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两天状态很不对。”夜幕之下星子眨着眼睛,任然站在霍溦身侧发问。

得知真相后,她这两天都没理霍溦。而霍溦也知她心有芥蒂,并未主动凑到她的面前。

闭眼感受着凉风,霍溦点了点头,面上是云淡风轻,可手中却濡湿一片。

正月十七,夜间北风起。天干亦物燥,当小心烛火。

“朝中虽争议不休,可议和现已是大势所趋。越家下场,只端看圣心如何。”不再做美梦,任然现今也清醒不少。

眺望着大理寺狱的方向,虽已将都中所有能用人手派往那里,可霍溦还是全身心都记挂着那里。

任然的话她一句未听清,只麻木地点着头。而在下一刻,她眼中闪过不可磨灭的惊恐。

“还是起火了。”霍溦喃喃。

白说了这么多话,只见她嘴唇微动,任然皱着眉,“你在说什么?”

“大理寺狱,起火了。”

霍溦几乎是从牙根中挤出这几个字,而下一刻任然也反应过来。

在二位少夫人拔足狂奔的背影后,整个镇国将军府,一下子喧闹起来。

“放开我,让我进去。”眼前火烤得人浑身发烫,火海里的东西被炙烤得噼啪作响。

乍然见到如此火海,任然双腿一软,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却还是拼命地要往里面挣。

“嫂子,已经有人进去了,他们会救父兄的。”

被霍溦拦抱住腰,任然疯狂地摇着头,使劲浑身力气去掐、咬那个拦着自己的人。“让我进去啊,进去啊。我夫君还在里面,在里面啊。”

身边狱卒不停地打湿身子往火海里冲,对着这冲天火光,霍溦心中不仅有害怕,更有对命运无法更改莫大恐慌。

“啪——”肉与肉的撞击在火场发出清脆响声,霍溦歪着头舔舐着被打裂的嘴角,半垂着眼,可放在任然腰间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对不起,溦儿,对不起……”在这一巴掌挥出去的时候,任然心中其实就已经后悔了。轻抚着霍溦已经肿胀的脸,她泣不成声,接连不断地道歉。

她知道霍溦是出于好意才骗自己的,没有她的欺骗,说不定自己早就已经躺在**起不来了。

可心中虽是这么想,那深埋在心底的恶魔却还是在不断地在她心中叫嚣着,控制着,让她变得面目全非。

“小四媳妇,放开她。”半靠在路妈妈身上,逆着人流赶来的越夫人粗喘着气开口。

知道任然是被眼前场景刺激,霍溦害怕任然没想清楚就冲入火海。她本不敢松手,可对上越夫人那双历经世事的眼,却还是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清醒了吗?”一瓢水打在任然的脸上,越夫人拧着眉,“你进去是能救火,还是能救人。要真担心他们,你就该在外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关押朝中违律官员的大理寺狱突然起火,负责的官员都忙碌着。

就连越家女眷出现在这里也无人关注,他们也无暇顾及。

皇宫之外,为救火人人忙活得脚不挨地。而紫禁之中,姜国地位最高的母子却在争持着。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圣上吩咐过不准人随意打扰,您等等,等等奴才去通报声,行吗?“

知道成帝在里面做什么,李公公满头大汗,想拦又不敢拦,只好一面弓着腰哀声下气地求着太后,一面大着嗓门提醒着里面的圣上。

“你是什么东西,敢跟太后娘娘面前这么说话。娘娘是外人吗?”钱女官一巴掌扇在李公公的脸上,身后立马就有人将李公公拉下去了。

对着那写满蝇头小字的奏折,成帝正拿着丹笔正不知该如何下笔。

猛然听见外面的动静,他将手中记满越家罪名的奏折藏下,装出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母后,前些时日舟车劳顿良久,怎么不好好在寝宫休息?”

成帝以孝治天下,不管这对母子私下关系怎么样,明面上都得是母慈子孝。

太多年没有回宫了,也太多年没有仔细打量过这个儿子,太后现在认真地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哀家所来为何,皇帝当真一点都不知晓吗?”没有接过成帝亲手斟的茶,太后盯着他的眼睛。

本就心虚,现在被太后如此一问,成帝心中猛地一突,脸上却还带着人畜无害的笑。

“朕是真的不知道母后所来为何,还请母后明示。”

摇了摇头,太后收敛脸上笑意,陡然起身,快步走到摆满奏折的案几,翻找起来。

“母后这是作何?”看太后在上面乱翻,成帝连忙拦住了她。“后宫不可干政,这是祖训。”

身穿明黄龙袍的中年男子,按着堆积如山的奏折,极力想掩饰心中不自在。他能瞒得过所有人,却瞒不过亲手将他养大的母亲。

“哀家若想干政,当年就不会去慈陀寺清修。”

一把将案中奏折挥打到地上,太后掷地有声,是真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失望了。

太久没有被人这般疾言厉色的训斥,成帝脸色阴沉,却没再阻拦太后动作。

被越家人找上门的时候,太后还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或是越家真的心怀不测。可如今看着这满篇莫须有的罪证,她只想喉头微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倘使哀家今日不来,皇帝是否真要在这上面写下朱批。”

一目十行地将奏折上的东西看完,太后久久未言,在成帝终于按捺不住要将奏折夺下时,她终于张开晦涩的口。

成帝没再说话,而太后十指挥动,迅速将那密密麻麻的奏折撕成碎片。

“哀家看皇帝你是高坐庙堂太久了,都想不起你初次御驾亲征的时候,年少轻狂擅自动兵。是谁?”太后的声音逐渐变得高昂,“是谁?将你从晋国人手中抢回来。”

“又是谁?这些年为你将晋国铁骑拒于沅水之外。”

“连哀家这个深居佛寺的无知妇人都知道,无越家人在,你这个皇帝凭何能安稳多年。”

“皇帝,哀家看你是……”

天家母子的争吵声差点将养心殿的殿顶掀翻,倒霉地被众人推出的小内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圣上,娘娘。大事不好,大理寺狱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