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些天没去实验室,辛静和胡希的行程基本上就错开了,也就一些必修课在一间教室上,但每每一下课,辛静就寻不到胡希的人影了。中间又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耽搁着,因而是好几日也没说上话。
如今终于逮着机会。
胡希刚出寝室门,就被蹲守在门口的辛静一个猛扑给死死圈住了。
辛静掐住胡希的脖子,控诉:“刁民知不知罪?因为你那个电影,我差点挂掉了!”
“大静饶命!臣妾再也不敢了。”
而后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地到了交叉学院门口,虽然动用了武力,但辛静也算是凭借着能力套出了胡希“追”纪坤的最新进展,好的吧,其实胡希本人不承认在“追”,而是将之定义为“了解”。
这个最新进展就是:上周他们一起看了部电影。
没了?
没了。
“我之前去看了3D画展,感觉挺不错的,虽然不知道那个场景适不适合你发挥,去进行全方位的‘了解’,但肯定比看恐怖片是要好得多的。”辛静记得那天展厅中有不少情侣,想来是比较适合约会的。
约会?那她和徐念泽?
不不,她那是去带娃。
隐瞒已经看过画展的胡希:是挺适合约会的,尤其适合美救英雄。
自从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又知道了曾经欺负过他,辛静再看徐念泽的时候就容易出神,就比如现在。
徐念泽见辛静一脸迷茫的样子,便开口问:“是我讲得不清楚吗?”
“没有没有,很清楚。”
美色当前,是她脑子有点不清楚了。
总算是做完了实验,见胡希那边也收拾好实验台了,辛静跟徐念泽打了招呼就抓起胡希逃离现场。
“我怎么有一种……逃难的……错觉?”胡希被辛静抓着给扯出了实验室,然后又不停歇地跑出交叉学院大楼,已是气喘吁吁。
“不是错觉,就是落荒而逃。”
“怎么了?你搞坏仪器了?那个几百万的?”胡希想,那这是出大事了啊!
辛静:您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不是物,是人。”
“你搞坏徐师……,你怎么了徐师兄?”胡希嘴瓢,差点说了虎狼之词,幸好及时刹住了车。
“我这几天心情很复杂,就是突然发现,我好像是喜欢徐师兄的,所以有点无法面对。”辛静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心情是为何,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控制这种情绪。
她喜欢的人,也是她曾经欺负过的人。那,那个人还会真的喜欢她吗?现在表现出的让她以为的喜欢,又会不会只是表象?他会不会其实是来报复她的呢?
完全不知辛静内心真实想法的胡希,已经陷入兴奋状态。天啊,粉了这么久的CP终于要成真啦!!!
胡希听后,肯定地说:“徐师兄也喜欢你呀!”
辛静闻言,有点吃惊:“啊,你怎么知道?”
恨铁不成钢,恨静太迟钝,胡希叹气:“我们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我好像也知道了。”知道是知道,但此刻,只是不敢相信了。
“那还纠结什么?郎情妾意,情投意合,我这就去把民政局给你们搬来!”
辛静:“……”
胡希跟着辛静去了422寝室,一进门,胡希就大声招呼:“大家看过来,有重要事情宣布啊!”
啃着香蕉的寝室长立刻暂停了综艺节目,看着游戏直播的施玉洁取下了耳机,正在研究穴位图的苏蔓放下了书。
“你们磕的CP就要成真啦!”
寝室长感叹:“我的天,胡希你这么快就拿下了纪坤师兄啊?!”
苏蔓也感叹:“比阿静强多了,她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有进展。”
施玉洁也感叹:“不同人不同命,我们只能恨静不成动。”
眼见着瓜吃到了自家头上,胡希赶忙说:“不是我,是阿静啊!她终于意识到她和徐师兄是相互喜欢的了。”
“徐帅告白了?阿静你答应了?在哪表白的啊?有没有礼物?”苏蔓连环发问。
“没有,我只是觉得,徐师兄他好像是喜欢我的。”辛静回道,虽然现在已经不知道这喜欢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请把‘好像’去掉,谢谢。”施玉洁走到门口,先是关上了门,而后继续说:“可喜可贺,榆木开花。”
“阿静,那你确定你喜欢徐帅,是吧?”苏蔓又改了问题。
“嗯,喜欢。”这一点,辛静现下很确定。
“呀呀呀!”寝室长想不到啥问题,此刻只负责尖叫。
刚被关上的门:我可关得真是时候。
施玉洁提议:“喜欢就上,要我们帮忙把人绑了吗?”
