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此次战斗日伪军损失惨重,专门负责破译共产党(或国民党)地下电台的日本情报组长挨了河野满两个大嘴巴。河野满恶狠狠道:“如果你们分不清哪种密码是有效的,哪种密码是扰乱视听的,就乖乖离开情报组,做个列兵到前线冲锋陷阵去!”
情报组长“哈衣”一个立正,把胸脯挺起老高。
问题是共产党陈组长那边并不是经常发报,而且吸取了教训,频繁地更换密码,使日军情报组长要想掌握陈组长的发报时间和规律十分困难,破译起来就难上加难。
……
郭家店的保长郭万才给鲁小芹磕了一顿头,却被狠狠踢了两脚,这件事越琢磨越让郭万才憋气。给日本人磕头也就罢了,谁让咱惹不起人家呢,你一个黄毛丫头凭什么往死里踢我?就因为你有两下子武功吗?你那两下子难道能抵挡日本人的歪把子机枪吗?
郭万才越想越生气,把他那支勃朗宁手枪顶上子弹,装进裤兜,就往郭奶奶家走来。他想最后再问一声,是不是鲁小芹已经走了。如果没走,那就对不起了。你敢踢我,我就搂火崩了你!如果我打不了你,我就到日本军营去搬兵。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们这些土鳖老百姓。
郭万才当然想象不到,在他之前,伪军小队长马二楞受鲁大成之命,前来郭家店探望鲁小芹。马二楞拎来了智空养的两只老母鸡,他对鲁小芹说,不是让她宰了吃肉,而是养它下蛋,吃鸡蛋。吃一次鸡肉只补一次营养,长期吃鸡蛋却可以长期补营养。马二楞因为穿了鲁大成的衣服,口口声声对鲁大成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鲁小芹就相信了马二楞的话,称他为马叔。马二楞对鲁小芹转述了鲁大成的话,他们原来的二十个弟兄,全部死于日伪军的枪下了,而且死无全尸,十分悲惨。恨得鲁小芹拔出腿叉子嗖一下子飞出去钉在门板上,把马二楞吓得一个激灵。
“我如果出去杀鬼子,你敢不敢跟我去?”鲁小芹看着马二楞,又拔出一把腿叉子。
“怎么不敢?关键是要听你爸调遣。你不能随便出走,不能离开郭家店一步。”
两个人正说着话,郭万才来了,他缩着脖子揣着手,嘎吱嘎吱地踩着积雪,一走进郭奶奶院子,就高声喊道:“鲁小芹在屋里吗?”
鲁小芹一听郭万才来了,正有气没处出呢,便没好气道:“你姑奶奶在屋里,怎么着?”
郭万才在院子里站着喊道:“我限你半个时辰之内离开这里,否则,我认识你,日本人的歪把子机枪不认识你!”
马二楞在屋里低声问鲁小芹:“这个人是谁?”
鲁小芹道:“郭家店的伪保长。”
“他姥姥个腿的,一个鸡巴保长也敢作妖。我去会会他。”马二楞站起身来就往外走。鲁小芹看着他的背影也不阻拦。暗想,老爸找的这个帮手是不是块材料,正该考验一番。
马二楞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个子不高,腰背还有些佝偻的汉子,这个汉子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马二楞立刻就明白了对方口袋里有枪,便率先把手枪掏出来了,对着郭万才的胸口说:“王八蛋,要不要听听我是谁?”
郭万才吓得一个激灵,怎么屋里突然蹿出这么一个愣头青来?这郭奶奶家是怎么回事?藏龙卧虎怎么的?但口袋里的那只手还不能动,他怕手枪没掏出来却先被对方来一枪。于是,他竭力稳定自己情绪,也稳定对方情绪,就说:“在下愿洗耳恭听。”
马二楞道:“本大人是黄岗山区警备队第三中队第二小队队长马二楞,中队长名为田凤山,外号田大眼儿;所属日军中队长和贺英良,外号豁命鬼;小队长石田鸠夫,外号石扒皮;高级顾问河野满,外号河野蛮……还有什么不明白吗?”
郭万才见对方竟然是伪军小队长,而且对日伪军的有关负责人说得言之凿凿,板上钉钉,不由得人不信,便先鞠一躬,道:“在下是郭家店保长,还请马队长多多关照。”
马二楞道:“保长,猴儿放个屁也能震跑了的官儿,你他妈的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过几天河野满还要来郭奶奶家呢,你他妈的如果给老子耽误事,你说,我是一刀刀凌迟处死你,还是大卸八块处死你?”
