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来到李二保家时,我终于明白什么是家徒四壁。

其他人家都是有院子,基本上是二层楼,最次的是平房,而他家还是篱笆院不说,连瓦房都不是,纯粹是草房。

一个满脸是灰的小男孩正在门口抓蟋蟀,看到我们,吓得急忙跑到了院子中。

院子里面是一个中年男人,也是一脸的灰,双眼无神,脸上刻满了生活压力的痕迹。

目测应该他是李二保,正在用芦苇编席子。

李头向中年男人说明来意,中年男人仿佛没有听到一样,继续编席子。

李头抽烟给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这才接过烟,但是依然不说话。

李头开门见山:“你是李二保吧,我们是市局的,来你家主要是想了解一些关于你女儿李小花的事。”

他听到这里,一边抽烟,一边冷冷地看着李头。

李头依然满脸堆笑:“李二保,你的闺女你小花,你知道去哪了吗?”

李二保终于说话了,但是却让我们很意外:“我没闺女,我就这一个儿子,你们马上走,马上走!”

就在这时,从屋内走出一个女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目测应该是李二保的老婆,她看到我们,什么话也不说,张嘴就是哭。

李二保家门前停了一警车,引来了不少村民围观,其中有一个村民说:“你们看,我就说李二保这事,肯定引来警察,这不,真来了。”

李头听到这里,来到这个村民面前,问:“你刚才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他家会引来警察?”

高妹这时也走了过去对他说:“你别害怕,有什么话只管说什么就行,配合办案嘛。”

看到这里,李二保突然发起了疯,冲到他们面前说:“配合,配合啥?谁要是敢乱说我的家事,我就这一条破命,你们不让我活,我就不让你们活。”

村民一看李二保这个样子,摆了摆手,表示无话可说,其他人也纷纷散开,不敢再招惹。

如今这社会,恶里怕横里,横里怕愣里,愣里怕不要命滴,所以看到李二保要拼命,没人愿意搭上命。

再留下来,也没有任何意思,李二保肯定是不配合,其他配合的,也不敢再多说话。

我们无可奈何地撤了。

我问:“李头,弄到头发没?”

李头笑了笑说:“高妹已经拿到,不过已经不需要了。他说没有女儿,基实已变相承认他有女儿。看来李二保的女儿的确死了,只是他为什么不肯说他女儿死的事?他女儿明显是谋杀。反而还要隐瞒事实呢?难道这事与他有关?算了,我们再找其他人问问。”

我说:“这个样子,谁还敢说?”

高妹微微笑道:“当然有人,村长大人。”

于是我们开车来到了村长家前,找村长了解情况。

村长正坐在门前休息,李头开门见山地说:“村长,李二保闺女,李小花的尸体在咱们村的变压器房发现的事,你知道吗?”

村长听后点了点头说:“知道,知道,我昨天听说,是她诈尸了!”

李头说:“我们发现她时,她已经面目模糊,你们怎么知道她是李小花?”

村长说:“警察同志,我们也不瞒你。半个月前,李小花是得了重病,然后就死了,死的那天晚上,当时就在把她埋了,然而昨天早上突然说李小花的坟开了,接着又听说变压器房里有具女尸,就知道是她,我们真是吓坏了。”

李头问:“李小花得了重病,得了什么重病?”

村长说:“这个要问村里的医生老忠,他知道,走,我领你们去。”

村长说完,便领着我们一起去了老忠家。

老忠正坐在院子里用药碾子碾药。

看到村长,又看到我们后,站了起来,笑着对村长说:“村长,这几位是……”

村长说:“老忠,这几位是警察同志,专门为李小花的事情而来的。”

老忠一听,吓了一跳,说:“李小花,她不是病死了吗?然后又诈尸了吗?”

李头说:“什么诈尸,那都是扯蛋,李小花病死?你给我说说,她得了什么病,是你确诊的吗?”

老忠听后,停下碾药,急忙说:“不,不,她病死,不是我确诊的,我也是听李二保说的。”

我问:“李二保?那不是李小花她爹吗?怎么,他也会看病?”

老忠说:“他不会看病,半个月前,李小花在这里就医,但是送来的时候,病情有些重,然后我就给她开点药,让她先维持生命,嘱托李二保赶紧往市医院中送医院,但是过了几天以后,李二保就说自己的女儿病死了,当时就埋了。”

李头问:“她埋在哪?”

老忠说:“这个也不清楚,反正离变压器房有点距离。”

李头问:“当时送李小花就医的除了李二保还有谁?”

老忠说:“就他自己啊,他媳妇还要照看他儿子,也就是李小花的弟弟。”

李头问:“李小花有没有谈过男朋友?”

