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些天来,他俩竟然一直都在跟踪我,而我却丝毫没有觉察!当然,如果我真能发现的话,他俩也称不上是刑侦队的优秀警员了!
刑侦队连夜对胡强进行了突击审讯。胡强对杀害刘小旺和汪东青等人的事实供认不讳。他承认在酒店和太平间等摘取器官,也都是他所为。警方随后在胡强交代的一处临时藏身地点,找到了一张完整的刘小旺的人皮。不过,失踪的所有人体器官却仍然一个也没有找到。
据胡强交代,他杀死刘小旺事前并没有具体的计划,尽管他确实对刘小旺恨之入骨,也曾有过要杀他的欲望。他认为,刘小旺这个人太假,太不真实,该死。他技术上比不上刘小旺,他认了,他可以继续百倍地努力,不断提高,总有一天会超过他。可是,刘小旺不应该假仁假义,故意主动对自己问长问短,还假意传授他的祖传心法,要帮自己。尤其是在自己通过努力,终于在技术竞赛上赶超过他后,刘小旺当着所有人的面过来跟他握手,向他祝贺,这明显是在嘲笑他,自己在其他方面没有一样比得上他。并且更恶毒的是,事后故意散播谣言,说自己赢他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刀好,自己赢是赢在工具上,技术上始终都是不如他。这一切实在令他不能接受,他搞不懂为什么刘小旺要这样三番五次羞辱自己。尤其是,每天上班都要跟他相处,刘小旺每天都会想尽办法找机会对他的工作指指点点,这个应该这样做,那个那样来会更好更有效率些等等。本来他很热爱的工作,这也是他一生中唯一热爱干的事情,最后变成了遭受刘小旺侮辱、折磨的噩梦。如果不想办法弄死刘小旺,他实在看不出这样的日子哪一天会是尽头。他迟早会被刘小旺**到精神失常。
那一天,下班后,他正要去慧海家园一区旁边的吉野家吃牛肉面,正巧碰到在西红门地铁站下车准备倒车回家的刘小旺。本来两人打了个招呼后,就各走各的路。可是,刘小旺却偏偏不放过任何机会羞辱他。刘小旺很虚伪地问他有没有掌握最近教给自己的无痛放血技术,有没有遇到什么技术难题。当时,他就强压着怒火,在大街上忍住没有发作。他谎称自己还有一些细节不明白,刚好买了一只鸡在家,问刘小旺有没有空耽误几分钟,去他家一趟,他示范给他看,以便指出自己的问题。他告诉刘小旺自己就住在附近,几步路就到。刘小旺果如他所料,满口答应,说不再乎这几分钟时间。
他将刘小旺领到家后,给他展示了自己的屠宰工作间。刘小旺对他的工作间很吃惊,感到很意外。趁他东张西望,四处查看的工夫,他下手将刘小旺打昏。他将刘小旺剥光绑好在屠宰案台上后,刘小旺慢慢醒来。
他拿出屠刀和准备好的工具问刘小旺,他现在就示范给他看,让他仔细看好了,自己有什么地方是不是做得不够好,让他指出,以便自己以后改进。刘小旺这时候终于扯下了他虚伪的面具,一个劲地哀嚎、讨饶,让他放过他,饶他一命。可是他并不理会,照着刘小旺以往教他的方法给他放血。等血放得差不多了,刘小旺也虚脱得再也喊不出来,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呻吟。他这才开始动手剥皮,他告诉刘小旺看好了,自己不单单是靠工具,他的手法一点也不他的差。他以最快、最利索的方式,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刘小旺整张人皮从头到脚完好无损地剥了下来。那是他技术发挥最好的一次,后来他又在别人身上试了很多回,可始终达不到当时的水准。他至今也没想明白是为什么。不过从此之后,他发现剥人皮要比剥牲畜的皮过瘾得多。以至于,那次他去医院太平间,看到一副好的人皮,自己会忍不住手指大动,要将那人的皮剥下来带走。
皮剥完之后,刘小旺依然没有死,还在弥留之际。他赶紧找来大麻,点着了吹进刘小旺的鼻子里、嘴里。等刘小旺有点恢复意识,他将从刘小旺身上剥下来的皮套在了自己身上,像试衣服一样让刘小旺看。他问刘小旺,自己的剥皮技术是不是比他的好。眼看着大麻也快不管用,刘小旺支撑不了多久。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更重要的话要问,于是他问刘小旺,他从来没有要求过刘小旺,他为什么要主动帮他。刘小旺为什么那么恨他,他自己能做的事,为什么刘小旺总是要在别人面前贬低他,显得他很弱智的样子。他每从刘小旺身上剔下一块肉,他就问他一次。问一次,他就剔一块肉下来。可是,等他将刘小旺全身的肉都剔光,刘小旺也始终不肯回答,或者他回答了,那时候他已经语无伦次,他实在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审讯过程中,他甚至问审讯的刑警,他们知不知道刘小旺为什么要那样对他。刑警们当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让他老实交代他们问他的话。