“那倒不必,之后找机会……”况且现下情况不明,若其实他的喜欢只是假象,那她的喜欢便也就毫无意义。
辛静话未说完,就被胡希打断:“你找啥机会啊,让徐师兄给你表白!”
“需要我们现场助威吗?”寝室长觉得例如摇旗呐喊这种事情她还是做得来的,而且十分得心应手。
“什么机会,是看电影?还是吃饭?”苏蔓很激动。
施玉洁拍了拍苏蔓蠢蠢欲动的小脑袋:“就让阿静自己解决吧,我们就等着听结果。”话毕,施玉洁用眼神示意苏蔓和寝室长,传达的意思大概是:到时候现场跟当然是要跟的,但是要偷偷的跟啊!
李灿承正欲推开广播站的门走出去时,却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她是不是又来了?
那次中医课上,她的回答很出人意料,但又格外有趣。
前两周每次他播音后走出广播站,都能看到她缩在距广播站不远处的大柱子那里,等他一出门,她看过来的那个瞬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所以是来找他的吗?
最近两周在校广播台官方微博留言点诗的都是生命科学学院的同学,点的还都是情诗。
李灿承不禁想到前些天在路上看到了她,见她往生命科学学院的方向走去,所以她是生科院的?那些诗会不会都是她点的?
李灿承推开了门,视线第一时间就往大柱子那瞧去。
她没来。
心底没来由的就有些失落。
“大姨妈虐我千万遍,我还待她如初恋。”苏蔓捂着肚子,趴在桌上。
辛静将泡好的红糖水放在苏蔓桌上:“蔓蔓,红糖水,快喝一点。”
今天本又是听诗、蹲广播站的大日子,奈何课间时苏蔓发现她大姨妈来了,最后一节课都疼得死去活来了,哪还有力气往广播站跑。
寝室长和施玉洁一前一后地进了寝室,要说422寝室的四人为什么没有一起行动,还不是因为辛静要护送苏蔓先回来救急,施玉洁则是被委以重任抢回了四份午餐,寝室长则是以生活委员身份冒充学习委员跟着班长张浩又去开会了。
刚睡下,手机突然震动,辛静迷迷糊糊拿起一看,是张妮师姐打来的电话,便回了条短信说明在寝室休息不方便接电话,而后收到了张妮的回复,要辛静立马去实验室找她。
是又需要帮忙吗?还是说上次实验出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些,辛静赶忙往实验室去。
一进实验室,辛静便觉得气氛有些许诡异,两个上次打过照面的师姐对着她就是一顿指指点点。
“你看这一层的苗子。”
跟着张妮师姐进了组培室,辛静望向张妮手指的方向,那一层正是辛静当时放置培养瓶的位置,此刻那些培养瓶里的小苗都裹上了白色的、黑色的或是黄色的羽绒服,有的甚至还铺上了绿色的、红色的或是灰色的地毯。
眼前五颜六色,心里五味杂陈。
“师姐,这是怎么了?”
张妮没有回答,而是指着下面一层说:“你再看这一层。”
辛静往下一层看去,培养瓶里面只有干干净净的苗子,辛静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全军覆没。
“你知道这两层的差别在哪吗?”张妮一早上来看苗子的时候,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的,好好的苗子竟污染了一半。
辛静不知道张妮师姐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只好如实答道:“上面一层都污染了。”
“上面一层是当时吃饭前继代的,下面一层是吃饭后继代的,在吃饭的时候我有重新灭超净台,我本来以为问题出在这,可能之前有污染的苗子我没注意到,然后就污染了其他的苗子,后面重新灭了菌就好了。但我记得,饭后你送苗子回组培室的时候,桌上有三瓶装不下就没拿走,你看这三瓶,它们就没有污染。”张妮将那三瓶挑出来,指给辛静看,同时从上层拿下了四个培养瓶。
辛静不知为何有一种在被兴师问罪的感觉,但她分明什么坏事也没做。
“我记得我有教你分辨瓶盖,实验室现在有三种瓶盖,其中有两种容易混淆,混淆之后就盖不严实,你看这四瓶就没有盖紧。”
“师姐,我当时真的有注意,我肯定都盖好了的。”
“辛静,我叫你来,不是要听你的狡辩的。说真的,我现在很生气,我不知道让你帮忙,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麻烦!你看看,这都污染了一半!你知不知道这种污染是很难救回来的,耗时耗力还不一定能救活,况且我现在还得整理数据、准备毕业论文的事情。我真是有点后悔让你来帮忙,我不知道你到底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你是觉得污染很有趣吗?所以想看看还能出现什么别的颜色,好给你的朋友圈增添素材吗?”
