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容,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们相处三年,你难道现在还不相信我的为人吗?我若是真的做出了那些流言蜚语中一样的事,那和京城那些挥霍祖上余荫的浪**公子哥们,又有什么区别?”
月上柳梢。
苏敛容依约出现在归衍宗后山流溪旁,见着了人,沈遥立刻迎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解释。
他今日显然是为了见苏敛容,想要与她重修旧好而特地修饰过装束,在衣着上花了大心思的,昂贵的绸缎锦衣在月色里泛着粼粼灿光。
可不是没有不同嘛……苏敛容倒还没什么反应,与时宜一起躲在大榕树身后的萧凌云轻轻巧巧吐出一片瓜子壳儿,转着调儿从嗓子眼里钻出来的一声冷哼。
虽然声音轻到根本听不清明,时宜只看一眼她脸色,就在心里为她配上了恰如其分的吐槽话音。
然后劈手从她手里夺过剩下的瓜子。
让她来见证呈堂证供的,她倒是好了,还真当是来看戏的呀?
那边,沈遥还在絮絮解释个没完,从三年情谊谈到现在的人多有狡诈居心,刻意拆散他们命定的姻缘,要往他堂堂荣鼎山庄少主身上泼脏水。
他要苏敛容睁开眼好好看清楚,别受奸人蛊惑,伤他一颗真情不移的真心。
萧凌云撇了下嘴,终于没再试探着从时宜手里把瓜子仁抢回来,大抵是倒了胃口了。
“何来的奸人?”苏敛容后退一下,避开沈遥意欲搭上来将她搂入怀中的手,脸上没半分笑意,在月光里寒若冰霜,“她们都是我同门的师兄妹,朝夕相处的至亲至信,她们的话,难道还会有假?”
“沈遥,你回去吧,我们的婚事,我还要再考虑一下。现在我父亲亦不同意我嫁给你,或许,当真是我们没这个缘分。”
见沈遥踌躇半天仍给不出什么有力的回应,苏敛容冷笑一声撇过眼,作势欲走。
自时宜提醒过后,苏敛容是早就留心过去查荣鼎山庄及其少主底细的。
只是一来不能借由苏家的信息渠道,自身势力又尚未达到原著中重生归来后潜心缔造打磨了好些年后的情报网强度,收集到的也就只有放在明面上的只字片语。
论起这方面的本领,还是谢图南手底下那些混迹在市井当中,善走旁门左道的人强。
从沈遥三岁的时候,曾和母家表妹在口头上定过毫无凭证的娃娃亲,到十三岁被表妹堵在青楼门口,他不得不从二楼窗口跳到隔壁绣楼,结果绣楼顶棚正在修缮,这一跳险些叫他赔上一条腿……
苏敛容已早知他是怎样品行的人,但面对现在支支吾吾半天给不了一点回应的沈遥,再忆及前世嫁入荣鼎山庄后的种种,仍觉心惊。
她重生后还一直以为,沈遥是和她一样,在婚后和荣鼎山庄那些终于显露出真面目的,各怀鬼胎的妯娌亲戚间明里暗里为了利益的纠缠而力不从心,分身乏术,所以**褪去,他开始沉溺于别人的温柔乡。
她一直觉得,害她沦落到前世惨死宅斗之中的,是那些笑里藏刀,温柔刀刀刀取人性命的莺莺燕燕。
所以即使是想要报复,她从一开始也觉得报复必须要先从她风光回到荣鼎山庄开始。
可原来沈遥本来就是一个烂人,荣鼎山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陷进去就逃不脱的泥潭。
屎上的花哪怕雕得再美丽也是臭的,凑近了还会惹上一身污秽。
她本不想再听沈遥任何一听就假的借口,但回想到时宜那句“把他往悬崖上逼”的话,还是兢兢业业地做着时宜布置给她的任务。
“证据呢?”苏敛容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眼睫翕动的频率更快,打断他冗长无用的长篇累牍,悄悄把话题往真正关心的问题上带。
“你逛青楼,养美姬,还纵容手下人害死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不把你扭送到官府都是你们荣鼎山庄家大业大镇得住,你不感恩戴德夹着尾巴做人,还同我在此颠倒黑白,沈遥,你究竟有没有良心?”
“敛容,事情不是你听说的那样的!”人模狗样的少主急得脑袋都要冒汗了。
“证据呢?”苏敛容皱眉冷脸,表现得愈加不耐。
“那个……那个孩子……”
神经紧张的状态下,人下意识不会尝试反驳心知肚明既定的事实,而是会投向看起来与事实存在一定区别的突破口。
沈遥没勇气反驳前两项罪状,而苏敛容提起的第三项内容又恰巧和他所知的事情有微妙的区别,且——他并不真正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犯罪了。
正是他要为自己开脱的间隙,几道独属于冷兵器的寒光突现,两人都是练武的人,根植在血脉里的习惯性反应并不算慢,但架不住人数上的差异明显。
蒙面黑衣的来人俱是身高马大,十数人之多从后山各个方向发动攻击,为首的人嘴里反复叫着,“我今日就来替我妹妹复仇索命!”
“沈贼,拿命来!”
“沈遥,你骗我?”苏敛容的反应很快,一面与根本没想要伤她一点半点的黑衣人打的有来有回,一面不可置信地朝沈遥望过去,这一句撕心裂肺的质问把陷在恶战中的沈遥彻底打懵。
演技之逼真,连时宜看了都要赞一句可塑之才。
“我,我没有!你们都是谁派来的!”艰难地躲过又一道凶恶的进攻,沈遥握着剑的手不受控地抖。
“你还敢说没有?沈贼,那年迢州水灾人心惶惶,谁不想着保命?只有你们荣鼎山庄靠抢劫掠夺大发横财,还害死了我的妹妹!”
“不是!不是你的妹妹!那年迢州水灾,被荣鹊看中的,是延庆长公主宁姝!”
锐利的刀锋直擦着他脖颈堪堪而过,而他的性命和理智,被肉眼可见的危险与极度的惊慌,一齐被推到悬崖边上,这句话是喘着气喊出来的,双眼涣散。
“那天下了暴雨,好几家的马车都赶在一块,流民又多,公主的马车何等富贵,他们一眼就相中了。”
“可是宁姝没有死啊!”
沈遥犹不知错漏在何处,一面退一面拼命解释,还在沾沾自喜地补全细节,期盼以此打动攻击越来越凶狠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