刑警问胡强,他盗取的那些人体器官都去哪里了?他是怎么处理的。可一旦问到这些问题的时候,胡强就突然变得异常沉默起来,什么也不肯说,东张西望仿佛听不见一般。最后,刑警们想尽一切办法,采取一切手段询问他。他最后才抹抹嘴角的血迹,诡黠地笑着说,那些内脏全让他给吃了。问他怎么吃的,什么时候吃的。他又再次死也不肯说了。在刑警们看来,这完全不符合逻辑,胡强曾几天连续作案,盗取的内脏不再少数,就算他当牛羊肉这么餐餐吃,也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吃得一点也不剩。并且,在胡强的住所,完全没有煮食的痕迹。据了解,他平时很少做饭,一般都是去吉野家这样的快餐店吃饭。
还有一件更难解释的事是,按胡强的收入水平和消费习惯,以及其银行账单记录,他是如何有能力拿出一笔现金支付四大洋酒店的房钱,退房还不去要回押金,更能够一次性给董麦胜五万块钱的?
不管怎样,就目前掌握的犯罪事实,已经足以给胡强定罪,其他的问题,只能留待日后慢慢再做追究。
胡强的案子算是告一段落,可我心里始终有个结没有解开。到底是什么原因,令胡强走到今天这万劫不复的一步?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对胡强这个人有进一步更深入的了解。
按规定,警方有责任将胡强的案子通知罪犯家属。我主动请缨,要求前往胡强的老家,当面将胡强的情况告诉他唯一的亲人,他的母亲。同时,也顺便对胡强的背景做一个全面的了解。
吴队同意了我的请求,但要求我将所了解到的材料写一份完成的报告给他,为以后刑侦部门培训新丁时,提供有价值的实案分析。
我来到辽宁锦州所辖的那个小城,见到胡强的母亲,告诉他胡强所犯下的死罪之后,胡母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自始至终只是木然地听着,仿佛在听我讲述别人儿子的故事。等我说完了,半晌她才淡淡地用浓重的四川口音说了一句:“死了好,早死早超生!”我不知她是指那些受害人,还是指她即将被判处死刑的儿子胡强。不过,我更愿意相信,她指的是胡强。
来之前,我就已经听说他母子的关系一直不好,所以我并没有指望能从她这里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离开胡强的家,我来到胡强曾经入读过的小学,找到当年教过他的班主任李老师了解情况。李老师大概五十岁左右,满头白发,皮肤倒挺白皙,不像一般看上去跟农民没什么不同的那些乡村教师。她自从教胡强那时开始,就是所谓“代课老师”的编外教师,至今她还仍然没有摘掉代课老师的帽子,尽管工资比以前加了很多,待遇也基本跟有编制的老师差不多了。
李老师是个和蔼可亲的人,记忆力相当好。她对自己教过的每一个学生都记忆犹新,一旦提起来她都能如数家珍般事无巨细地讲给你听。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她竟然留有一套自己制作的所有教过学生的档案!说是档案,其实就是以往学生留下的作业、课本、成绩单、逢年过节送给老师的贺卡、学习过程中做的手工活,以及一些相片合影等等。原本以为,胡强不过是她教过的一个很普通的孩子,她不会留下太多的资料。可是,等她从那堆资料里,将所有有关胡强的东西挑出来,摆在桌面上时,足足比其他人的多了两倍有余。她甚至还有一本已经发黄的日记本,里面全是她单独对胡强的记录。当时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里百感交集真不知该说什么。
李老师说的第一句话是:“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可惜啊!”
