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是一上午的汇报,辛静又因为听得云里雾里而发呆,也因为自己的心事而无措。

后来就变成了她跟在徐念泽后面上了一辆公交车。

是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回来B市了,这里的一切显得陌生而遥远。

当看清楚不远处刻在大石头上的“B市第三初级中学”的时候,辛静才发觉,原来眼前这个陌生的地方,是她读过一个多学期的初中啊。

辛静突然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但因为是和徐念泽在一起,所以她有些许期待和好奇。

可是今天是星期日呀,学校大门紧闭,所以他们是只站在门口看看还是要偷偷翻墙进去?

辛静还在瞻仰比之前的大门不知道提升了多少个level的新校门时,徐念泽已经走到门房和值班人员交涉起来。

然后辛静就吃惊地看到值班人员把学校大门打开,注意是大门,不是旁边的小门,她万万没想到居然能从大门进去(后来她才知道只有徐念泽可以,因为嘛……)。

曾经在初一下学期就转学了,所以辛静对这里的印象不是很深刻,更何况如今学校内部所有建筑都已翻新,早就不见当年模样。一路边走边看,不觉就走到了后山脚下。

辛静记得这个后山还是因为当年校长心血**,要学生都带花草树木去填补后山和花坛的空缺,说起来这一路上也没见到当初那个大花坛,可能是里面给种得乱七八糟,毫无美感可言,所以后来就拆掉了吧。想到这一点,辛静不免要夸赞自己了,依稀记得当年买树苗的钱全拿去买由树做成的书了,也算是殊途同归了吧……

辛静想着这都走到后山脚下了,以为初中之游也就到此结束了,却见徐念泽脚步不停,顺着歪歪扭扭的石梯就往山上走去。后山不大,他很快就爬到了顶,而后停在了一株十来公分粗的树面前。

辛静也走上前,认出这是一株槐树,从粗细来看,应是种植了许多年了。

而后她注意到树上还挂了牌子,遂转到牌子正面去看。

[槐,种树人:辛静,时间:XX年XX月XX日]

辛静第一反应是算算这个日期对应的当时是什么时候,然后就惊讶地发现这个日子是在她转学后不久。

辛静和徐念泽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一株不是辛静种的但是留有辛静名字的槐树。

辛静心里有些猜测,但不敢确定。

自从昨晚终于明确了自己的心意,辛静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敢和徐念泽对视,现在她终于鼓起勇气,望向对面的徐念泽。

我觉得,那棵树长大了一定是这个模样的,emmmm我瞎说的,槐树不长这样……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心里的它肯定也是这样的~)

那晚突然接到邻居电话得知徐屹晕倒住院,徐念泽立刻赶回了B市,忙前忙后地处理各种事宜,到想起还得参加学术会议的时候,已是周五下午了。

本打算让纪坤把资料直接寄过来,但纪坤却说,机会难得,正好可以在B市这个特殊的地方把终生大事给解决了。

纪坤:我的原话没这么……行吧,反正意思也差不多。

这才有了让辛静去拿资料,同时直接定好了票让她送过来的这些后续。

昨晚拥抱辛静的时候,徐念泽突然就觉得,不能再等了,他得在她身边。

所以现在他们就站在了这株他七年前种的槐树旁边。

“槐”音同“怀”,带辛静来这里,有一种还愿的感觉。

见辛静一脸认真地盯着自己,徐念泽抬起右手搭在树干上,缓缓开口:“这棵树是在你转学之后,我种的。”

辛静心想,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但是为什么要留她的名字呢?而且徐念泽是怎么知道她转学了?