村长说:“李小花先前确实谈过男朋友,但是后来分手了,在一个月前。”

李头:“感情不和还是咋滴?”

村长听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感情合得的很呢,他与李小花确实谈了恋爱,而且还想着要结婚时,李二保准备想要十万块钱,他一时拿不出这么多,所以就分手了,后来听说李小花死了,她男朋友还去了李二保家里闹,说是李二保害死了李小花。”

李头说:“那她男朋友在哪里?”

村长说:“就在我们村南的凉亭庄。”

李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死得冤枉,怪不得会诈尸!”

我们驱车找到了李小花的男朋友。

他正在村上一口老井上摇辘轳挑水。

我们说明来意,他并没有太抗拒,反倒问:“你们找到什么线索没?”

李头说:“这不,正找着呢,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他摇摇头,继续摇辘轳说:“这个还真没有,有的话,我就告诉你,不过,你去问一下肖金贵,说不定他知道。”

李头问:“肖金贵是谁?”

他阴冷一笑道:“媒人,你去问问就知道了,对了,他住在我们村,村西的槐树沟村。”

李头谢过他后,我们离开村子,进了槐树沟村。

一打听,原来这肖金贵是一个收破烂的,四十多岁,是一个光棍。

虽然他是光棍,但是房子不错,两层小楼带院子,还有一个大门。

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狗叫,不多时,便看到有人开门,这个人就是肖金贵。

肖金贵看到我们三人,并不认识,不过这人非常油滑,看到一边停的警车,马上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满脸堆笑:“哟,领导来了,赶紧进来,站在外面显得多生分。”

肖金贵说完,便领着我们进了他的正屋。

狗还在叫,但被肖金贵呵斥一声后,马上不叫了。

这屋子还简单装修了一下,看来肖金贵手里还有两小钱。

肖金贵给我们倒了水后,也在一边坐下,露出两颗黄色大板牙说:“警察同志,你们来,不单单是看看我吧?有啥事吗?”

李头笑了笑说:“老肖,你是聪明人,我来,就是想听听李二保他闺女是咋回事?”

肖金贵愣了一下,说:“领导,你说的啥,我听不懂。”

李头说:“你不懂不要紧,我就给你讲讲政策:有句话怎么说?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还要多讲吗?”

肖金贵沉思了一下说:“领导,你都知道了,那你们是不是来抓我的啊。”

李头说:“我要看你说的好不好听,说得好听,我们一高兴,就不抓你了。”

肖金贵也不隐瞒,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下经过。

肖金贵是一个光棍,光棍自然知道光棍的苦,没有女人的日子一个人难过,他走街串户,也认识了一些老光棍,这些老光棍死后的心愿就是找一个死去的女人配冥婚。

活着不能娶上媳妇,但死后一定要娶上媳妇。

冥婚:又称鬼婚、冥配等。

过去认为祖坟中有一座孤坟会影响后代的昌盛,不吉利,所以要替死者办阴婚。

意思就是如果去世的人生前没有配偶,死后就要为其找一具异性尸体合葬,免去死后也是光棍的苦。

前几天有个老光棍死后,给他三万块钱,于是把自己留了一万,买了得急病的死李小花,葬下以后的事,他就不清楚了。

李头问:“卖给谁了?”

肖金贵也不隐瞒:“母猪沟的老张头。”

李头说:“老肖,你真是糊涂,这种事是违法的,不过看在挺诚实的份上,这次我回去给领导说说,让你在家里思过。”

肖金贵急忙说:“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此时我终于明白,李小花的男友说肖金贵是媒人啥意思,原来他是介绍阴婚的人,也终于明白他的眼神那么阴冷与怨恨。

离开肖金贵家后,我说:“这肖金贵也真有意思,话说的这么直,我还以为咱们要斗智斗勇呢。”

李头没有说话,一直在沉思中,高妹也没有说话,专注开车,我也不再说话,以免话多又说错话。

母猪沟离槐树沟不远。

因为老张头是一个老光棍,所以李头直接让高妹开车去了村委会。

车停在了村委会,然后进去找到村长,李头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

村长说:“这件事,其实你们不查,我们也不说,但是查了,我就说吧,老张头一星期死的,死后头七那天晚上,说是找了一个配对的,也就是一个死了的女人,但是没想到,几天之后,这具尸体竟然出现在这女人娘家的村头变压器房,我们都说,这是两口子合不住,闹别扭了。”

李头说:“成,我知道了。”

离开这个村子后,李头叹了口气说:“这事我想八九不离十的清楚了,哎,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

我问:“李头,你又叹息啥?”

