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蕴看着她渐渐离去的两个身影,那是她的娘亲和哥哥,他们越走越远,直至被院门上斑驳深红的痕迹所取代。这一次,他们是真的不要她了,丝韵钻进于护的怀中,她咬着牙,将眼里的泪水逼回去,于护低头,有瞬间的愣神,怀里的孩子倔强的模样,像极了她的母亲,紧了紧手臂:
“丝韵,不怕,父王在,没人敢欺负你。”丝韵抬头看着于护,再止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娘亲不喜欢我?为什么哥哥也不理我?”于护不吭声将她搂紧了些。轻抚她的面容,心中不知什么滋味。那个心狠的女人,因为她恨他,连她的女儿都变成陌生人吗?
这艳阳午后一切变得这样美好,连同影子也被晒的暖暖的。安然懒洋洋的躺在睡椅上,她侧着身子,白皙的脸庞被照的微微泛着红色,君安放下手中的书卷,将羊毛毯细细的披在安然的身上,院子外突然传来一声好大的动静,君安皱着眉头,怕这乱糟糟的声音把娘亲吵醒,安然依旧睡得很香,君安知道自己多虑了,娘亲如今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定是出了什么事,温亚吉这些日子很少到院子来,即使来了也匆忙的很,连锦秋见他的次数都少的可怜。君安朝院门外走去,外面已经恢复了寂静,深红的院门痕迹斑斑,君安推开门,朝外走去,门外的人立马上前:
“公子,没有王爷的命令,院子里的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出入。”有几十人守在院外,君安见说话的那人浓眉大眼,说话不卑不亢,神色间坦坦****。君安笑了起来,仰头看了看那个人,突然,他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腿,龇牙笑了起来:“叔叔,你要将我们关起来么?”他的嘴角露出一对小虎牙,天真无邪的看着他,他停了停,思虑了一会,将于护让他转达的话说道:
“出事了,我们是王爷派来保护你们的。请公子和夫人在院内放心。”君安看着他,挠了挠头发,半天呢喃了一声哦,说完,便朝院子里走去,他步子沉稳,拉索看着远去的孩子,心中有些疑惑,这就是王爷总是提起的孩子?只不过比一般的孩子沉稳些罢了,怎么能说心机沉重呢?
一触即发的危机就要爆发,王府的气氛紧张起来,这是院外的世界,院内的世界依旧安静。
安然将手中的衣服在君安身上比划了一下,那是大红的颜色,君安撅着嘴,不情愿的将衣服套在身上,这颜色,君安真的不喜欢,他不说话,知道反抗无用,娘亲听不见他抱怨的声音,安然噗的笑了起来:“你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啊?明明是个孩子,穿那黑色做什么,就该穿着红色,往后的衣服我都给你做这个颜色。”结论性的语言从安然嘴里说出,君安的脸色跨了下来,哭唧唧的看着安然:
“娘亲,我再不穿黑色了,就别让我穿这个好吗?”安然疑惑的看着他,他见状慌忙对着口型又说了两遍,安然上前拥住他小小身子:“知道了,知道了。不给你做就是。君安扯着衣裳,哭丧着脸,突然,他听见奇怪的声音从院外不断的传来,嘶声裂肺的呼喊声惊天动地的传来。他的身子有些
僵直,安然不禁问道:“怎么了?”声音刚刚喊出口,门嘭的一声被打开了,拉索慌忙冲了进来,身后的人个个举着刀戟跑了进来。
安然吓了一跳,慌忙将君安护在身后:“你们是些什么人?”拉索看着君安,慌忙说道:“叛军已经攻到王府来了,公子夫人快跟我走。”君安听了,转身牵着娘亲的手,安然的肚子已有八个多月了,下腹便便,她看着君安,君安对了口型说道:“娘亲,快走。”身后的拉索上前说道:“夫人,得罪了。”安然被他一把抱了起来,安然吓了一跳,正襟了神色,她的手扶着自己的小腹,就是这样,她亦是习惯了这个孩子,虽然她的理智让她不能接受他。身后的军士慌忙上前抱住君安,便跟着拉索向后门跑去。
又是在逃命。安然想,她这一世好像都在不停的流离,不停的颠沛,从没有歇下来的时候,她抬头看着抱住他的男子,那是个陌生的却让她放心的男子。她见过太多的男人,她知道眼前的男子看她的眼神是干净而没有杂质的,或许,他只是个听命于护的手下,若是此时她躺在于护的怀中,那一定不会这么自在。
君安昂着头看着四周,四周诡异的安静,艳阳高照下,众人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浸湿,一阵热风吹来,吹着额上湿腻腻的发缕格外的难受。
“拉索。”君安稚嫩的声音传来,拉索一愣,站在原地,回头看他:“公子,怎么了?”
