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兹遭遇了一次严重的挫折,无线电信号的发送接收距离太短了,最多能在河对面收到,如果作为论文发表这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奇迹,但如果想于实用就差得太远了。

绕制线圈的白银丝,绝缘用的虫胶和黄蜡都没有问题,用矿石来代替半导体元件的效果才是让人绝望的,检波和信号放大效果只比聊胜于无强一点。

即使是最早期的晶体管也不会这么差劲吧,现在问题真的又回到了要么等到从烟灰、阳极泥中提取锗、铟、碲制造原始半导体元件,这些元素都没有大量的矿藏,全是伴生;要么等一等蒸汽机、发电机制造单晶硅,没有半导体材料做的射频元件不客气的讲全是垃圾,想要远距离通讯需要竖起几十米高的天线塔,除了这还需要巨大的功率。

这些非常现实的问题让弗里兹选择了暂时放弃,如果能把发射/接收距离做到一百多公里,在商业上还能有点意义,但还是无法达到弗里兹需要的东西海岸间实现即时通讯。

要么还是等一等,反正还有那么多的时间,西海岸在很长时间里会继续处于‘野生’状态,自己可以用几十年的时间以后慢慢地把硅半导体熬出来。

眼见无线电设备制造无望,弗里兹转而研究生活设备,好歹把这出航前的时间利用起来,例如高压锅。

其实高压锅被发明的历史非常的早,只是那位发明它的人不是用来做饭罢了,而且他的装置是细长形的,只能用于消毒,实用的高压锅要等到另一个探险家登山时注意到水的沸点降低了很多,无法在高山上煮熟食物,这才重新把前人的发明拾起来。

现在把高压锅拿出来也申请不到什么专利,压力容器限于材料的局限必须制造的非常沉重,而且弗里兹制造的这口锅应该叫做设备了,锅盖沉重到需要滑轮铰链才能开启,里边一次烹制的食物足够两百人食用。

弗里兹把给火管锅炉准备的安全泄压阀和薄膜爆破安全阀都给它装了上去,自然不会忘记经典的设计坠子式安全阀,有了这个东西,纤维不够细嫩的鲸肉也能烹制的酥烂可口。

用这套新炊具,弗里兹制作了一批简易罐头,把食物装在打算贩卖给西海岸土著的大铁锅里,食物面上倒上油煮开,用软质木塞和蜡封口,保存上半年应该没有问题吧。

若是弗里兹能先知先觉,他就会觉得现在有一套能跟西海岸的堡垒通讯的无线电会有多么好,当然了,只能知道却无法帮上忙,还不如不知道吧。

1797年3月中旬的一天,堡垒的守卫像往常一样爬上高高的瞭望台,不经意间他看到,堡垒背河的一面林间有成群的印第安人在聚集排成队形,紧接着从河口出现了两条船的帆影,从望远镜中看去,那是两条传统的西班牙船,粗短的船身,密布的火炮,笨拙地推开河水朝上游驶来。

铛铛的铜钟声把沉醉在和平梦乡中的人们重新唤醒了,塞缪尔三步两步也爬上了瞭望台,朝两面各看了一会儿,他急促地发出了指令。

堡垒外的那处交易商栈现在必须抛弃,里边积存的货物能搬的搬回来,搬不完的赶紧放火烧掉,郊狼爪子立即带人去执行。

把堡垒中所有的水罐和空酒桶都尽量装满水,等到打水和搬运货物的人返回之后,封闭堡门。

“阿尔贝托少校,那些老鼠已经发现我们来了,他们的动作可真快啊!”

“卢西奥船长,这些老鼠可不简单,连堡垒外的房子和仓库都能立即放火烧掉,不打算给我们的印第安盟军留下任何战利品,也不让我们利用那处房屋建筑起进攻出发的工事,这堡垒里边的人即使是什么乌合之众,指挥他们的人也是个防御的老手了。”

雪松堡外的商栈从门窗喷射着熊熊烈焰,滚滚黑烟直冲云霄,来不及搬走的几桶威士忌成了最好的助燃剂,所有的金属制品都被搬走了,后来那些不死心的盟军在废墟中一阵翻找,也只找到些箍桶的薄铁条,和一些挂饰被烧尽后剩余的镜子碎片,反射出一片片眼珠无情地嘲弄着他们。

瞭望台上再次敲响了警钟,那些西班牙人的印第安盟军看到冲天的烟火误以为西班牙人已经发起了进攻,他们发出一片呐喊,冲出了树林,他们几乎是附近民族的大杂烩,什么民族都有,什么乌米蒂拉人、卡拉普亚人、蒂拉穆克人、努特卡人,附近所有西班牙人能收集到的沿海民族都到了这里,他们举着各色的武器也包括几支火枪朝着堡垒猛扑上来。