“师姐,我……”辛静也不知道这时该说什么才好,面对张妮的控告,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为自己分辨,但被误解又着实令人气恼,“我没有做手脚,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的,师姐,你先别急。”
辛静拿起一个瓶盖不匹配的培养瓶,拧动了一下,瓶盖丝毫没有反应。
这是被人蛮力给拧上去的!
辛静突然想到那天她打开组培室的时候见到罗昶师姐正在拧瓶盖,会不会……?但很快辛静又否决了这种猜测,因为罗昶根本没理由这样做啊。
“培养基配方还有处理污染苗的实验方法都在外面桌上,我已经和导师说过了,他让我们私下解决,这个事情不管怎么看,都和你有关,我希望你能把无菌苗还给我!”
张妮说完话,就走出组培室了,徒留辛静和一屋子的组培苗。
辛静突然想到张妮还真是心大,她要真是动手脚的那个人,张妮怎么敢这个时候还让她和这么多清清白白的组培苗呆在一起,不怕她都给霍霍了?
辛静这么想着,忍不住笑出声。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求她帮忙的时候温柔可亲,如今出了事,面目全非,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都赖在她头上。
上一层的苗子是辛静一个人拿到组培间的,下一层的则是和张妮一起运过来的,现在上一层的全部污染,张妮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到她头上。
但是作案得有动机啊,回想张妮说的那句“给朋友圈增添素材”,辛静不由得气笑了。
待辛静拿起一瓶污染的组培苗准备仔细研究研究的时候,组培室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女生冲了进来。
辛静以为是进来拿材料的研究生,便准备缩到一边角落去腾出地方,没曾想她一动,身后那女生就跟着动,她停下来,那女生也停下来。
得,原来是派了个盯梢的来。别说,防范意识还挺强。
辛静放下培养瓶,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赶紧抢救这些苗子。她便走出组培室,去超净工作间,想看看明天超净工作台预定的情况。
好家伙,从早七点到晚十一点排得是密密麻麻。
辛静体会到绝望,特别是身旁那个女生可谓是如影随形,时刻用她那滴溜转的俩大眼睛盯着辛静,如果眼睛会说话,那么此刻表达的应该是:I'm watching you!
拿起张妮留在桌上的纸,辛静速度离开实验室。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呆,所有人望着她都是一副望坏人的表情,不用想也知道张妮肯定是大肆宣扬过她的“罪行”了。
这世上从来不乏看戏的人,但戏中人何尝又不是在看戏。
下午第一堂课都开始了,仍不见辛静过来,上午说好了下午继续带她做对比实验的,她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徐念泽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师兄,怎么了?”
辛静的声音听起来没精打采,徐念泽不禁有些担心,便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辛静无意识地抬头四处看,徐念泽也不在附近呀,是怎么知道她这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呢?
“怎么没有来实验室?”
对对,约好去实验室的,经组培苗污染事件那么一搅和,辛静是完全忘记了这茬子事,赶忙应道:“师兄,不好意思,我忘记了,我这就过来。”
“不急,路上小心。”
慢慢站起,拍了拍蹲麻的腿,又看了一眼张妮留的实验方法,辛静给自己加油打气道:“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救不了的苗,我一定可以的!”
辛静虽说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但徐念泽还是察觉到不对劲,因为自实验开始到现在,辛静一次也没笑过。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该怎么开口问呢?
他注意到辛静放在一旁的纸,拿起一看,是培养基的配方和处理污染苗的方法,辛静看这些干什么?是前几天她去帮忙做组培的苗子出问题了吗?
