂,她就上了武松的当了。
为什么流氓在市井几乎百战百胜?
因为,流氓没有底线。
当他把自己降到底线以下,无所不用其极,你只能有两种选择:第一,你置之不理,那你将被他糟践得体无完肤,毫无尊严。
第二,你与他理论,那你将与他纠缠在底线之下,毫无体面。
现在,武松就装成流氓的样子,逼得蒋门神的小老婆破口大骂。
鲁智深总是救女人,武松总是打女人武松早就等着这一声,便把那桶酒只一泼,泼在地上,抢入柜身子里,一手接住那妇人腰胯,一手揪住云髻,隔柜身子提将出来往浑酒缸里只一丢。“扑通”一声响,可怜这妇人被直丢在大酒缸里。
鲁智深次次救的,都是女人,或和女人有关的人,从金翠莲到刘小姐。
武松次次打的,都有女人,从嫂子潘金莲到孙二娘到蒋门神小老婆。
下面,还有更多的女人即将被他辣手摧花。
我看《水浒》,和金圣叹正相反。金圣叹觉得武松是天人,一百零八人中排第一。我呢,是横竖觉得武松不及鲁智深。一直不知道二人到底差在哪里。现在明白了:鲁智深总是搭救女人,武松总是欺负女人。
几个酒保,都抢来奔武松。武松手到,轻轻地提一个过来,也往大酒缸里只一丢,桩在里面。又一个酒保奔来,提着头只一掠,也丢在酒缸里。
三个酒缸,丢进三个人,一个萝卜一个坑。
再有两个奔来的酒保,没缸了,只好一拳,一脚,打倒在地上。
三个在酒缸里挣扎不起;两个在地上滚爬不动。
乖的走了一个。
他不是跑了,是去通报蒋门神了。
真正的主角将要出场了。
武松道: “那厮必然去报蒋门神来,我就接将去,大路上打倒他,好看,教众人笑一笑。”
你看,到现在,他还在想着观众,想着好看。
武松赶将出来。蒋门神钻将过来。却好迎着,正在大阔路上撞见。
武松一招“玉环步,鸳鸯脚”,打得蒋门神在地上叫饶。
武松很傻很天真,武松很黑很暴力。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也确实很棒很能干。
这时,武松的自我感觉好到了极点,他逼着蒋门神答应了三件事,才把他从地上提起来。这三件事是:第一件,离了快活林,将一应家伙什物随即交还原主金眼彪施恩。
第二件,去央请快活林为头为脑的英雄豪杰都来与施恩赔话。
第三件,连夜回乡去,不许在孟州住。
正说之间,只见施恩带领着三二十个悍勇军健,要来相帮。蒋门神请他们一同去店里坐地。镇上十数个为头的豪杰,都来店里替蒋门神与施恩赔话。尽把好酒开了,有的是按酒(下酒的肉菜),都摆列了,请众人坐地。各人面前放只大碗,叫把酒只顾筛来。
武松叫施恩在蒋门神上首坐定。
这句话很有意思。
一则写出了施恩怕蒋门神;
二则又写出了蒋门神怕武松;
三则还写出了武松此时颐指气使的傲慢和自大。
事实上,叫来镇上十数个头面人物,固然算是为蒋门神、施恩公开交接快活林办个仪式;更重要的,是武松为自己搭建了一个表演的舞台。
这是他在孟州,在快活林的隆重出场。
今天,他是绝对的、唯一的主角。
下面,他会如何表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