郭万才又鞠一躬,说:“马爷,在下不懂道上的规矩,只怕坏了你们的大事,我赶紧走。以后再也不来这打扰了。”
马二楞道:“一会儿我到你府上拜访,或许把你老婆带城里玩儿两天去。”
郭万才一听这话,又赶紧连连鞠躬,说:“不敢,不敢,在下的老婆胆小怕事,你饶她一条小命吧!”边说着边往后退。
马二楞用手枪指着他,晃了晃枪口,道:“别急着走,你一只手揣在裤子口袋里,是什么东西拿出来让我看看!”
郭万才有心将手枪掏出来威吓一下对方,但他对自己的枪法没有信心,尤其对方既然是伪军小队长,必定对射击十分在行,而且距离自己这么近。他急中生智,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手心向上,伸向马二楞。当然,手心里不是那把手枪,而是两块大洋。
马二楞走过去,不由分说就将两块大洋抓在手里,道:“滚吧!”
郭万才急忙喊了一声:“谢谢马爷!”便一溜烟跑掉了。边跑边想,自己脑筋还算不赖,没有傻乎乎把手枪交给对方。
屋里的鲁小芹隔着窗玻璃看到这里,微微一笑,感觉马二楞还行,治这个汉奸保长绰绰有余。马二楞又和鲁小芹说了几句话,叮嘱一番,便悄悄走了。
……
郭晓冬和陈组长还没有来得及与甲字号煤矿老板谈判,山崎一郎率先抢在了前面。山崎一郎自然并不知道煤矿旁边有硫磺矿和金矿,他的到来,只是想扩大自己的业务范围,多占一块地面,仅此而已。他和煤矿老板谈判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刘桑(山崎一郎事先调查了煤矿老板姓刘),你可曾听说,这两天在黄岗山北面的死亡之谷发生两起血战?”
刘老板眨眨眼睛,挠了一下头皮:“没听说,鄙人胆子小见识浅,一心只想赚钱,对外面的事向来不太关心,孤陋寡闻得很。”
山崎一郎道:“那好,我告诉你——两伙八路军在死亡之谷被歼灭。一个活口没留。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是奔着黄岗山金矿来的,大日本皇军能容忍他们吗?他们算什么?一群土贼!连无能的蒋介石都看不起他们。”
刘老板明白山崎一郎是什么意思了,他递给山崎一郎一支烟,说:“我早就料到黄岗山会归属大日本皇军,因此,我也早有意向,如果大日本皇军看得起我,就出一笔钱把这座煤矿收走。当然,我说句小门小户的抠唆话,我只要大洋,不要日本的纸币。”
“你打算要多少?”
“一万大洋即可。”
“你们中国人也够不是东西的,拿着国家的矿山给自己私人赚钱。不客气说,你们从老祖宗慈禧太后就这个德行。我们大和民族相当看不起你们。不过,我对你与大日本皇军积极配合的精神表示赞赏。”
山崎一郎是开着丰田轿车来的,谈好条件以后,他就拉着刘老板到日本兵营喝了一顿酒,然后和滨田美惠子幽会了一阵子,就和刘老板签了协议,还似乎很讲信用地将一万大洋交给了刘老板。这一万大洋在当时算得上巨资了,足足够刘老板干两年的,还得说是顺风顺水。刘老板拿到钱以后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心虚,日本人会这么讲信誉吗?他左思右想也不敢肯定。于是,他没有回煤矿,他怕出幺蛾子,租了一辆大车,快马加鞭直接躲到天津去了,天津的法租界住着他的秘密情人。而煤矿这边的工头以及矿工们,他就不管了。一百多名矿工已经三个月没开工钱了。连三个工头的一个月的薪水也还欠着呢。自己落住钱就行了,这年头兵荒马乱,谁管谁?谁接这个摊子,让他们找谁要去吧!
郭晓冬和王金槐再次找到了守在坑道口的工头,工头已经一改以往的威风,他的手里拿的不再是驳壳枪,而是一根棍子,他悄声对郭晓冬说:“操他妈的,王八蛋刘老板欠着我们的钱还没给,一个人蔫溜了。现在日本商人山崎一郎接管了煤矿,你们和他说话可一定要小心谨慎,免得惹翻了挨黑枪。日本人可爱干打黑枪的事了!那个刘老板无声无息说没就没了,备不住就让日本人给办了。”
王金槐深有同感,忍不住问:“你的驳壳枪呢?”