“辛静,是不是组培实验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辛静不知道徐念泽是怎么看出来的,但还是决定老实回答,毕竟若是要去处理污染苗,这几天可能也不能来交叉学院了,想好措辞便开口:“我经手的一批苗子全部污染了,师姐认定是我动了手脚,现在要我救这批苗子。”
“找到污染原因了吗?”徐念泽觉得以辛静做实验的认真严谨程度来看,问题应该不是出在她身上。
“暂时还没有找到原因,第一批苗子是我送去组培室的,然后就全污染了,第二批苗子是和师姐一起送去的,就没有出现污染,现在情况就是百口莫辩。”辛静没有提罗昶也去了的插曲,等明天找机会先问问罗昶师姐那天的情况,现在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有别人也进了组培室,也不能贸然就给罗昶钉上嫌疑。
“超净台很抢手,白天估计很难用上,你现在就去生命科学学院实验室把培养基配好灭菌,趁大家吃晚饭的时候用一下超净台把培养基倒好,然后把污染的苗子和新培养基全部拿来交叉学院。滤纸、玻璃皿、无菌水这些都要准备好,我等会给你列个单子,你一项项来。”
辛静听得一愣一愣的,只知道徐念泽几句话就将实验安排妥当,那种被人护着的踏实安心感又出现了。辛静心里其实是有些难过的,但现下难过中又夹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心底那股被人误会冤枉的委屈感渐渐消退,变为一种难以言表的感动,到嘴边只剩一句话:“谢谢师兄!”
“取污染苗的时候动作放轻,这才刚显现污染,应该还来得及,你别慌。”徐念泽不擅长安慰人,但也想尽办法让辛静放宽心,本想说有他在会没事的,但说出口就变成让辛静别慌了。
辛静听徐念泽讲得头头是道,不禁问:“师兄,你怎么连组培都会?”
“有趣。”
听到这个答案,辛静终于笑了。
是啊,组培实验是有趣,但是也仅限于看到不需要自己去处理的污染苗子的时候,一旦轮到自己头上,那裹的哪是什么羽绒服、铺的哪是什么地毯,那分明是她的命啊!
初看不知戏中意,再看已是戏中人。
看戏人只需看戏,戏中人还得看人。
在张妮的“监视”下,辛静泰然自若地收拾实验用品,她心想着反正要被盯着,那还不如是个熟人盯着,大有一种如果横竖都是一刀那就起码切得顺眼点的那种心态。
按照徐念泽列的单子,辛静将污染的苗子、新培养基还有其他一些灭菌好的物品装了满满当当的三大筐。这么多东西,一趟肯定是搞不定的,两趟都有点勉强,辛静便决定稳妥着点来,干脆一次一筐,大不了多折腾几个来回呗。
辛静小心翼翼地抱着筐,想先将污染苗一路护送到交叉学院去,刚走到一楼,就见徐念泽远远迎了过来。
“我拿吧。”
“谢谢师兄,那我上去拿别的。”
徐念泽望了一眼这个筐,问:“还有两筐?”
“对。”
“那你都拿下来,我把苗子先送过去,等我回来再一起拿。”
“师兄,还是我来跑两趟吧。”
“你不知道超净台在哪。”
“哦,好的。”
待跟在徐念泽后面到了交叉学院五楼的一个实验室门口,辛静突然想到,她是不知道超净台在哪,但是徐念泽完全可以告诉她门牌号啊。
灭菌需要二十分钟,辛静打算就坐在实验室里面等着,顺带再熟悉熟悉实验步骤。
“去自习室。”
“师兄,我就坐这吧。”虽然不是熟悉的实验室,但中间也就二十分钟,坐一会时间很快的。
“吃饭。”
见徐念泽起身往门口走去,辛静赶忙跟上,她都已经忘记了还没吃晚饭,折腾了一下午,是根本没想起还有吃饭这回事。
也不知道徐师兄是什么时候买的饭,考虑得真周到啊,等会的实验可是一场恶战,还真得先蓄满体力才行。
然后辛静就在自习室见到了满脸笑容的纪坤,以及桌上两份打包好的饭。
“谢谢纪师兄!”辛静接过来,一打开,一只存在感极强的红烧大鸡腿就小小地弹了起来,也是辛苦打包的人了,饭盒里塞得那叫一个满满当当啊。
“鸡腿是念泽特别交待的,师妹好好吃哦。”纪坤看着眼前吃饭的两人,不知为何有一种明明是他们在吃饭但自己也被喂饱了的感觉。
“和你室友打过招呼了吗?应该会回去得比较晚。”徐念泽看苗子数量不少,又因转入不同基因的苗子不能同时处理,所以实验估计需要很久。
“我等会就发信息。”辛静都做好了奋战到天明的准备,她自己一个人熬夜做实验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肯定不能让徐师兄也陪着一起,便开口:“师兄,你教我做一遍你就去忙吧。”
“我们配合做,会更快。”
辛静本以为徐念泽是因为好奇所以看过别人做组培实验,然后恰巧就学会了处理污染的方法,但没想到,他对实验的每一个步骤都十分了解,对注意事项和操作要点都很清楚,甚至还根据实际情况优化改良了张妮提供的实验方法。
辛静看着身边人有条不紊地进行实验,突然就有了一种感觉:有他在真好啊。
不论是之前在舞台上,还是平日在实验室,抑或现在一起坐在超净工作台前,有徐念泽在身边,真好啊。
可是,他的这些好是真的吗?是真的对她好吗?
