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说这花魁娘子，可不可笑？”
说完这个故事，当归大笑出声，连眼中都又笑出泪来。
她口中这个故事的代指，其实显而易见。知道她这是在自问，她的这个问题，越家婆媳都没有回答她。
“那个花魁娘子其实就是我娘，而那负心汉便是我名义上的爹。”
“我从小是靠在楼中姨娘们，一口一口地施舍长大的。所以，我打小就告诉自己，一定不要走我娘的老路。”
“可一切又真都像宿命。我娘，碰上我爹。而我，遇到徐康。也许，我们母女，天生就是被人骗得人财两失的命吧。”
一口气将自己的出身全部抖落，当归心中巨石终于清减几分。
“我觉得，我那个爹已经是世间少有的狠心人了。可他却比我爹，做得还要绝。我爹好歹还会将我娘的钱还回来，可徐康，他却连一封信，都不肯给我。”
“那你现在还心悦他？”不忍瞧着当归如此痛不欲生，霍溦给她倒了杯热水。
心中寒意，被手中温暖稍稍驱散。
当归继续道：“人都会心存侥幸，而我在他身上倾付了那么多，甚至还被人扣押成私妓。不得到我想要的，我怎能甘心，又如何甘心。”
“所以，只要他一日不寄信回来，我就当不知道。要等到他得偿所愿之日，才是我该出场之时。”
霍溦看着现在这个泪中带笑的女子，脑中却是她先前提及徐康的满脸柔情。
“可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放手，你会过得更好。你期盼的相夫教子、平常生活，也许就在不远处等你。”
将脸转向霍溦，当归眼中是空的，“我想过啊！可我不甘心啊！凭什么他能踩着我过得更好，而我就要烂在污泥里。”
拉了拉霍溦的手，越夫人对她摇了摇头。
像当归这样执迷的人，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与其多费口舌，还不如问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婶子，妹子。你们在家吗？”没等到再问当归，孙招娣那讨人厌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
为避免窥探，她们说话的时候，房门是紧闭的。可孙招娣现在的声音，却像是从门外传来似的。
怕这个没脸没皮的人，真的跑到自家院子里来。霍溦跟越夫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往外走。
“婶子，妹子。这几天，怎么都不见你们出来啊！”
站在梯子上，孙招娣趴在两家共有的大树上，头离她们方才说话屋子的距离，只有几分。
“嫂子，你咋站在这上面？快下来，这么高，要不小心摔下来，可不是玩笑。”霍溦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想去扶孙招娣。
她现在是看出来了，对付孙招娣这样的人，脸皮就不能太薄。有时候，不讲理些，反而能取得奇效。
好容易爬上来，还没将越家院子里面的东西看清，孙招娣怎么可能想下来。所以，听见霍溦的话，她根本就没动。
她以为越家这个小媳妇不过是说说，可下一刻，不断晃动的树杈，就开始教她做人了。
这棵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孙招娣腿傍着梯子，上半身死死靠在树上，本是极稳的。
可怎奈何，霍溦抓着树晃，把她脚下的梯子晃得七扭八歪。
“嫂子，你可前往抓紧了啊！别怕，妹子我肯定帮你扶得牢牢的”
双手死死抠在树上，孙招娣脸都憋红了，她想让霍溦松手。可下面状似扶人，实则晃树的霍溦却先发制人。
这棵树两三米高，换个调皮孩子眨眼就能爬上蹿下。可孙招娣这个痴肥身子，却强撑不得。
“妹子，妹子。”孙招娣使劲使得手都发麻了，“你别扶树了，帮我扶扶梯子。”
孙招娣那边的地上，还铺着待晒干的稻草。
估计过高度，霍溦知道，她这摔下去，不会伤筋动骨，顶多就是肉疼。想给她个教训，霍溦装作没听见。
孙招娣当然也知道这个距离摔不死人，可像她这样心疼自己的人，就是肉疼，她也不想。
“妹子，妹子，嫂子是真坚持不住了。前几天，你们不在家，有人给你送的东西，那东西现在还在我家里呢。你快帮我扶着梯子，我下去就拿给你。”
霍溦本只是想给她个教训，却没想到还真能炸出东西来。
“真就这么多了。”
好不容易从树上下来，孙招娣看着眼前堆积成山的好东西。心里又后知后觉地后悔起来，跟这么些好东西比，摔疼点，好像也能忍。
将东西从孙招娣家搬进来，孙招娣嘴里的话，霍溦现在是半句都不信了。
将明显虚盖着的米篮掀开，霍溦似笑非笑地看向孙招娣，“嫂子，你真没记错吗？我觉着……”
“嗐，你看看我这个笨人。这米我刚才不小心搬撒了，我家里地上还有。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瞧霍溦细皮嫩肉的样子，孙招娣还以为她不会细看呢。没想到她却连少了的米都看出来，被她笑得发麻，孙招娣现在是彻底不敢私藏了。
面前的东西又多出来一小半，霍溦理都没理孙招娣就将东西往越家院子里面搬。
霍溦的脸色已经很明显了，但这孙招娣就跟没看见似的，还敢屁颠屁颠地凑过来帮忙。
毕竟，留着的东西可以还回来。但她吃进去的，可已经进了五谷轮回之所。就是杀了她，她现在也拿不出来啊！
因着心虚，孙招娣搬得很是卖力。
见霍溦没有追究那少了半截的腊肉，孙招娣的心放下来了，可下一秒，她又听霍溦发问。
“人家就只送了东西来，没留下什么口信之类的东西吗？”
越珵早就入军营了，而霍溦跟越夫人也没有定东西上门。
眼前的这堆东西，少说有一二百两。霍溦不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做好事，还不留名。
“这……这……”
“这”了半天，孙招娣都没说出句完整话来。
还不是她不想拿出来，而是她早就将这东西给毁了。
毕竟，无主之物怎么能有名字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