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姑这是往哪里去?”
既然已经和苏敛容谢图南达成共识,接下来就是要找个名目,伺机对荣鼎山庄动手。
时宜等在萧凌云回住所的必经之路上,见到人的时候正是归衍宗放饭的时间,萧凌云陡然撞见人的惊呼湮没在后山的人声鼎沸里。
“我是该称您长公主,还是……”萧凌云掩了口笑起来,说是这么说,情态却一点不比她口中恭敬。
“您同我还来这一套?”
萧凌云啧啧两声,倒是毫不见外地如往常一般挽上她臂弯,“说罢,这回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这个倒是且罢了,师姑竟不责问我,我惭愧得很。”
轻声细语的交谈内容,其威力反倒远胜十个喧躁后山。
萧凌云抛却俗世身份早。三十几年了,能记起她这个萧堂主的萧,可不仅仅是一个姓氏那么简单的人少之又少。但事实如此,萧家最出名的那位,如今正端坐在慈宁宫千秋屏后。
作为先帝年间最受宠爱的贵妃,萧家长女萧英距离太后之位,恐怕真可说得上只差一个儿子。昔年承乾宫独享雨露,谁遇上风光得意的萧家人,要奉迎讨好时,不说上两句贵妃娘娘有凤命在身。
作为贵妃的亲妹妹,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萧家的二小姐,萧凌云就是在那时不顾家族阻挠,孤身一人闯到归衍宗,要求前任掌门收她为徒的。
单枪匹马,将荣华富贵尽数抛诸身后。
那时还有人嘲笑萧二小姐是没命沾这泼天的富贵,结果却是先帝早亡。
他驾崩时膝下只有早早病逝的发妻原配留下的一双儿女,宁恪作为唯一的长子嫡子,毫无疑问应是新帝。
可服丧期未出,承乾宫先是传出了贵妃身有遗腹子的消息,等朝堂开始望风而动后,又是贵妃在御花园不慎滑倒小产。
世人对此议论纷纷,得到最多认同的猜想,显然是认为宁恪为了皇位,竟对尚未出世的亲弟弟暗下毒手。
但萧贵妃大势已去,内廷的统一口径自然是意外。
曾听闻萧贵妃某日在庭中修养,听到小宫女们私下议论后,脸上毫无痛色,反而面带讥笑。
“在我腹中两月,我尚不知是男是女,还是你们聪明能断呀。敢情怀了这孩子两月的在宫里在朝中,独独不是本宫。”
贵妃毫不在意的态度为本来就蹊跷的事更添疑云,但无论如何,所谓的遗腹子没了,宁恪登基也就再没有任何阻挠。
风口浪尖上的登基礼过后,新帝宁恪下的第一道旨意,竟还是把萧英迎入慈宁宫。
世人嘲这是新帝要树仁慈的声名。
“皇后早逝,宁恪宁姝本来就是我姐姐抚养着长大起来的,他们懂什么。”萧凌云毫不避嫌,回应了时宜的疑问,“帝位交替之际,本来各方势力就虎视眈眈,宁恪是按照帝王心术培养起来的好孩子,皇帝本就该是他来当,只能说……那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大邺哪里等得起十个月。”
时宜捏着手上的扇子,不言不语。只觉眼前已经出现那个同萧凌云一般明艳的女子,支开所有宫人,孤身前往御花园的场景。严格按照自己的计划,脚下轻轻一个打滑,那个她和先帝盼望中的孩子残存过的唯一痕迹,就只剩下一摊血水……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怖,”萧凌云笑了笑,弧度却是苦的,“我姐姐怕疼,是找心腹太医用了药,传闻终究只是传闻而已。”
“所以,师姑见过宁姝长公主。”时宜没忘记她主动提起这一茬的目的。
“我是见过。”萧凌云笑得风轻云淡,“可是时宜,我同我姐姐一样,知道什么该做,什么……要装看不见。”
“你是个好孩子,师姑信你。”萧凌云泰然自若,一副予取予求的样子,“说吧,你想做什么,又要让我做什么?”
“陛下虽然日理万机,处理政务起来井井有条,可看起来却还是跟孩子似的,同宁姝长公主兄妹之情令人动容,只可惜……”
“他哪里像孩子,我看他鬓角都白……”萧凌云蓦地噤声。
“师姑前两日见了陛下了。”时宜笑起来,“陛下还交代了什么,师姑不妨直言,否则日后若有我不体察圣意的地方,我可是要惶惶不可终日的。”
“唉,你……”萧凌云不知是气还是叹,“帝王家疑心重,纵我劝过,他也只能做到封你一个名位的地步,至于……时宜,长公主在流民冲散下走失,下落不知所踪,和长公主被奸人所害,朝廷命官却成了贼子的口舌蛊惑君上,这两件事的分量,并不能单凭你一件宁姝的信物就信你说辞。”
“何况,你既早有宁姝的信物,知道所有的真相,为何偏偏要等到今天,为何……”
萧凌云柳眉紧锁。
时宜总不能说她才刚刚到这个位面,现在就能联系上宁恪告知事情原委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了。
至于原身……她不说不就是怕遇到现在这样的质问么?空有信物而已,且不说皇帝会不会信,但说此事显然是在挑起朝廷和江湖纷争,她身为归衍宗人出面指证,更是在做把本来就立在朝廷和江湖之间的归衍宗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的事。
她既舍不得成为归衍宗的罪人,那就只有日日向宁姝和被冤的青州官员忏悔了。
所以,近乎自虐式的潜心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究其原因当真不全是原身的胜负心,更多的……恐怕是被想要向荣鼎山庄寻仇的野心驱使着。
可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太微薄了。
她努力修炼,时至今日虽然是门派中的佼佼者,但放在高手环伺的荣鼎山庄,只怕也动不了涉事人员一根手指。
谢图南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可集结的力量本身就是巨大的威胁,都说过河拆桥,原著里却是仇都没报人就开始有异心了。
“我可以证明。”时宜吸了一口气。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人证物证都难以寻觅,荣鼎山庄更不可能自己承认曾犯下这样的罪孽,你打算怎么证明?”
“这正是我今天想找您说的事,让沈遥来一趟归衍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