工头压低了声音道:“被山崎一郎收走了。我想他是怕我哪天给他来一枪吧。”又晃了晃手里的棍子,往旁边一指,说:“这会儿他就在木板房里,你们去找他吧。”
郭晓冬一听这话立马改了主意,他对工头说:“一会儿你进去告诉山崎一郎,就说有一对夫妻要来见他,让他有个思想准备。我回去把老婆叫来。”
工头不明白郭晓冬是什么意思,暗想带着老婆干什么,被日本人盯上怎么办?不是没事找事吗?嘴上却说:“去吧去吧,你赶紧叫老婆去吧。”
郭晓冬和王金槐立马回郭家店把鲁小芹叫来了。这些天经过近距离接触,郭晓冬感觉鲁小芹虽一身野性,但属可造之材。目前尚需给她创造条件和机会。鲁小芹是认识山崎一郎的,对方山崎一郎必定有些经验。一路上,三个人统一了口径,便来到煤矿山崎一郎的办公室。因为工头事先向他打过招呼,所以,外面一敲门,山崎一郎便主动喊了一声:“进来吧。”
但他一见这三个人里有鲁小芹,立即神情紧张起来,额头突然开始冒汗,其实此时此刻屋子里气温非常低,外面冰天雪地,屋里只点着一个小小的火盆取暖,而四处撒气漏风,屋里根本不暖和。山崎一郎将手伸进口袋,鲁小芹便将一条腿蹬住椅子。别人不明白鲁小芹是什么意思,只有她自己知道,只要山崎一郎敢掏枪,她就立即拔出腿叉子飞过去,也许飞向山崎一郎的胸脯,也许飞到他脸上,因为她的准头并不大,但这么近的距离,能将腿叉子飞到山崎一郎身上并扎进去,当属确定无疑!
但山崎一郎掏出来的不是手枪,而是洁白的手绢,他一边擦着额头,一边面向鲁小芹道:“你不是鲁大成的女儿吗?这会儿你还有闲心来看望我吗?”
鲁小芹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在中国的土地上行走也不允许吗?”
“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鲁大成的弟兄们全军覆没,鲁大成只怕已经逃到天涯海角,而他的女儿也应该随之远走高飞销声匿迹才对,是不是?”
“山崎一郎,你打错了算盘。鲁大成逃没逃,我不知道。而我就是我,为什么要跟随鲁大成逃跑?”
“姑娘,你不要嘴硬,你还年轻,不知道利害关系。争斗和打仗是会随时随地死人的。前十天,在黄岗山支脉上,鲁大成的二十个弟兄全部被歼;前三天,在死亡之谷有八个八路军士兵被歼;前两天,在死亡之谷又有八个八路军士兵被歼。你应该知道,大日本皇军不是吃干饭的,迫击炮与歪把子机枪大大的厉害。”
“我承认你没有撒谎,但我也说一个事实,昨天,在死亡之谷有二百多日伪军被歼,活着逃掉的没有几个。迫击炮和歪把子机枪也被人家蔫不溜扛走了。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今天,我也可以告诉你,类似的事件以后会经常发生,而且很可能更残酷。你能不能活着见到我,还得两说着。”
“你的话,我的明白,”山崎一郎突然转换了态度,把咄咄逼人变为一脸讪笑,“鲁姑娘,今天你们夫妻和卫士(因为王金槐一直对他怒目而视,他便把王金槐误做卫士了)前来找我,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好,既然如此,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想开这座煤矿,请你让出来。”
“哦,是这样?不好吧?我们大和民族从来不干拉出屎来又坐回去的事。我们既然花钱买下了这座煤矿的开采权,就没想出手。”
“要么这样,咱们到河神庙去,请住持帮咱们掷签。如果是活签,咱们玩儿一把打靶比赛;如果是死签,咱们就玩儿一把对射。咱们撒硬币按照字儿闷儿决定谁先出手。”
“不不不,我听说过你们中国人玩这种游戏。不好,绝对不好。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在日本上有老下有小,玩儿不起这个游戏。”
“你想怎么办?”