“那时我在新华书店里看到你了,你说要去山上挖树苗来种,后来你转学了,我就想,那我替你种一棵吧。”

“前些年三中很多老师相继离开,后来就招不到学生了。我联系了几位校友,希望能筹得一些赞助,我哥无意中发现我在做这件事,然后家里就帮忙,保住了这里。”

其实徐念泽没说出口的是,他想保住三中是因为他觉得或许有一天,他想念的那个人会回到这里,所以他不能让这最后一点念想都没了。

在这里,在他们曾经都读过的初中,有一棵和他们两个都相关的树。

在那找不到她的几年里,这棵树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联系,寄托了他那些无以名状的情愫。

辛静难得听徐念泽说这么多的话,她知道他肯定有很多想说的,所以一直就没有插话,而只是静静地听。

“去教室看看吧。”

等站在初三一班的门口,徐念泽进了教室,辛静脑海中好像有些什么若隐若现,然而十分模糊、琢磨不透。

在辛静愣神的功夫,徐念泽把一根拖把塞到她手里,而后徐念泽坐在了被他自己放倒在地的凳子旁边。

“你把拖把举起来,而后朝地上砸。”

这是在场景重现吗?看来是要回忆他们的交集事件?

辛静听话地把拖把高高举起,然后“啪叽”砸到了地上。

这个场景怎么有点像恶霸欺负好学生……先是把人家连人带凳子推倒,而后还把他们班的拖把也砸到地上。

这么霸气十足的作风是有点符合她当年“辛爷”的形象。

只是如果她当年是这样欺负他的,那他也不至于惦记(记仇)这么多年吧?!

况且无怨无仇的,她也不是随便就欺负人的啊。

徐念泽眼见着拖把被砸到了地上,只好无奈地爬起,把拖把捡起又递给了辛静,而后交待得更为清楚些:“不是整个丢出去,是拿着拖把,往地上砸。”

见辛静还有些发懵,徐念泽又拿过拖把,亲身示范了一遍,然后就又坐回到倒在地上的凳子旁边。

原来不是丢出去啊,是直接拿着往地上砸,好的,掌握动作要领的辛静,重复了一遍刚才徐念泽的动作。

“想起来了吗?”徐念泽问。

想什么?当年欺负人的过往吗?

那当然是不能想起来的啊,辛静忙摇了摇头。

意料之中的结果,徐念泽把凳子和拖把还原,而后平静地说:“该回A市了。”

回到寝室,舒舒服服地洗过澡,换上干干净净的睡衣,刚出卫生间的门,辛静就被排成一排、气势十足的三人给架到了座位。

“一间房还是两间房?”苏蔓首先提问。

“一张床还是两张床?”施玉洁紧随其后。

寝室长则是赶忙望了一眼辛静背回来的包,瘪瘪的,看来特产是没指望了,那她啥都不想问了。

“两间房,我房里是一张床,徐师兄房里我不知道。”辛静老实回答。

“都干嘛了?”苏蔓见限制性级别的话题危险解除,就把蒙着寝室长耳朵的手放下了。

“听不管是中文版还是英文版都听不懂的学术汇报,然后还回了一趟初中。”辛静想着徐师兄父亲生病住院的事情毕竟是人家的隐私,也就没告诉室友。

“徐帅和你一起去的初中?”施玉洁又发掘到了重点,毕竟情侣间增进了解的一个途径不就是去对方的母校看看嘛。

“徐师兄和我一个初中的。”这一点辛静前几天就已经从媛媛姐处证实了,今天更是证实了他们初中的时候不仅认识,他们还有仇……

她当年是怎么就欺负了徐念泽啊?砸个拖把一时爽,如今看来只剩惨……

辛静:别人的故事都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我这,本以为是美好的回忆,最不济也是普普通通正常的回忆吧,没曾想,原来是有仇啊!!!

辛静在心理活动的时候,苏蔓来了兴致:“那徐帅是不是初中就认识你,你不是说你初一下学期就转学了吗,容我来分析分析这个感情发展历程啊。”

一脸了然的施玉洁,一脸期待的寝室长,一脸悲怆的辛静,三人不约而同的望着一脸兴奋的苏蔓。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阿静你转学后,徐帅他对你一直念念不忘,直到现在终于又遇上了,所以想再续前缘!!!”苏蔓记得她看过的一本小说就是这样一个套路。

“缘可能没有,有的应该是仇。”辛静抚额,无奈回答。

然后辛静就把她可能欺负过徐念泽的光荣事迹讲了一遍,寝室安静了大概两分钟,然后响起了鼓掌声。

施玉洁一边拍着巴掌一边称赞:“阿静本事不小啊!”

