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宜被萧凌云拉着去前厅看热闹,路上还抱着既然躲不掉,就当亲眼看一遍原著剧情的铅字是怎么落进现实的大戏,如此心态。

无非是对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表露深情和惊喜而已。在原著中,是有苏家不满与荣鼎山庄婚事的情节,但那发生在苏敛容自己回到苏宅,荣鼎山庄送来提亲礼之后。

毕竟也是官家小姐,无媒苟合是什么样的下场,苏敛容心知肚明。

即使本朝风气较为开放,人又居于江湖,守的规矩束缚要少些,但无论第一世还是重生后,苏敛容都心知肚明,既然苏家对这门亲事的态度不会好到哪里去,那至少不要在归衍宗里就和前来接她回府的苏家人坦言,让激动的苏府人直接在归衍宗发泄不满,闹个难堪。

要闹也得回家关起门来再来闹。

结果走进花厅,差点被里面飞出来的茶碟砸个正着的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从萧凌云烦躁的眼底,时宜惊觉是否她想的太过天真,而忘记了蝴蝶效应的存在会给位面世界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知道自己扔出去的茶碟差点砸伤了人,掌门连忙追出来道歉,陪小心的时候,脸上余怒未消,整张脸还是僵着的。

“苏家什么时候学的下蛊?在你身上,试了一出移形换影面瘫术?”萧凌云的嘲笑丝毫不加掩饰。

掌门轻瞪她一眼,抬手往里面示意,只还没等他来得及向他请来的救兵解释清楚情况,里面的阵势已不再给人留有多一点点时机。

“敛容呐——我们苏家养你,把你送来归衍宗,可不是要送你去什子山庄,给人做小老婆的呀——”

刻意柔媚的女声实则已很有些苍老,偏她尚未有清晰认知,听起来像恨铁不成钢的哀嚎,实则有刺破云霄之嫌的高扬音调早就把她幸灾乐祸的得意泄露得难掩分毫。

不像是从规循矩的朝廷命妇说出来的话,但唤的敛容二字分明是个关系亲近的长辈。

原著中,似乎并不曾描写过,接苏敛容回府的苏家人中,有这样一位的存在。时宜沉了沉眉。

“住口!你怎敢败坏我们大小姐的声名?哪怕是救命之恩又如何,我们苏家又是不是还不起,奸人挟恩图报,难道我们非得让步不可?说呀,敛容,说你与那个沈遥,绝无半分瓜葛!也绝对不会应他的亲!”

声如洪钟,嗓音却哑了大半,音调昂着不屈头颅,尾音却发涩。

这倒是熟悉的。时宜凝息认真听花厅里的动静,大概猜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原著中,苏敛容解决苏府对这门亲事的反对就足用了大半年时间,成婚更在一年之后。

但荣鼎山庄沈遥除了送过聘礼,下过结亲贴,令人多次往返来回京师迢州之间,动作也算殷勤,态度确实不着急的。

原因无他,积极为这门亲事奔走的苏敛容显然早就赢得沈遥信任,他认定她是想要嫁给他的,只是家里不同意而已。

说来也怪,明明婚后感情消磨在日复一日家族激烈斗争后两人步调不一致的日常中,可在婚约尚未发生之前,毫无契约基础的感情反而浓烈得令人深信其程度之深,以至于可以绵延一生。

总之,那时沈遥和荣鼎山庄完全把推动成亲事项的流程交给了苏敛容,完全追随她的步调安排走。

而现在……

似乎是荣鼎山庄着急了,没忍住,提前向苏府刺探了接亲之意,在遭遇苏府反对后,连救命之恩都搬出来压阵了。

究其原因,大概是苏敛容迟迟按兵不动的态度,引发了荣鼎山庄和沈遥的担心。

苏敛容有苏敛容的理由,原著里她两次打压时宜抬高自己都做得十分顺利,以至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重新夺回整个归衍宗的注意力,再用旧情向掌门施压,求他做她与苏府的调和者。

但现在,她的影响力甚至远不如归衍宗刚得到传说中的大师姐死而复生之后,整个宗门火急火燎准备迎接她的时候。

她自然不想这么快进入下一步,而这种推迟落在荣鼎山庄眼中,就是她已经变了卦的信号。

荣鼎山庄怎能不急?

时宜捏着手心,听到里面酝酿着突变的风云,新的疑问悄悄浮到心头。

荣鼎山庄……何至于这么着急?

这才不正常呢。

但现如今,苏敛容显然是不能顺着自己分量几乎可与亲身母亲相较的乳母的期盼了。

她想要复仇,想要撕碎荣鼎山庄里曾给过她苦头的几家所谓的妯娌亲眷,想要一个一个地去惩罚沈遥那些蹬鼻子上脸的情人……

她是必然要回到荣鼎山庄的。

屋内,因为苏敛容的沉默,有人爆发出极具杀伤性的嘲讽笑声,继而是一声惨叫。

大概是身怀绝学的奶娘,在愤怒中动了手。

掌门与萧凌云脸色一变。

“我去吧。”时宜面色从容,仿佛一点不觉得从她这个被默认为替身的人去替正主平歇混乱有什么不妥。

和苏敛容一起,拉开了混斗中你掐我脖子我甩你耳光的两人,在苏敛容惊诧又尴尬的防备眼神中,时宜语调认真,态度平平,跟苏敛容见了礼。

“我请大师姐借一步说话。”

苏敛容不明所以,但自觉这是一个逃离开混乱局面的好选择,跟上时宜背影的动作发乎内心,甚至带着点自己不愿承认的愉快。

“为什么非嫁不可?”无人处,时宜第一个问题就引爆了惊雷,苏敛容瞪大眼不可置信了一秒,然后更不可置信地狠斥,“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从外面听了两句消息,就敢来我面前……”

“你不是要斗垮荣鼎山庄吗?”时宜面无表情,截过她的话头,“就为了那样一个烂到骨子里的家族,值得你非要赔上自己?”

“你……”苏敛容下意识咬住了唇,狐疑取代愤怒,“你到底知道什么?”

时宜耸了耸肩,随便找了只替罪羊,“这可跟我没关系,你要追究就去找谢图南。”

“我只是要告诉你,别走这条路,犯不上,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