“火炮开火!”雇佣兵的炮手指挥发出了火炮射击命令。

随着两声巨响,两颗炮弹落在了冲锋的人群之前,溅起碎石和泥土,又重新弹跳到空中,在人群中造成了恐怖的杀伤效果,弹丸所经之处骨肉为泥,虽然死伤者并不多,但火炮发射的巨响和这无坚不摧的杀伤效果还是让土著们为之侧目。

一个冲锋在前面的勇士,看到那慢悠悠弹起来的炮弹,还挥动战棒想把它击打回去,他用自己的伤势给其他人上了一课,什么是不可阻挡,他直接被撕掉了紧握战棒的两个手指,从此只能哀嚎着遗憾的永远告别战场。

土著们被这远在三百码外的打击震撼的停顿了一下,一些人拿不定主意是否要继续冒着这样可怕的武器打击冲锋,另一些人鼓噪着劝说他们继续进攻,等到他们想通了再次向前迈步时,又一轮火炮射击把两颗弹丸砸在了人群中。

这次新增的伤亡直接让西班牙人的盟军溃散了三分之一,剩下四百多人吼叫着冲击到了堡垒跟前。

可是他们无法冲上堡垒与守卫者死战,那道防御沟挡住了他们,他们在沟里没有任何躲避的地方,守军从附近的棱堡炮台上射来的排枪子弹如同割草一样在进攻者身上制造出破碎的伤口。

这些不甘心的进攻者围着棱堡转了一圈,却找不到可以攀援的地方,他们漫无目的射出的弓箭和投矛却伤害不到工事后的守卫者,对方好整以暇地装好弹伸出枪管,对着下方人群麋集处发射,再躲回墙垛之后装填弹药。

唯一的弱点棱堡大门现在被砂土堵的死死的,再多人也推不开,等到守卫者把火炮推到大门两侧的炮台上朝着人群开了一炮,这些盟军就不得不彻底放弃了进攻的企图。

“只是六磅炮,他们的火力不是很强啊!”

“他们有火炮对陆军就是很大的威胁,胡安的情报太差劲了,这些美国佬竟然把火炮带到了这里!”

“也许我们应该再让那些印第安人冲几次,至少多消耗他们一些弹药。”

“没有用的,卢西奥,你看,这些老鼠修堡垒可是一把好手,我觉得几百个印第安人根本就无法给他们造成任何损失,最后还得我们自己动手。”

阿尔贝托少校收起了望远镜,朝着卢西奥船长说道,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失望,这块难啃的骨头不知道要耗去自己多少时间。

两条大船在面对堡垒的河面上一字排开,近三十门火炮对准了雪松堡,一待命令,像是平地里响起了一阵霹雳,二十多枚重磅炮弹狠狠地砸在了堡垒的侧墙上,可是阿尔贝托少校失望地看到,炮弹没有给墙体造成任何大的破坏,高高飞起的弹丸弹起落到了墙后,可是看角度完全飞过了另一侧的墙面,该死的棱堡就是这样讨厌。

而且棱堡的建筑者狡猾地把大门放在侧面,这样船上的火炮根本无法轰击到这个防御的弱点。

可是只轰击一次显然是不够的,对面还有人冒出头来朝着河上放枪,气焰十分嚣张!

两条船的船长互相询问了一下意见,又朝着堡垒轰击了三轮,这才放下小艇,运送登陆的人员,他们将在堡垒外围建起固守的工事,让堡垒中的人无法出来活动。

“你们都不要吵了,现在不能出去进攻他们,别看这些西班牙人打仗不行,可是他们人数比我们多几倍,船上的火炮也比我们多,想要把堡垒守住,我连一个人都舍不得损失!”

塞缪尔朝着面前吵嚷的人群吼道,河岸上的西班牙人站得东一堆西一堆,乱糟糟的一看就不是精锐,各族印第安战士对西班牙人的登陆跃跃欲试,试图打他们一个立足未稳,却遭到了塞缪尔严厉的拒绝。

半个小时后第一批西班牙人组好了队形,现在再冲出去已经不能再把他们赶下水了,战士们眼里充满了埋怨的神色。

船舷边的阿尔贝托少校收起望远镜,难掩脸上的失望,那些狡猾的老鼠竟然没有上钩,要是他们敢跑出来,少校有把握用一阵舰炮的齐射至少留下他们三分之一的人,可现在就只能硬啃了。

“肩枪,前进!”