反应过来的苏蔓也跟着拍起了巴掌:“阿静你自求多福。”

跟随大部队鼓掌的寝室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鼓掌,但是蔓蔓和玉洁都在鼓掌呢,她好歹也捧个场呗。

“来来,你们都过来看看。”苏蔓招呼着大家到她桌前去。

只见苏蔓电脑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一个大脚丫子,一个标满了穴位的大脚丫子。

一种不妙的感觉陡然升起,辛静小心翼翼地开口:“这些都要记下来……吗?”

“蔓蔓,那对不住了啊,我的记忆力劝退,我明儿就不陪你去上中医课了。”寝室长第一个退缩了,这么多穴位,还有对应的病症,都要记下来,那今晚都不用睡觉了,而且以她良好的自我认知来看,就算是不睡觉背一晚上,恐怕明天起来也忘了……

“截图保存,明天去打印出来,上课指哪答哪。”施玉洁支招。

“还是玉洁有办法,那我就还是去吧。”背书的危机解除,寝室长口风立马就变了,“一个寝室的嘛,可不得一起去战斗。”

“我最近几天不用做实验,我也陪你去。”辛静想到这几天不用做实验了,那时间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苏蔓转身,张开手臂抱住面前三人:“爱死你们了!”

然后已经表态正理所应当的承接爱意的辛静和寝室长突然默契地望向施玉洁,接收眼神示意的施玉洁笑了。

“我当然要去,我还想看看是有什么特殊道具要出场呢。”

一听到“道具”二字,苏蔓就想到她早已毫无防备地暴露了脚码,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的一堂课啊!

回到宿舍的徐念泽,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相框和相框下压着的那本书。

那天本就匆匆忙忙的,医院那边一直有事需要处理,所以他只想着让辛静来拿资料,却忘记了桌上还有这个相框,那她肯定是看到了。

但她怎么什么也没有问?

是觉得不重要所以没有必要问吗?

至于这本书,她肯定更是不记得了吧。

那是她送的。

辛静早就忘了,当时她拿着觊觎已久的几本小说到收银台排队的时候,听到两个店员在聊天。

“你看那男孩,都来好几天了。”

“可不是,我看他老是拿起那本书又放下。”

顺着店员的视线看过去,辛静只看到侧边书架那一抹熟悉的校服衣角。

于是,辛静付钱买下了她们说的那男孩总在看却没买的书,放弃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说,并让店员转交给徐念泽。

不过,她根本没看到徐念泽的样子。

第二天,徐念泽看完书准备离开书店的时候,被店员叫住,给了他打包好的他最近常去看的那本书,告诉他,有个他们学校的女孩子帮他买下了这本书。

他询问是谁,店员说,女孩扎着两个小辫,笑起来有个小梨涡。

说得有些像她,但也不能确定。

他便拜托了店员,若是下次他来的时候,那个女孩在书店里,就麻烦帮忙指一下。

那周他又去了一次,店员摇着头告诉他,人没来。

其实是想过直接去问她的,但又怕不是她,也怕是她而后自己接下去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就偷偷地看看,若能是她,便是最好。

后来他又去了几次,每每都失望而归。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正巧路过书店,刚好就看到她站在马路对面公交车站等车,他快速跑进书店,找到那个店员,店员告诉他,那个女孩子刚出店门。

“不就站在公交车站那呢,扎两个小辫那个。”

真的是她。

辛静躺在**,明明感觉身体很累,但就是没法入睡。

在发觉自己心意的第二天,就知道了自己曾经欺负过他,这个反转来得似乎太快了些。

但如果真的是因为记恨当初她的欺负,那没道理还为她种棵树啊?

辛静脑海中突然想到那么一个概念: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好像就和现在的情况有那么一点点的相像。

呀呀呀,肯定不对。

这中间应该还有些别的事情,只是她记不起来了。

对了,那个相框不就是一件事吗?他为什么会有自己的照片?又为什么要和他的照片放在一起?难道说是时刻提醒他,就是照片上这个人欺负了那个时候的他……

想到这点的辛静,彻底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