“我需要考虑一下。”
“我只给你半个时辰。”
“这样好不好,明天上午,你跟我去黄岗山下那个望金酒家,届时我请胡老西儿作陪,你们不反对吧——他可是正宗的商人,可以帮着拿一个公平的价格。”
鲁小芹拿不准该不该去,便扭过脸看郭晓冬。事到如今,鲁小芹感觉郭晓冬似乎是神通广大足智多谋无所不能的人。其实郭晓冬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从这几天鲁小芹对他说起过的鲁大成、胡老西儿还有山崎一郎在一起的那次谈判,好像山崎一郎并没有耍什么阴谋诡计。因为鲁小芹和丰金一半截腰逃掉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那伙弟兄全部被歼和鲁大成被摔断了腿,也是刚刚听马二楞说起。
转天一早,郭晓冬、王金槐和鲁小芹便准时来到望金酒家。他们在家里思考了半宿,感觉应该来。危险自然是存在的,但任务在身,这个险该冒也得冒。
山崎一郎果然叫来了胡老西儿作陪,而且叫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还拿来两瓶日本清酒。郭晓冬一干人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自然是滴酒不沾,菜也吃得不多。席间山崎一郎出了个价格:五千大洋转让那座煤矿的开采权;但另有一个条件,鲁小芹须将那两块狗头金交给山崎一郎。而且,他拿出了与刘老板签署的协议,作为鲁小芹决策的参考。此时,胡老西儿就一个劲帮腔,说够公道的。鲁小芹拿不准这个价格究竟是不是公道,以她有限的见识,感觉是说得过去的。于是,她又把目光转向郭晓冬。
郭晓冬连连摇头道:“甭提那两块狗头金了,还是一万大洋吧。”因为郭晓冬也是刚刚听说鲁小芹手里有两块狗头金。不由得心里猛地一个激灵。他是在北洋工学院读过书的,而且读的是理工科,对狗头金多多少少是有些了解的。单从理论上讲,狗头金似乎与一般黄金没有太大区别;而从文物价值上讲,成色好的狗头金会价值连城。怎么能把两块狗头金作价为五千大洋呢?除非那两块狗头金成色非常不堪。
山崎一郎见谈不下去,就说:“我们的人在黄岗山区可有一个中队的日军和一个大队的警备队(伪军),希望你们考虑这个因素。”
郭晓冬不动声色,鲁小芹便立即回答:“你们的人里面已经有二百多人被歼,这个因素也希望你们给予考虑。”
“我劝你们三思而行。”
“我也劝你们三思而行。”
僵住了。山崎一郎脸上微微哂笑,开始向大家劝酒,胡老西儿也开始给大家夹菜。气氛十分沉闷。山崎一郎兀自呷了一口酒,说:“我有能力在煤矿组织三百个矿工挖煤,组织三十人的卫队进行保护。你们有这个能力吗?”
此时,鲁小芹就心里没底了,便看着郭晓冬。郭晓冬道:“如果我们有这个能力呢?”
山崎一郎道:“你们能买到三十支枪吗?”
这是非常阴损的一问,如果说你能买到,那就成为日伪军在黄岗山区的心腹大患,除掉你是迟早的事,发生巨大的流血牺牲在所难免;如果说没有这个能力,那么,你有什么资格来争抢这座煤矿呢?
桌子上发生冷场,一时间郭晓冬和鲁小芹都难以回答。山崎一郎咧开嘴正要发出讥笑,王金槐插进话来:“山崎一郎先生,我有个建议,不知你意下如何?”
“哦?”山崎一郎把笑脸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王金槐,“但讲无妨。”
“我如果帮你另外找到一处煤矿,你能不能无偿地将眼下这座煤矿转让给我们?”
“那要看你推荐的煤矿的蕴藏量了,假如蕴藏量不大,三两天就挖尽见底了,不是把我坑了吗?你应该知道,开矿需要引进和安置设备,前期投入很大。是不是?”
“这所煤矿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矿工告诉我的,据他说,蕴藏量不小于我们那座。”王金槐现在已经将甲字号完全当做自己的了。所以使用了“我们”的字眼。
山崎一郎微微一笑,说:“眼下把我的煤矿说成你们的,还为时过早;我需要对你们提供的新矿进行考察试挖,方才可以决定兑换。”
最后,双方达成一致意见,由王金槐引路,山崎一郎召集矿工,携带设备,一起去试挖。时间定在明天上午。离开望金酒家以后,郭晓冬问王金槐有几成把握,王金槐自信地说,百分之百。郭晓冬早已感到王金槐是个可信赖的人,此时听了王金槐的自信,便十分兴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十分可悲,在中国的土地上,竟然可以任由日本人随意开采煤矿(金矿);和你谈判,低价交易算好的,强行霸占,你又能怎样?谁让你积贫积弱,国力不强呢?眼下上级领导对黄岗山尽快开出金矿望眼欲穿,寄予极大希望。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退而求其次,采纳王金槐的“下策”,也应该算上策了。