“有些不对劲。”树叶从树梢上纷乱的落下来,平时鸟雀不见了踪迹,他指着其中一人:“你去爬上墙头看看。”那人听了,慌忙爬上墙头,这一看,墙外埋伏了许多士兵,他转过头想要说什么,一根羽箭从他身上穿透而过,拉索抱着安然朝后退去,众人都警戒起来,看向墙外。
“一个个发呆呢,怎么不走了?”阴冷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众人的汗毛全都竖立起来,安然顺着拉索的眼神看过去,没想到,再次的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安然抬头看向他,他穿着烫金的袍衫,含着笑,偏那双眼睛泛着幽幽的蓝光,深不见底。
“好久不见。”他的声音传来,安然只是看看他,褪去了往日隐忍的仇恨,现在的他像是一批苍狼,报复着曾伤害过他的人。他朝后挥了挥手,身后的士兵便飞快的将他们包围成了一个圈。
“安然,你过来,我不会伤害你。”他的声音充满柔情,好似两人是对失散多年的恋人。拉索将安然护在身后:“保护好夫人公子,我们杀出去。”安然将君安朝身前拉了拉,与他贴的近些,詹师庐儿笑道:“君安,果然是长大了。想当初是我将你接入这个世界的。”君安冷冷一笑:
“既然是你接生的,就应该知道我和于护没有丝毫的关系。你即使将我与娘亲捉去也威胁不到于护。”四岁的孩子神色间没有平常孩子该有的紧张胆小,而是分析局势,想办法脱离险境,这是个四岁孩子的话语。詹师庐儿的心跳有些快,那是一种发现新猎物的神情。
“既然不在乎你们,又何必派出他的心腹上将拉索来保护你们呢?”
他的声音刚落,众人便动起手来,拉索将安然和君安护在圈子里面,詹师庐儿的士兵一批批的上前,那个阵势,那个血腥,仿若,又回到千军万马的战场之中,赵云的白衣已被染成鲜红,他紧紧的将她护在怀中,生怕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他慢慢的耗尽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她。身前的刀戟发出杂乱无章的声响,安然的思绪却飞的了很远很远。这一刻,她是那样的思恋他,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那种微妙的感情不是亲情不是友情而是爱情。她想她是爱他的,她想面对自己的心,自己冰凉的心慢慢回温,要是他在她的身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对他说,她爱他。
安然蹲下身子,将君安搂在怀中,君安上前擦了擦安然的眼角:“娘亲,你不要怕,君安会保护你。”夏日里的汗水味混杂着血腥味在空气中糜烂的逍遥着,君安看着人群外的詹师庐儿,突然喊道:
“詹师庐儿,我愿意做你的人质,但请放了我的娘亲。”詹师庐儿一愣,嘴角的笑容若有若无的划过,这个傻孩子,有你过来,难道还怕你娘亲不过来吗?他点点头:“你过来,我就放你娘亲。”
拉索回头大声说道:“公子你做什么?”君安抬头瞄了一眼拉索:“待会保护好我娘亲。”那眼神冰冷一片,浑然不见初次见面时的单纯,终于明白王爷口中的心机深沉。他摇头:“公子,要走一起走,不能让你落入詹师庐儿的手中。”君安莞尔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我不是于护的孩子,即使在詹师庐儿的手中,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的。”他转头笑道:
“詹师庐儿,你以为我会那么傻吗?我过去,万一,你不放了娘亲,这样吧,让拉索带着娘亲先走,留我在此,这样如何?”安然总算从这些人的神色中看出端倪来,她上前一把抱住君安的身子,抬头看向他:
“詹师庐儿,当初我委身于于护,替你杀他,你答应要将孩子送回中原,你没办到不说,现在又想来取我母子的命,好,我过去,你杀了我好了。”安然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凭自己敏感的来触及这个世界。君安上前拦住安然的身子:
“拉索,带夫人离开。”拉索对这其中原委不是很明白,他上前想要抱住安然,安然转身甩开他的手,她弯腰看着拦在她身前倔强的的君安,她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君安,要是你活着,回到中原就去找……”去找谁?诸葛亮,赵云,还是曹操?她看着众人的脸,麻木的盯着她,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君安是谁的孩子?如果赵云又娶了妻子呢?没有我,曹操还会好好的待他吗?安然的心冰凉凉的。
詹师庐儿却已经等不及了,笑了起来:“你们还是都乖乖的听话吧。扶都现在定已经攻下了首城,单于已经被拉下台了。你们还不醒悟么?”
拉索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胡说什么,王爷和右谷蠡王已经去了,扶都那些人算什么。你等着吧,王爷马上就过来了!”
这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两方人其实都在等待一个结果,胜了或是败了,然后便是两种生命的可能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