对一个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罪犯做出这样颇似评价的感慨,实在让我大感意外,我更加迫切地想知道,在胡强身上,到底曾经发生了什么。
胡强的父亲胡大山按当时的情况来说,文化水平还不算低。可是,他读到高中就读不下去辍学了,整天跟着一班狐朋狗友,扛着猎枪往山里去打猎,照那时的讲法,就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不过,据说他有一把好嗓子,歌唱得好,舞也跳得不错。那时属于**晚期,所以,但凡宣传队有活动,总是会叫上他十里八村地去表演革命节目。后来家里人见管束不住他,怕他迟早出事,便托人把他送到长白山里的一个青年站去做事。在青年站里,铺砖、盖瓦、喂猪、做饭、修路、砌墙什么都得干。在别人看来都是些又苦又累又脏的活儿,他干起来倒是乐在其中。加上青年站里的主要都是些十来岁的年轻人,他更是如鱼得水,过得也是有声有色。**结束,他后来分到当地一家军工厂当工人,专门生产午餐肉作为军需物资供应部队。街坊四邻都说那是金饭碗,一辈子都不愁吃喝了,他算是拣着了。没干多少年,他经人介绍认识了从四川逃荒到东北来打工的刘氏,也就是胡强的母亲。两人很快结了婚,生下了胡强。后来,国家发展重点转移,主要精力放在经济建设上去,全国掀起一股经济浪潮。军工厂也被迫转型,将资产分拆成股份要求员工购买,让所有工人个个都成为股东,真正当家做主人。
胡大山响应号召,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去变卖,全部换成了股份,他买到的股份比其他工人都多出很多。亲戚朋友们都说他脑子进水,自己掏钱去替别人打工,每个月领的工资,实际上都是自己的钱。哪知道,几年以后,有外商进来投资,利用军工厂现有的成套设备,进行改造,专门生产火腿肠外销。并且,外商出大价钱收购工人手里的股份。一时间,胡大山从一个守着一堆不值钱股票的穷光蛋,摇身变成了个有钱人。不仅如此,由于发展需要,外商投资将以前厂里的旧宿舍楼拆了重建员工住宅楼。胡大山又将自己房改得来的两房一厅宿舍卖掉。这一下,他银行户头里凭空多了一大笔巨款,终于挤入了当地富人的行列。
有了点积累,胡大山就开始琢磨着怎样将手里的巨款变成资本,他要当资本家。听说卖人参很暴利,他又对山里熟,从小就爱往山里钻,于是将所有钱投入到贩卖人参里去。由于生意需要,他除了整天钻山,就是到各地跑销售,一年到头没有几天能着家。这个时候,胡强已经读小学了。他大概也继承了他爸胡大山某些叛逆的基因,什么不让玩就偏要玩。其实,好奇本来就是小孩子的天性,正确引导的话,往往对孩子来说,未来会受益无穷。可是,胡强有爸的孩子跟没有没什么两样。她妈管不住他,本来自己受的教育也不多,有男人也守活寡。总之,她的教育方式就是打,相信鞭子底下出孝子。胡强天生脾气倔强,越打越皮。开始在学校还听老师的话,可渐渐发现老师基本都是纸老虎,教鞭抽起来相比他妈的擀面杖那简直就是在挠痒。很快,他就开始逃课。因为他是出了名的坏孩子,所以基本也没有什么小朋友敢跟他玩。就是有一两个,那也是只有在偷摸躲着大人的时候,才敢跟他玩一小会儿。那时候,社会还不是太复杂,黑社会的魔爪还没有伸向中小学生。所以胡强大多数时间只能自娱自乐。
胡强整天在家里呆不住,又时不时逃课,学习成绩总在倒数几名徘徊就很自然了,唯独有一样兴趣爱好课他总不会落下。他对些小虫子、小动物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有一次解剖青蛙,他只是看老师示范了一次,就立刻很利索地动手完整地重复了一遍。这一下一发不可收拾,他开始不仅解剖青蛙,像蜻蜓、蚂蚱、老鼠、麻雀,但凡他能逮着的,他全都解剖一遍,看里面有些什么东西。有一次他不知用什么方法竟能将一只苍蝇内脏全都掏空剩一张薄薄的皮。
由于胡强整天不着家又逃课的缘故,他闲着的时候就换着花样找东西玩。那次他从兴趣课上学到用放大镜点火之后,就从学校偷了放大镜出来,到处找东西做实验。那天见五保户王妈家院子里晒了衣服,他一时兴起,用放大镜将王妈晒的衣服烧得满是窟窿。正玩得起劲,王妈碰巧从里屋出来,逮个正着。她一怒之下,将整盆洗脚水从头到脚把胡强淋得个落汤鸡。这还不算,等胡强妈回来狠狠告了他一状。这下不得了,胡强妈气得免不了又是一顿狠打,可是胡强跟以往一样既不认错,也不喊不哭,让她妈打到手软为止。胡强妈将房门反锁,将他关在家里三天不让出门。等她气消了,还是得放孩子去上学。于是,胡强终于得以逃出牢笼。他干的第一件事不是往学校去,而是躲在家附近,一直等到见王妈出门,他这才翻墙进了王妈的院子里。
