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三日时间, 惠妃已经坐立不安,听到安顺的来意,惠妃连再去整理仪容都不曾, 直接就随着安顺来了景仁宫。
“妹妹……”
惠妃见过平礼, 脸上焦急尽显。
曹玥还了一礼, 吩咐人上茶,又请惠妃坐下后才道:“知道惠妃姐姐着急,我也就不绕弯子了。皇上只告诉了妹妹一个名字,再多的便没有透露了。”
惠妃急道:“是谁?”
宫女上过茶后退下, 曹玥粉唇轻动, 说出了那个令惠妃抓心挠肝儿的名字:“科尔坤的嫡女,伊尔根觉罗氏。”
话落, 惠妃脸上的急色瞬间褪去,转而被喜意取代。
伊尔根觉罗氏正好在她挑中的几位格格中,而且还是她最为满意的一位,皇上竟然也看中了她, 她与皇上还真是心有灵犀。
还没等惠妃说话,曹玥又道:“惠妃姐姐先别高兴的太早, 皇上只是选了人, 并未提及大阿哥的婚事,所以……”
惠妃笑道:“这便不妨事了, 只要人选定了下来, 大阿哥何时成亲, 本宫就不急了。此事还要多谢妹妹帮衬,还好皇上并未因此责怪妹妹, 不然本宫可要内疚了。”
她嘴上说的漂亮,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昭妃这么年轻,皇上都愿意跟她提起阿哥们的嫡福晋人选,可是却不愿意亲至钟粹宫和她这个阿哥的额娘当面言说。
足以可见昭妃的恩宠到了何种地步。
不过还好,昭妃不能生,所以即便她受宠,威胁也不是很大。
曹玥如何不知惠妃在想些什么,她用茶盏盖子撇去浮沫,轻吹了吹,却没有饮茶,又把盖子盖了回去,瓷器碰撞声很是清脆悦耳。
“惠妃姐姐不必为此担心,只要姐姐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就好。”
惠妃的心思她能猜到几分,不过无妨,就算惠妃后悔了,想做些什么,那才算是真的自寻死路。毕竟这件事,她可是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的,惠妃要是对她下手,皇上也会觉得惠妃恩将仇报。
惠妃笑意一顿,话却不是那么真了:“这是自然,本宫不会忘的。”
送走了惠妃,安凝气呼呼的啐了一声:“求您办事的时候,惠妃一口一个姐姐自称,等您把事儿办妥了,却拿乔起来,口口声声本宫,这吃相可真难看。您怎么说也是妃位了,不比惠妃差。”
曹玥也不大高兴,不过她没有安凝那么情绪化:“嫉妒么,本宫明白的。”
宫里的女人,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都可以相互算计,她与惠妃之间,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
日后宫中四妃,其余三妃有子,她有宠,相互制衡,自然稳妥,可她一旦有孕,这平衡就会被打破,她怕到时其余三妃还有皇贵妃联起手来对付她,所以只能个个儿击破,让她们束手束脚,欠着自己人情,她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她们不动,余下的那些嫔位,例如安嫔,她对付起来便是易如反掌。
承乾宫,皇贵妃拖着病体,忍着心口的怒意操办着大封六宫的册封礼。
吩咐到大半时,皇贵妃就撑不住咳嗽起来,夏禾忙递过去帕子,皇贵妃接过捂着唇,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待拿开帕子后,吐在帕子上的痰中,含着几丝血色。
夏禾蓦地变了脸色,转身推了身后小宫女一把:“快去叫太医。”
然后蹲在皇贵妃身前急急道:“娘娘,您还好么?”
吐出了这口痰,皇贵妃反而觉得自己舒服多了,她微微摇头:“本宫没什么事,老毛病了。”
夏禾和夏青搀扶起皇贵妃往寝殿去,服侍皇贵妃躺下,又倒了温水喝下,皇贵妃的脸色终于好了许多。
趁着太医还没来,夏禾咬了咬牙,跪在地上恳求道:“娘娘,如今当务之急是您要先养好身子,身子才是您的本钱,至于这劳心劳力的宫务,实在不行,您该放手便放手吧。”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命没了,就算宫务把持的再紧也没用不是?