而鲁小芹手里竟然藏有两块狗头金,这件事让郭晓冬对她更加刮目相看。问题是眼下狗头金属于鲁小芹的私有财产,她不说的话,他也不便问起。让他心里惴惴不安。
话说那丰金一安置好石翠花,一个人跑到黄岗县城逍遥了几天以后,感觉还是应该找到鲁大成,离开鲁大成他也不好混。便花钱请一个算命的瞎子算一下鲁大成是不是活着,所在何处。算命的瞎子按照鲁大成的生辰八字摇了一卦,说:“鲁大成现在应该在黄岗山东南支脉上的不远处,你可以去找找试试。”
丰金一立即想起了那个方位有个河神庙,便给算命瞎子扔下一块大洋,转身奔向了河神庙。山路上积雪很厚,走起来十分吃力。恰恰遇到几只饿急了眼的野狗,一直汪汪叫着跟着他,随时有蹿上来啃他一口的架势。他想掏出手枪给野狗来一枪,又怕引来日伪军,便感觉非常无奈。眼看野狗越逼越近,他实在忍无可忍,便用棉袄衣襟遮着枪口,对着野狗开了一枪。结果打伤了一只,其他野狗方才散去。他便更加快了脚步,生怕在什么地方钻出日伪军来。在天已经擦黑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河神庙,见到了鲁大成。
鲁大成对丰金一历来印象不错,感觉他是自己的智囊和参谋,便和他商量,是不是把鲁小芹手里的两块狗头金拿回来购置枪支,重新拉起一支队伍来。丰金一点头同意,说我找鲁小芹去。转天一早便离开河神庙直奔郭家店。
这时,郭晓冬经过左思右想,感觉应该对鲁小芹说出实情了,假如鲁小芹献出狗头金,他就正式接纳鲁小芹加入地下党,而鲁小芹不愿意贡献狗头金的话,他也没有办法,只能与鲁小芹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还是一般合作关系。因为,眼下狗头金是鲁小芹的私人财产,她不舍得贡献出来也是理所当然。那么,怎样开口对鲁小芹讲呢?他不得已找到奶奶,委托奶奶去谈。女人对女人,不论说话轻重都好收场。
晚饭后郭奶奶拉着鲁小芹的手,亲热地说:“闺女,经过这几天观察,你感觉我家晓冬人品怎样?”鲁小芹不明就里,便随口回答:“当然好啊,人家既是北洋工学院的大学生,足智多谋;又没有架子,肯于吃苦,天天带着我们风里来雪里去的。”
“我想给你们牵个红线哩。”
“奶奶,羞死了。再过过吧,眼下兵荒马乱的。”
“兵荒马乱也不是三天两早晨就能消停的,咱不能因为兵荒马乱连成亲也耽误了不是。”
“奶奶,没那心情啊。”
“你没看中晓冬?”
“不,奶奶,我早看中他了。”
“那么他有为难事你帮不帮?”
“当然帮了,让我去拼命我也不在乎。”
“你真是个好闺女,我把晓冬叫来,让他跟你说。”
郭晓冬一脸真诚地和鲁小芹讲了组织上非常缺钱,急等着黄岗山地区的黄金的问题。鲁小芹当然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知道和那两块狗头金相关,便主动说出要贡献狗头金。郭晓冬非常激动,当着奶奶的面就抱住了鲁小芹。鲁小芹脸上发着烧,推开了郭晓冬,从躺柜旁边的破棉鞋里掏出了那两个棉花包。打开以后,郭晓冬感到这两块狗头金的成色非常好,说是价值连城也未可知。怪不得山崎一郎要作价五千大洋交换呢。真的拿到文物市场的话,岂是五千大洋所能买得下的?
一家人正说着话,院子里郭爷爷喊了一声:“家里的,来客人了。”
郭奶奶急忙示意郭晓冬拿着两块狗头金躲到西屋去,她和鲁小芹来应酬客人。倏忽间郭爷爷就把客人领进了堂屋,鲁小芹一见便喊了一声:“封哥,是你呀!”
丰金一搓着两手坐在八仙桌子旁边,嘴里哈着热气道:“妹子,我说两句话就赶紧走,眼下郭家店也不安全,刚才我遇到一个汉子说是保长,三句话没说完就冲着我掏枪,我也掏出枪来他才没纠缠我。”
“封哥,你就长话短说吧。”
“你爸让我把那两块狗头金拿走,打算购买枪支重新拉起队伍来。”
“不行,我打算用这笔钱开矿的。”
“开矿?你爸知道吗?”
“我自己决定的。”
“姑奶奶,这么大的事你不能一个人决定。”
“我已经定了,你转告我爸吧。”
“哎哟喂,我回去以后你爸不得给我来一枪啊?”
“没办法,要么现在我给你来一腿叉子?”
“你们这爷俩呀,让我怎么说呢!”
丰金一的脸上现出哭丧状,连连摇头。
“你赶紧走吧,我这边情况也不好,你不是遇到保长了吗?日本人对这片地区正在加强控制。”
丰金一摇头不止,站起身来,咬咬牙,一跺脚,抬腿走了。从他进屋,到离开座位走出屋子,前后不到五分钟。
丰金一走了约莫十分钟以后,郭晓冬拿着离开狗头金回到东屋。他把狗头金交给鲁小芹说:“小芹,你们在堂屋说话,我就在西屋思考。我突然有个想法,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别吞吞吐吐的,咱们现在是什么关系?用不着这样。”
“那好,小芹,我打算把你送到延安去。”
“去找八路军?”