西班牙士兵排成了横队随着鼓点朝着棱堡侧面进军,身上的甲叶摩擦的咔咔作响,可是没走几步堡垒上的两门火炮就朝他们射来了炮弹,在推进了两百米,损失五个人之后,阿尔贝托少校无奈的选择了解散队伍,退到对方火炮威胁范围之外。

“少尉,命令下去,我们今天只能到这里了,马上挖掘工事,做好长期围困的准备。”

少校拿这个顽固的堡垒没有办法了,直接进攻,打不破攻不进,只能从对方最大的弱点下手,既然对方选择把堡垒建在山上,那么他们就不得面对这种山顶堡垒最大的弱点,缺少水源。

在山坡顶上打井是不会有收获的,刚才船驶进河口的时候,少校从望远镜中看见对方还在忙碌地用皮袋背着水,只要把他们死死围住他们也许只能靠下雨来补充存水,这个堡垒中要是只有二十多个人还好,他们能多挨一些日子,可是现在多了几十个红人,这个弹丸大小的堡垒里边每天消耗的清水数量会增加很快。

“现在开始实行战时配给,每人每天只能有半品脱水!

其实你们现在可以离开,那些西班牙人不会为难你们。”

塞缪尔站在堡垒中的高台上朝下面的人群公布着防御战期间的第一项决定,他话中的‘你们’是那些印第安人,没有白人会错意。

“你是在小看我们,虽然我们不是这块土地的主人,可是谁也不能用枪炮把它从我们手里夺走!

我们虽然不懂怎么操纵火炮,可是我们射出的子弹一样的致命,不就是一些水吗,在大海上航行的时候我们每天一样只能有半品脱淡水,照样熬了下来。”

一个印第安武士站出来说道,他的话引起了一阵共鸣。

“这些坏白人能阻断大河吗,只要大河还继续奔流,我们就能在夜里给堡垒带来水。”另一个印第安人站出来说道。

“好吧,你们的战斗热情我理解,但是撑着现在他们刚吃了一点亏,我们把没有战斗力的人遣散了吧,你们忍心看着她们每天只有一点水喝,只有一块干熏鱼可以果腹吗?”

塞缪尔提出的这个新主张让战士们沉默了,这一年来许多人都在本地娶了妻子,可是如果让她们继续待在堡垒里,她们无法承受缺少吃喝不说,一旦堡垒被攻破她们将同样承受战火。

“那么你有什么好办法吗,白人的武士首领?”一个武士问道。

“我们派出一个信使,打着白旗,去和对方谈判,允许对方收敛那些战死者的遗体,但他们也要同意我们让女人们离开,保证她们的安全。”

“首领,你的办法听起来有道理,我愿意去做这个信使。”郊狼爪子站了出来。

“看,有个印第安人从堡垒里爬出来了!”

“别开枪,他打着白旗!”

“是,少尉,”那个士兵听令放下了火枪。

“印第安人,你能听懂我说的吗?”

“先生,您的英语我能马马虎虎听懂。”

“你是代表堡垒来投降的吗?”

“不,您应该带我去见你们的首领,我有话要直接跟他说。”

郊狼爪子很快被带到了阿尔贝托少校面前,他把来意直接讲了一遍。

“可是我为什么要同意你呢,印第安人,那些死伤的主要是我们的盟军,他们会自己跟你们商量,这些女人一离开堡垒我们只能把她们作为人质。”少校在恫吓。

“她们都是本地部落的成员,如果她们受到伤害,那些本地的部落都会站出来为她们复仇,攻击你们,他们的数量可你的盟军多多了!而且,你知道这些本地部落手里有多少火枪吗?

你如果是个聪明的白人,一定不会那么做的!

你的盟军会伤心自己亲人不能好好得到安葬,如果他们不同意,那我回去就告诉我们的战士可以去割战死那些人的头皮,他们对这些战利品早就非常的渴望了。

而且他们会在割之前朝你的盟军喊话,告诉他们是你拒绝了我们的好意!”

“你很不一样,印第安人,你说话像一个白人!”

“不,先生,是你们白人不了解我们,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几乎要把我说服了,但我要告诉你,回去告诉那些白人,像胆小鬼一样躲在堡垒里是没用的,这是我们王国的土地,这里地里长出来的东西都归我们享用。

如果他们继续待在这里,我们会等着他们饿死、渴死,与其那样,他们不如早一点投降。”

“先生,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同意女人们离开。”

“是的,去吧,把我的好意告诉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