那个时候欺负了他,现在,他还会真的喜欢她吗?
辛静不敢想。
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422寝室的三人加上编外人员胡希就已经跨入了教室。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么早?”寝室长啃着香蕉问。
一脸如临大敌模样的苏蔓看到讲台上站着的老师的瞬间,脸色惊变,哀怨开口:“还是来晚了啊!”
“大概是想表达对中医课的重视吧,然而你们看,老师已经来了。”胡希看了一眼还很空**的教室,开始思考着应该坐哪里才好。
老师见上节课回答问题引起哄堂大笑的学生来了,便拿起放在手边的礼品袋,朝门口走去。
施玉洁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小声说:“敌方正在靠近,注意隐蔽!”
寝室长也察觉出不对劲了,怎么老师好像是冲着她们来的?赶忙把最后两口香蕉并做一口吞下,然后用手抚着脖子,完了,噎着了。
老师已经走到了面前,苏蔓特别恭敬地喊:“老师好!”
“你好,这是把室友也带来了?”老师看苏蔓后面还站着三个神色各异的女生,猜测这应该是携家带口过来壮胆的吧。她笑着把手上东西递过去,说:“那你们就坐前面吧,第一排中间正好有四个空位。”
苏蔓看老师把手提袋递向她,下意识地接了,但是,怎么来上课还有礼物拿?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不过当然要先道谢呀:“谢谢老师!”
空位?只要不是高度近视,明眼人都能看到,教室里面哪哪都是空位,然而老师都发话了,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坐过去啊。
待坐到教室的C位,四人就开始接受来自每一位进门的同学的注目礼。
好的,她们知道,第一排正中间这个位置一般是学霸专座,她们四个蹭课的坐这儿是有点胆儿肥。
一坐下,施玉洁就把手伸向苏蔓收到的礼品袋,打开一看,而后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
“快收起来,快上课了。”胡希赶忙提醒,但已经有很多人听到笑声望了过来。
施玉洁把袋子递给寝室长,而后寝室长重复了刚才施玉洁的动作,先是打开袋子一看,而后捂着嘴“噗噗噗”地笑。
胡希是最后一个拿到袋子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所以她先把刚喝的水吞下去,而后打开袋子。
怪不得她们会笑了,袋子里面赫然是一双袜子!不,它当然不是一双普通的袜子,而是脚底板画满了穴位的袜子!
袜子辗转一圈,又回到苏蔓手里,苏蔓其实还是很庆幸的,只是双袜子呀,她可担心了好几天,生怕是有什么道具要她上台去试穿呢。
台上老师终于把脚上穴位的话题结束了,而后开了新副本——中药,从中药名开始。
“诸药所生,皆有境界。之前让大家都为自己选一味中药名,并且配上解说,不知有谁已经想好了?”
老师环顾教室,众人皆低头。
蹭课四人组的头低得尤其低,不低不行啊,她们几个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个课后作业。
“那就课代表先来吧。”
第二排一女生站了起来:“我姓姜,我为自己取的药名是姜半夏。姜半夏是生半夏经水浸泡,而后与鲜姜、白矾同煮而成的,经过炮制,其毒性就降低了。我觉得姜的加入给了半夏新的可能,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谢谢姜半夏同学为大家打了个样,既然半夏已经被用了,那么生半夏、熟半夏、各种半夏就不能再用了。还有没有其他同学想要分享的?”