“对,参加八路军,对于你来讲,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让我想想。”鲁小芹低下头,咬住嘴唇。
郭晓冬摆弄着手里的狗头金,感觉这分明是一笔巨资。不应该埋没鲁小芹的功劳,让她直接面见延安的上级领导,对她是最好的嘉奖。
“晓冬哥,你真的爱我吗?”
“真的,很爱。”
“如果没有狗头金,你也爱我吗?”
“当然。不过有了狗头金使我爱你的速度加快了。”
被爱神丘比特的神箭射中心扉的花季少女,是人世间最幸福的角色。鲁小芹面红耳赤,当着郭奶奶就扑进郭晓冬怀里,紧紧搂住了郭晓冬宽厚的脊背。
“小芹,我想好了,夜长梦多,事不宜迟,现在我就去租大车,咱们立马就走。”
“啊?这么急?”
“对,我估计丰金一马上就会转回来,他会执行你爸的命令跟你争夺狗头金。”
“好吧,我听你的。”
郭晓冬亲了鲁小芹脸颊一口,迅速离开她,转身就出门了。当郭晓冬将大车租来,鲁小芹这边已经一切收拾停当,两个人坐上大车,朝着黄岗县城一溜烟而去。一切正如郭晓冬预料的一样,他们前脚走,后脚丰金一就回来了。他感觉回去没法向鲁大成交差,不能不回来。然而,他扑了个空。郭奶奶告诉他,鲁小芹已经跟郭晓冬去煤矿了。丰金一不敢耽搁,急忙往煤矿方向跑,其实,是与鲁小芹南辕北辙的。
郭晓冬来到县城的小酒馆,找到了陈组长,如此这般做了介绍,特别说明,鲁小芹是他的未婚妻,现在手里弄到一大笔钱,需要立即送往延安。陈组长不太相信,说:“你们身上也没带多大的箱子或包袱,怎么见得是一大笔钱?”
郭晓冬只能让他看了狗头金,说这是一笔文物,体积不大但价值连城。陈组长见了实物方才相信,便急忙答应下来,和郭晓冬做了接力。他带着鲁小芹坐上大车,往北山八路军驻地方向急赶。因为陈组长身上带有一系列证件,所以,经过卡口的时候,日伪军都没有刁难他们。跑了一天一宿,他们来到了八路军驻地,见到了八路军的一位首长,鲁小芹献出了狗头金。这位首长见事情重大,又急忙派人护送鲁小芹带着狗头金直奔延安了。到延安以后,鲁小芹受到中央领导接见和嘉奖,留她在延安学习培训了几天,吸收她加入了党组织,然后又把她派回黄岗山区配合郭晓冬工作,说她对那里人熟地熟,会贡献更大。而鲁小芹心里很清楚,她将会与日伪军和鲁大成周旋,关系很难摆布。此为后话。
话说马万祺一家将煤矿之地看中以后,万家铭就把马珍珍送走了。事情看上去有些侥幸,因为他们前脚走,后脚就来两卡车日伪军包围了马万祺家。日本军车蓦然间开进郭家店,这种事在历史上从来没发生过。
马万祺家住的是大宅子,但宅子虽大,却不是独立房间。而是两边与街坊邻居房山相连的大四合院。大卡车停在胡同里,很多日伪军噼哩啪嚓从车上跳下来,便惊扰了左邻右舍。他们扒着院门门缝往外看,一看不要紧,见是日伪军,一个个吓得全都缩回屋里,插上门栓再不敢露头。
一个伪军士兵上去砸门,“嘭嘭嘭”的声音让左邻右舍震耳欲聋。银杏请示过马万祺以后,便急忙跑出来开门,院门一打开,这个伪军就将银杏搡了个跟头。日伪军跑步将马万祺家的房前院后都布下了岗哨。几个日本兵进院以后就训练有素地站好了位置,挺起刺刀,好几个伪军也照猫画虎地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一个日军小队长身后跟着翻译,大皮靴橐橐响着蹬上了石头台阶。三两步穿过雨厦子以后,一皮靴将正房的门踹开了,橐橐橐,站在堂屋正中间,一手按住指挥刀,一只手指着屋里的人,伊哩哇啦叫喊了一声。
身边的翻译赶紧跟进,说:“大日本皇军问你们了,谁是马万祺?”
马万祺两口子和银杏面对日伪军谁都不说话。翻译又说了一句:“怎么着,非要大日本皇军来硬的?”
银杏跨上一步道:“问什么问?屋里有几个男的?女人有叫马万祺的吗?”
翻译一听这话就往银杏身边凑,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说:“臭丫头片子,瞎掺和什么?女人就不能叫马万祺吗?”
银杏语气坚定地回答:“那好,我就是马万祺,有什么事,问我好了!”