这话不止夏禾一人劝过皇贵妃,皇贵妃要听早就听了,何至于等夏禾来劝,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放手?本宫若是放手了,就会便宜钮祜禄氏,还有一直虎视眈眈盯着本宫手里宫权的四妃。若是宫权到了她们手里,本宫就成了粘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了。”
夏禾忙道:“不会的娘娘,您主动将宫权分给她们,一来主动权是在您手里,二来您也能松快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是您把持着,只让她们处理繁琐的事儿,三来,皇上也会借此高看您一眼,如此有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夏禾说了这么多,皇贵妃耳朵里就只听到了皇上会高看她一眼这一句。
见皇贵妃神情略有动摇,夏禾再接再厉:“再说了,这次大封六宫,那些被册封的嫔妃也无一人值得您亲自操办,您大可以不给她们这份脸面,也得让她们知道,无论她们是什么位份,始终都在您之下,要看您的脸色行事的。”
夏禾算是摸到了皇贵妃的脉,忠心劝谏的话皇贵妃不喜欢听,只喜欢听她想听的,以及贬低旁人的话。
这话说到了皇贵妃的心坎儿里去,皇贵妃终于点头同意。
于是在康熙听闻承乾宫又了太医,来看望皇贵妃时,皇贵妃提出了自己精力不济,把宫权分给钮钴禄贵妃和惠妃荣妃宜妃四人。
康熙本就有此想法,皇贵妃一提起,康熙也就顺水推舟:“如此也好,你早些养好身子,最后这宫务还是要你来管着的。”
一句话安定了皇贵妃漂浮不定的心。
不过皇贵妃的笑刚浮现了一半儿,康熙又道:“只是昭妃虽还不曾举行册封礼,但也是妃位了,这次宫务,若是妃位上其余三人人人有份儿,单单漏了昭妃到底不好,便让她也在旁多学着些,日后也好帮衬你。”
皇贵妃表情一僵,喉间几乎要啐出一口血:“表哥,眼下年关将至,需要费心的事情难免多了些,贵妃几人忙碌尚且来不及,怕是没有时间教导昭妃,臣妾身子又这般模样,也是有心无力,不如等下次再论?”
有了此前康熙命曹玥为太皇太后侍疾一事,现在皇贵妃对康熙提到曹玥的任何事都很是敏感。
况且宫务不同于其他,若是昭妃当真沾了手,日后怕是连自己也奈何不得昭妃了。
康熙瞧了皇贵妃片刻,否认了她的提议:“昭妃聪慧,这些事情也难不倒她。不用贵妃她们教,只需要贵妃她们处理的时候带着昭妃即可。”
先从耳融目染开始,慢慢就懂了。
要是他不这般吩咐,玥儿许是会多心的。
皇贵妃咬着牙提醒:“可是昭妃不还要为太皇太后侍疾?”
康熙一顿,前几日玥儿身子不适在景仁宫休养,不曾去慈宁宫,他倒是忘了这事儿了。
想了想,康熙无所谓道:“太皇太后的身子已经平稳,也无需昭妃再去,不妨事。”
太医已经告诉他,太皇太后估摸着就在年内,而且他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也就不必玥儿继续劳累。
从承乾宫出来后,康熙脚步一转去了景仁宫,把在承乾宫商议出的结果告知了曹玥。
曹玥愣了愣道:“皇上的意思是让妾在旁学习如何处理宫务?”
康熙盘腿坐在长炕上,随手翻着曹玥刚刚放下的书册:“早晚都用得到,先学一学也是好的,玥儿可莫要觉得累就偷懒,回头朕可是会考你的。”
曹玥噗嗤一声笑了:“您这话说的有意思,又不是做学问,而且妾又不是您的学生,您如何考妾?”
只见康熙意味深长的看了曹玥一眼:“到时你便知道了。”
曹玥取过果然旁的匕首,切了一个橙子,将其中一瓣儿递给康熙:“今年新贡的新橙,内务府才送来的,您尝尝?”
迄今为止,但凡曹玥递给康熙的东西,康熙从来都没有不接过,唯独这次没接。
康熙嫌弃的看了汁水十足的橙子摇了摇头:“朕不爱吃这又酸又甜的玩意儿,你要是喜欢,朕叫内务府再多送一些来。”
曹玥收回手,把橙子放下,擦了擦手上的汁液:“内务府送来的不少,妾一个人是吃不完的,许多都赏了宫人,不过您的好意,妾心领了。”
康熙嗯了一声,手上翻着书册的动作不停,眸光也飞快的扫视着书上的内容。
“朕本以为玥儿看的书,向来是一些四书五经之类的,没想到玥儿也会看这些话本子。”
他不是一个只知道坐在宫里的皇帝,偶尔也会出宫体察民情,话本子他在书局里见过,也知道话本子很受一些格格们的喜爱,只是他在后宫各处嫔妃那里,却从未见过。
话里戏谑之意明显,曹玥恼羞成怒的把书册夺了回来,哼道:“四书五经妾早就看过了,只是这些书册太过无趣,不如妾看的话本子好看。”
康熙闻言,瞬间正色起来:“读书不是为了好不好看,而是使人明理,让人更有涵养。”
康熙一严肃起来,那张不怒自威的脸还是很吓人的。
不过曹玥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生气,所以不怕他:“妾又不是上书房里那些读书的阿哥,您可别拿教导阿哥们的那一套来教导妾,行不通的。”
“是么?那你就看着朕能不能行得通。”康熙斜了眼曹玥,悠闲的吩咐梁九功把安顺叫进来,当着曹玥的面儿,直截了当的吩咐:“日后出宫办差,不许给昭妃带这些东西。”
康熙眼睛瞟了眼书册,安顺当时就明了了,立即应道:“嗻。”
他不是没看到自家娘娘看他的眼神,可这是皇上的口谕,连娘娘都不能不听,他就更不能了。
大不了,大不了皇上走了,他再去请罪便是。
看着康熙得意的脸,曹玥的小手握的紧紧的,心中暗骂康熙小心眼儿,爱记仇。
康熙不受任何影响,反而觉得曹玥一个人生闷气的模样格外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