等王妈回来,拿钥匙正要开门,她抬头看到的一幕吓得她当场就晕了过去。她养的那只下蛋的老母鸡,不知被谁开了膛,内脏全部被掏出来,硬生生从鸡嘴里塞了进去,然后鸡肠子在脖子上绕了几圈,打了个结吊挂在门顶上。这还没完,门上还用鸡血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大字:看你还告状!
胡强妈回来后,气得都打不动他了,打电话给他爸,让他赶紧回来处理,因为王妈的医药费,街道办要求让胡家全出。他爸还没赶回来,第二天王妈家院子里的草垛子不知怎么突然着火,好在邻居发现得早,要不然一旦烧起来,躺在**还没复原的王妈怕是难免要被烧死。
胡大山回来后,二话不说将胡强吊起来就是一顿暴打。胡强也不辩解,更不认错,直到打得他皮开肉绽,他将嘴唇都咬破了,也没吱一声。他躺在**爬不起来,他妈也不管。一个多礼拜后,胡强身上的伤才开始结疤。等胡强能下床正常走动了,这个时候他爸胡大山又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连家用钱也再没有寄回来过。后来胡强妈四处托人打听,一年后才知道,胡大山做生意失败,逃到朝鲜去了。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身边带着一对年轻漂亮的朝鲜姐妹,并且做起了走私高丽参的行当。他跟这对北逃的朝鲜姐妹居无定所,也不知道现在什么地方。
胡家没了经济收入,胡强妈不得不四处跟人打短工过活儿,整天早出晚归,没时间也不想再管胡强了。胡强开始还觉得挺自由,可是慢慢发现,自己的伙食从以前的三顿变成了两顿,后来往往就只有一顿晚饭,还没有肉。他感觉到日子再也不同以往。人一旦又穷又饿,什么志气都没有了。胡强平时也没那么充沛的精力瞎折腾了,他倒是老实了很多。不过,小打小闹还是时有发生。他营养不良发育跟不上,力气没有同龄孩子大,所以打架他是不行了,但他总能找到方法报复得罪自己的其他孩子。
有一次闹得实在太离谱,四五个家长一起跑到学校找到班主任李老师告状。李老师打发完家长走后,将胡强叫到办公室,关上门,然后拿起一条教鞭。她将教鞭递给胡强,语重心长地望着他,只说了一句话:“胡强,我知道你难,你要打就打我吧!”胡强什么也没有说,呆呆地站了好久,突然扔掉教鞭,转身冲出办公室就跑了。李老师说,那是她唯一一次见到胡强眼里淌出了眼泪。
好不容易胡强初中毕业,他就死也不愿再读下去。这个时候,他也大了,他妈对他更加没辙,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干去吧。为了吃饭活下去,胡强四处找工作,其实也找到什么正经活儿干。混了几年,等他十六岁的时候,听人说北京赚钱多。他爬火车进了北京。经人介绍,他谎报年龄称自己十八岁,在大兴屠宰场当上了学徒工,从此开始了屠宰生涯。
胡强离开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跟家里有过任何联系。直到大半年前,也就是2014年春节的时候,李老师突然收到胡强从北京寄来的一封信,里面只写了这么几个字:“妈,我走了,我会想你的。”我将信纸翻过来看时,发现过了这么久信的背面还能看出有明显的凸痕。这说明,他写这几个字的时候是相当用力的。
李老师开始以为他是寄错地方了,本想送过去给胡强妈,可是信封收件人明明写的是她,她还是作罢将信留下了。
我问李老师,我可不可将信复印一份带走,李老师说,要你就拿去吧!替我跟胡强说声一路走好就成。
坐在开往北京的火车上,我心里百味杂陈,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好像有很多事情要思考,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我索性倒在卧铺里,蒙头大睡,不吃不喝一直到广播里喊北京的乘客下车。
回到北京,我第一件事就是赶回单位,然后去见吴队向他汇报此行的情况。我先来到善后组报到,推门进来的时候,见到所有的人都在。刘哥一见我,立刻抱着头往旁边就躲,虚假地大声喊着:“不要啊!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啊!”