李头说:“李小花是怎么死的?是被掐死的,但是咱们走访中,都说她是病死的,你们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高妹说:“不会是李二保收了那两万块钱,然后掐死了重病女儿,换上嫁衣,就地埋了。”

李头说:“这事不能你说,得李二保亲口承认才行。”

高妹说:“他会承认?他都说自己没女儿了,为了这点钱,哎!”

我说:“可是为什么会诈尸呢?”

李头说:“诈尸肯定不会,是有人把她的尸体移到了变压器房。”

我说:“这样做,难道是为了引起人们注意?”

李头说:“你小子终于聪明了一次,要不然不会把女尸还装了一个身份证,那里刚好有闹鬼传闻,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把事情闹大,所以说,这李小花确实死得冤,有人替他伸冤。”

我问:“谁?”

高妹说:“你真傻,我们已经见过了,你还猜不出。”

我想了想,确实没有想到是谁,但为了掩盖我智商上的不足,便笑了笑说:“李头,你果然厉害,这件案子要是到了孙石头那里,又该自杀了。”

高妹吐了一舌头,顽皮一笑说:“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

我说:“那咱们直接去李二保家吧,问问他。”

李头说:“他肯定不会承认,不过我有办法让他承认。”

李头如此聪明,我也不再多说,说多又是拍马屁,高妹则直接驱车去了李二保家。

李二保看到我们,又跳了起来说:“我没犯法,你们抓我干啥?”

李头对他嘿嘿一笑说:“谁抓你了?没人抓你,我就是想问问你女儿得了什么病,然后有医保补贴。”

听说有医保被贴,李二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李头说:“不过,我得先查明你到底有没有女儿。”

李二保马上说:“我当然有女儿,我女儿叫李小花,你忘了吗?你前几天还过来问我小花的事。”

李头点了点头说:“当时你说你没女儿啊。”

李二保此时一点也不傻,对答如流:“我女儿病死了,所以就没了,说起来真让人伤心。”

李头说:“那行,你女儿得了病,怎么死的,你得说清楚,说清楚了之后,才能报销。”

我此时完全可以从李二保的眼神中看到钱来。

李二保满心欢喜地说:“我一定交代。”

李二保说到这里,高妹已经职业性拿出了纸与笔。

李二保说,那天晚上,小花得了重病,然后在送往乡村医院的路上,就没气了,刚好肖金贵说,有一个老头刚下葬,于是我就想小花活着的时候没成亲,死了也有个伴,于是就给许给了老张头。

高妹把这个记完之后,就让李二保看了看,李二保看了看后,便签了字,画了个押,问:“咱这啥时候能领上医保?”

李头说:“现在就可以,不过你得与我们一起去市里。”

李二保刚开始还非常抗拒我们,但是在钱的引诱下,与我们一起到了市局。

当把他带到审讯室,李二保这才发现有些不对,问:“领导,你这是啥意思,不是发医保吗?怎么把我领到这来了?”

李头语重心长地说:“李二保,咱们同姓,也是本家,所以我来劝你,那天晚上你女儿重病,后来你女儿就死了,你如果真的害死了你女儿,你仔细想想,等到晚上的时候,你能睡得着吗?你女儿就值二万块吗?”

李二保听到这里,瞬间跳了起来:“你说啥,我会害死自己的女儿吗?我会害死自己的女儿吗?十万不卖,我只卖两万,你真当我傻是不是?”

李头说:“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你说你女儿病死,但实际上你女儿是被掐死的,怎么解释?”

李二保急忙摇头说:“不,她是病死的,我会掐死我女儿吗?冤枉啊,冤枉啊!”

再问,李二保依然大叫冤枉,除此之外,无话可说。

这样一直问了一天,也没问出个究竟。

依照拘留条例,超过二十四小时就要放人,不过李头给他找了一个理由,又继续关了下去,那就是卖女儿尸体,涉嫌侮辱尸体罪。

孙石头走了过来,笑着说:“李队,这事看来难办啊,我听说都闹鬼了,皮子都被鬼压床了。”

李头笑了笑说:“有些时候人比鬼可怕。”

孙石头听后脸色瞬间变了,没有再说话,离开了。

李头说:“看来他又多想了,我说的是李二保。”

我说:“这年头,人做事,心虚的很,李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李头说:“先让他冷静一下,回头再说。”

这天晚上回家,依照惯例,喂了花二爷之后,然后去洗澡,接着坐到了**,这时手机又来了一条短信。

还是那个神秘人发过来的:“怎么样?找到凶手没有?”

我说:“我不告诉你。”

他说:“你告诉我与否,我都会知道,如果我是你,我还会去找肖金贵。”

看到这里,我感觉这个人更加神秘,他这个意思,也就是变相提醒我去找肖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