后排有个男生举起了手。
“我给自己取的药名是重楼,其实我更喜欢它另一个名字,七叶一枝花。小时候我可喜欢一部动画片了,‘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该男生还唱了起来!),我觉得七叶一枝花和一根藤上七朵花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取这个名字,顺带怀念一下我的童年。”
蹭课四人组不禁对视,此人果然是思路清奇,非常人所能理解啊。
后来陆续有人发言。
蹭课四人组因此增加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点,比如说,凤尾花的成熟种子那么一干燥就有了“急性子”这味药,再比如说,橄榄科植物没药树的胶树脂就是“没药”这味药,还比如说有味药叫“十大功劳”,听完之后辛静满脑子都是十大功劳、十大苦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很魔性。
然后中医课就在一阵又一阵的笑声中愉快的结束了。
蹭课四人组麻溜收拾东西准备撤退,可是老师走了过来。
“你回去也查下资料,为自己取一个中药名,下节课讲来听听。”这位老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对这个学生这么上心了,大概是上节课她语出惊人,令人难免不印象深刻吧,“你们几个若下次课还来,那也一起讲讲。”
“好的,老师。”苏蔓唯命是从,点头如捣蒜。
而另外三人,则有点苦哈哈的,毕竟,她们只是来看个热闹,没想次次都来打扰的,但出口的话也俱是“好的老师”。
等回了寝室,就很是热闹了。
“呀呀,你们看,还有药叫‘白头翁’的!”寝室长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刘希夷有首诗不就叫《代悲白头翁》来着,‘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不过这和你说的药没啥关系,诗里说的白头翁就是白头老翁了。”施玉洁接话。
“我怎么不知道这首诗啊。”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施玉洁把诗中流传最为广泛的一句念出来,而后安慰寝室长,“这句你肯定听过。”
“还好还好,我差点要以为自己是文盲了。”寝室长听到熟悉的诗句,心里好受多了。
从回到寝室就在一本正经查各种中药名及典故的苏蔓此时突然笑了:“这有个药叫‘王不留行’,还有个药叫‘独活’。我要选个最霸气的,回头震慑全场!”
“那叫‘附子’吧。”施玉洁建议。
“啥来头?”苏蔓好奇。
“附子乃中药中‘回阳救逆第一品’,主治补火助阳,**宫寒。”施玉洁边说边做手势,仿佛半空中真的出现了“回阳救逆第一品”、“补火助阳”、“**宫寒”这么几个大字,场面极其像那种电视广告的推销现场。
所有女生都在想象……
“我出去一下。”
徐念泽急匆匆下楼,在门口见到了徐怀昔。
徐怀昔将一个U盘递给他:“监控拷好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和辛静有关?”
“组培材料污染,有人怀疑是辛静动了手脚。”
“辛静不会做那种事的。”徐怀昔也教了辛静很久,深觉辛静肯定不会做这种不道德的事情。
“我知道。”
继续做了一会实验,徐念泽突然想到本科生还有熄灯制度在,便问:“你们是十一点十五熄灯吗?”
“对,宿管阿姨十一点锁大门,十一点十五熄灯。”辛静说完就想到关键问题了,“呀,现在几点钟了?”
“灭一下超净台吧。”
辛静脱掉手套,洗了手,抬头看墙上的挂钟。
北京时间二十二点三十五分。
现在刚刚处理了差不多二分之一的苗子,花费了三个小时,照这么看,今晚得睡在自习室了。
徐念泽走近辛静,而后开口:“你就先回宿舍吧。”
“还有一半没做呀,明天应该借不到超净台了。”反正她熬个夜没啥,辛静便说,“师兄,你先回去吧,我已经学会方法了。”
“你宿舍楼有门禁,教工宿舍没有。”
这意思是让她先走,剩下的他来做完吗?那怎么可以,这明明是她的事啊。
“门禁没事,我就睡自习室好了。”
预估通风时间够了,徐念泽便起身往超净台走去:“继续做实验吧”。
收拾好超净台,将组培苗暂时安置在旁边一个准备改造的组培室内,放好最后一瓶组培苗,辛静长吁一口气,这一天过得还真是跌宕起伏啊。
可是到了自习室门口,发现自习室已经锁门了,而徐念泽也没有自习室钥匙,辛静不免叹气,原来这一天还能更“伏”啊!