我一听,脸腾就红了。这一定是小王和马涛将我的事,跟所有人有声有色地进行了义务宣传。
我冲刘哥骂道:“去!一边玩儿去!”
刘哥跳过来,紧紧地搂了我一把说道:“别介意,开玩笑了!吴队刚才还跟老爹商量,准备将你的事报上去,申请表彰呢!恭喜恭喜啊!”
“恭喜啥?恭喜我捡了一条命回来?对了,吴队来过吗?我正要找他汇报情况。”
刘哥告诉我吴队应该还在刑侦队办公室,现在去还来得及赶在他出门前拦住他。
见到吴队,我将调查的情况作了简要汇报,最后提出想去见一面胡强的请求。吴队告诉我,胡强现在已经被押入了死囚囚室,不经特别批准不能探视。
吴队拿起桌面的电话,打了一通电话,然后告诉我要去的话,只能现在马上去。
我来到囚室,隔着门上的探视窗,看见胡强正坐在一个角落里,用手指当锉刀,在墙上一下一下地锉着什么。带我进来的警员冲里面喊了一声:“胡强,有人来看你了!”他也没听见一样,继续埋头在那锉。
我隔着探视窗告诉他是谁,然后跟他说,我去他老家了解过了他的家庭情况,她妈在临刑前恐怕不能来看他,如果有什么话要转达,我可以代劳。
他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我几乎有点怀疑他是否能听到我说的话。我转头望了随行的警员一眼,他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忙说道:“他能听见,审完送过来后,就一直都这样了。”
我沉默了片刻,心想看来此行不会有任何结果。于是,我最后说道:“我走之前想告诉你,李老师有句话让我转告你,让你一路走好。”说完,我冲随行警员点点头,示意我没什么想说的了。
我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到囚室里传来低低地说话声:“我去找过我爸。”
我赶紧回到窗前,想听胡强还会说些什么。
“……我没杀他……没杀过人撒……他不认得我……那次是我第一次跟妹崽睡觉,还是两个……不晓得妹崽的皮剥下来会是什么样子……从哪里起刀呢……”
“你说你去见过你爸?是不是你上次请假回老家那次?他现在在哪?”
胡强这时终于转过脸来,空空洞洞地眼神里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没想杀你,你跟他们不一样……”
我趁他愿意说话的时候,赶紧从包里掏出那封他写给李老师的信,问道:“这是你半年前写的信,是博和医院的信纸,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谁给你的?”
他转过身去,又继续用他的手指锉墙,不再说话。
我实在不愿放弃,尽管明知问不出结果,还是忍不住最后问道:“那些人的器官你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他悠悠地回过头来,瞟了我一眼,说:“我说吃了,你信不撒!”
跟他交流这么多次,这是唯一一句我听起来感觉有点像人话的话,可是我实在无法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
胡强杀人剥皮的案件到这里就算是完结了,可是还有许许多多的为什么没有得到完全解答。其间,我私下问了吴队一个跟案件没有太大直接关系的事。我说,据我的观察,胡强似乎精神不正常,是不是需要做精神鉴定。吴队说,在他看来,胡强犯案手法很有逻辑性,神智非常清醒。审判过程中,法庭指派了辩护律师给他,他的合法权利得到了保障。如果以正常人的心态去衡量罪犯行为的话,他们每个人全都精神失常。如果把他们全都关进精神病院,不仅受害人的冤情不能得以昭雪,就算把所有医院改成精神病院,也装不完这些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