日军小队长唰一下子抽出了指挥刀,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子,将刀尖立在地上,两手拄着刀柄,虎视眈眈地看了银杏一眼,又是伊哩哇啦说了一通日本话。翻译赶紧对银杏说:“大日本皇军说了,你既然是马万祺,那么,请你把马珍珍交出来吧。”
银杏眨了眨眼睛,道:“马珍珍前不久跟客户去了香港,他们手里有一笔重要业务。”
翻译道:“什么业务?”
银杏道:“煤炭。”
翻译道:“有什么证据?”
银杏道:“山崎一郎的佐佐木公司也参与了,你们可以去问。”
翻译一下子没了下文,便叽里咕噜将银杏的话翻译给日军小队长。其实,银杏并不知道什么山崎一郎和佐佐木公司,只是偶尔听马万祺和马珍珍娘俩议论到黄岗山地区的各种贸易,曾经提到过山崎一郎和佐佐木公司。说他们闻名遐迩也行,说他们臭名远扬也可。反正佐佐木公司和山崎一郎的大名在黄岗山地区是很出名的。
日军小队长见问不出什么,便对着翻译一挥手,翻译回头命令屋里的日伪军:“搜!”于是,几个日伪军冲进东、西屋便稀里哗啦一顿乱翻。院子里的日伪军听到屋里的命令,也在院子里乱翻起来,有的瓷坛和水缸被砸破,鸡窝里正在下蛋的几只母鸡被扎死,挑在刺刀尖上。最后,他们全都十分失望地站回到原来位置。日军小队长又叫了一声什么,翻译便命令银杏道:“听着,马珍珍几时回来,几时报告皇军,否则,对你们全家,杀无赦!”
日军小队长一时兴起,举起指挥刀,“呀呔——”话音未落,“咔嚓”一声,劈掉了屋里八仙桌子的一个桌角。然后将指挥刀收回刀鞘,一挥手,转身便走。一干人呼噜呼噜涌出屋子,院子里的人也跟着收兵,快速爬上了卡车,稍顷,两辆卡车马达轰鸣,相继开走。
马万祺这个学贯中西的知识分子兼生意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妻子悄悄坐到他的身边,挽住他的手,见他的手冰凉冰凉的,便喊银杏:“她小姨,快给万祺沏一碗红糖水来!”银杏胸脯激烈起伏着,冲着门口愤怒地“呸”了一口,便去沏红糖水。
……
鲁小芹被送走了,王金槐陪同山崎一郎叫上几位技术人员查勘了另一处煤矿,回来以后,山崎一郎便在望金酒家与郭晓冬和王金槐签署了协议,但这个协议属于不平等条约,或叫霸王条约。里面规定:暂且允许郭晓冬和王金槐开采甲字号煤矿,前提是乙字号(新看中的煤矿)具有开采潜力,如果乙字号三个月后仍然不能出煤,则协议自行作废,郭晓冬和王金槐赔偿山崎一郎五千大洋。若出煤潜力只有一年的量,则按照前款规定办理。合作期限暂定一年,一年后视情况续约。
双方就这些问题争论不休,但最后山崎一郎咬死口不更改。郭晓冬这边心急火燎,恨不得早些开出金矿砂,便只得忍辱签字。一式两份。摁上指印的一刹那,他想起了孔夫子的话“小不忍则乱大谋”,况且中国人还有句成语叫做“后发制人”,便微微哂笑,心说山崎一郎咱走着瞧,便拿了协议拽着王金槐走了。
郭晓冬没有直接回家,他带着王金槐径直来到马万祺的府上。敲门的时候,马万祺以为日伪军又回来了,便和妻子一人手持一把菜刀,打算和日伪军拼个你死我活,是银杏死乞白赖夺下他们的菜刀,告诉他们,鸡蛋不能往石头上碰,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们千万不可造次,由我来对付他们,如果死,也是我去死。便前去将院门打开,谁知是素不相识的郭晓冬和王金槐。她不想让他们进来,但既然门已打开一条缝,郭晓冬不由分说就推门而入。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能不发,还有什么可客气的?两个人大踏步走进堂屋,见马万祺两口子正横眉立目地看着他们,郭晓冬急忙打躬作揖:“马叔叔,冒昧打扰,还请您老两口多多原谅。”
马万祺见是郭晓冬,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说:“你先不要开口说什么,请先看看我们的东、西屋。”说着话,把手一伸。
郭晓冬也不客气,先看了东屋,再看西屋,见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看上去很值钱的坛坛罐罐也被打碎不少。他回到堂屋,面对马万祺一声长叹:“马叔叔,我能猜出来是谁在您家里乱翻乱砸。您如果不介意,我就说说我的看法。”
马万祺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但还是点点头:“请不吝赐教。”
郭晓冬咳了一声道:“谈不上赐教,我说的是全中国尽人皆知的普通道理——日寇侵占了中国的大片土地,沦陷区的人民惨遭涂炭。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们现在谋划在煤矿旁边开矿,想开什么矿,你我心里都似明镜一般,既不是挖煤,也不是挖硫磺,而是掘金矿淘金砂。为什么要掘金矿淘金砂?就是与小鬼子争夺中国的战略资源。眼下小鬼子国内的情况想必您是知道的,他们因为战线拉长,国内资源十分紧缺。而我们的国共两党如要坚持抗战,也急需大量战略资源。说白了,国共两党都很缺钱。没有钱,就不能坚持抗战。所以,您也不要多问我会把金矿砂卖给谁,肯定不会卖给小鬼子。但有一宗,我们还是力邀您出来主持甲字号金矿的开发。喏,”郭晓冬把手里的协议递给马万祺,“您先看看这个,我已经把甲字号拿下来了,下一步只等您马叔叔出山掌舵了。”
“哦?是这样?”