已经快凌晨两点了,楼上实验室的门也关了,那么接下来难道是要蹲在楼梯间吗……
辛静:生活对我这个小可怜下的手是越来越重了啊。
“师兄,你赶快回去休息吧。”辛静望了望四周,还真就觉得楼梯转角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徐念泽看辛静的眼神飘忽不定,便问:“那你呢?”
“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我就呆在这儿,天亮了我就回寝室去。”辛静考虑过冒着被骂的风险回寝室叫阿姨开门,但是这么晚了,这回去路上……想想还是蹲在这儿比较安全。
“去教工宿舍吧。”
“不用了,师兄,我呆在这儿就行。”
“我不放心。”
然后辛静提在手上的包就被徐念泽接过,人也就只好跟在徐念泽后面走在了去教工宿舍的路上。
宿舍和之前来的时候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辛静都有点怀疑徐念泽在这里是不是除了睡觉别的什么也没做,这里的生活痕迹实在是太淡了。
然后辛静不自觉地就看向桌上的相框,她想着,反正树也看到了,拖把事件也重现了,那照片要不也问一下?然后就走到桌前拿起相框,问:“师兄,为什么你会有我初中的照片?”
正在将折叠床铺展开的徐念泽,闻言手上动作一停,本以为辛静之前不问是因为毫不在乎,没想到今天会问起。
“你转学的那个月,你上了光荣榜,后来换新光荣榜的时候,我把照片留下了。”
光荣榜?辛静在脑海中搜索关于光荣榜的记忆,然后迷迷糊糊记起,她当时好像还别具一格地在“爱好”一栏填了“啃鸡腿”……
鸡腿!!!
呀,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之前的有些事就说得通了。
好不容易将心底涌起的那股尴尬压制住,辛静很快又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围困。这又是种树又是留照片的,看来当时的拖把事件给徐念泽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啊,所以才会烙下这么深的印记……
可是若真的是来报复她的,那看到她现在身处困境,他不是应该很高兴地在一旁看热闹吗,又怎么可能这么真心实意地帮她?
辛静捏着相框,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然后就听到徐念泽对她说:“不早了,休息吧。”
“好的。”辛静回答后便自觉地走到折叠床前。
“你睡觉时会换睡姿吗?”
啊?这什么问题?
虽不明白为什么徐念泽会问这个问题,辛静还是老实且不太好意思地答道:“会的,我睡觉不太老实。”
徐念泽似是笑了一下,开口:“那你去**睡吧,这个折叠床有点问题,乱动容易翻倒。”
听起来是蛮吓人的,大晚上翻个身就能连人带床一起翻倒,场面肯定很壮观。
但是不睡折叠床,难道去睡徐念泽的床?
见辛静没有动,徐念泽又补充:“我掉不下去的,别担心。”
辛静:嗐,没担心你会掉下去,其实我比较担心的是,在你**我睡不着……
刚进门时趁着辛静挂包的空档,徐念泽快速的就把桌上只剩下两片叶子的“树”藏了起来。
它只有两片叶子了,不,其实应该只有一片了。
等辛静安然躺在了徐念泽的**,盖上了徐念泽的被子,她以为的睡不着并没有发生,而是很快就进入了梦境。
是三中的那个小后山,辛静远远就见一人拿着铁锹在挖坑,旁边搁着一棵小树苗。辛静正欲走近点,面前所有事物突然开始紧缩,最后缩为一张画,飘到辛静眼前。
画上一少年在挖坑种树,旁边题字“十年:十年方可树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啥,啥玩意?
辛静还没理清楚是咋回事,场景就是一变,这回是老校门门口。
还是刚刚见到的那个少年,他扬起手干净利落地撕下了光荣榜,而后又精准地撕下上面的一张照片。面前所有事物又开始紧缩,最后缩为一张画,飘到辛静眼前。
画上一少年捏着一张登记照,因只有侧脸,看不太清楚表情,旁边题字“除非你女大十八巨变,要不再见面,我定能一眼认出你。”
辛静已经开始出冷汗了……
场景又一变,这回是熟悉的教室外,辛静见徐念泽走到教室中段的窗户那,然后就停下来往教室里望。教室里老徐正在夸夸其谈,那么这个场景应该是那次徐念泽代课时。
辛静突然想到,窗边那个位置,当时她就坐在那……
按照流程,画又飘到了辛静眼前,这回辛静都不敢看题字是什么了。
“找到你了。”
这个题字其实没带什么感情,但辛静就硬是给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