马万祺对郭晓冬的话听着十分顺耳,又见郭晓冬递上一份协议,便立马看了起来。看完以后便忍不住一声怒骂:“这群强盗!分明是不平等条约,霸王条款!”
郭晓冬道:“没错,对这一点我们心中有数,问题的关键是眼下主动权在咱们手中,山崎一郎并不知道甲字号的真正意义是金矿砂。既然如此,是不是咱们需要立即就动手了?”
马万祺道:“我同意立即动手,不过有个问题我不明白——既然你们办事能力很强,这么难啃的骨头都啃下来了,为什么自己不干,却要拉着我呢?”
郭晓冬道:“我们没有您这么高的威望和智慧啊!再说,我们也没有这么多钱置办武器组建民团啊!你是亲眼看见的,想开矿,手里没枪根本不行,而且,枪少了都不行。您是有经济实力的,这一点我们望尘莫及。咱们只要干起来,就是支援抗战。蒋委员长在《对芦沟桥事件之严正声明》里说得好,‘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毛泽东同志在《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中也说得好,团结全国各党派力量,‘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想想看,我们离得开您吗?”
马万祺想了想道:“我不想靠近任何党派,只想赚钱。”
郭晓冬道:“您只要把金矿办起来,还愁赚钱吗?您不相信我们的办事能力吗?”
马万祺被问得无话可说,接下来,他就和郭晓冬、王金槐签署了一份协议,即他出钱出枪出设备,做董事长,占有60%的股份;而郭和王做正副经理,占有40%的股份,但郭和王之间,各占20%。当王金槐慢慢了解了郭晓冬是为共产党做事以后,他主动放弃了那20%的股份,只拿一份不多的工资,是为后话。
马万祺取出了藏在地窖里的一百支枪,于是,一支一百人的民团队伍迅速组织起来了。马万祺兼任团长,郭晓冬兼任常务副团长。矿工队伍招募了三百人。甲字号的矿区被铁丝网围了起来。矿工们统一住木板房,进行封闭管理,但马万祺差人搭的木板房,墙壁是双层的,夹层里塞满干麦草,为防止火灾,木板房的墙壁里外都钉了铁皮。王金槐看了连说:“地道地道,这样的木板房即便使用十年也还像新的一样,而且,冬暖夏凉。”他还主抓矿工们的技术培训。凡是过去从来没挖过矿的,王金槐都要手把手教他们使用工具和设备。由于旁边就有现成的煤矿作业面可以作为实习场地,所以,矿工们新老搭配,以老带新,很快就熟练地掌握了开采技术。
王金槐对传统的挖掘和筛选十分在行,比如人工凿炮眼,黑火药爆破,将矿石、毛石分离挑运至坑外选矿场,将矿石破碎成一、二寸大的矿块,再用石磨碾成石粉,然后用木流和簸箕冲淘金粒,最后用坩锅熔炼成金块……这些工艺他都学过干过。眼下马万祺购置了一些机器设备,矿工们就要省力多了。比如,在露采中,挖掘的采矿作业面要比实际的金矿面积大,所以在外围会有许多不含金的废石。废石与金矿的比例叫剥离比,如果剥离比过大,露采的成本就会增加,这时就要采用坑采。坑采是先打竖、斜井,然后再根据金矿蕴藏情况打巷道,工人们在横的巷道内作业,然后通过竖、斜井把金矿石运到地面进行选矿。而选矿的时候要先用体积较大的腭式破碎机把金矿石压碎,再把压碎的矿石放入一个充满钢球的大石槽里,球磨机中南瓜大的钢球会把矿石压成矿石粉,再经过一定的粒度要求过筛,选出符合要求的金矿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