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宜没想到,这么早就会和女主迎来正面交锋。

处理完一天的朝政,已过了戌时,时宜忙里偷闲,在御花园逛圈。

毕竟已经晚了,时宜也不欲兴师动众,只让忍冬并着两个小宫女在前面提灯。

这导致在视线死角的转弯斜角,突然冲出了个浩浩****的仪仗时,两路人险些冲撞在一起。

时宜原先还因为赏花赏月的美景,柔和下来的神色,在确认两个走在前面的小宫女没有大碍之后,抬头一看迎面而来的仪仗,脸色当即一沉。

对面的妃嫔仪仗,显然已经超出了应有规格。

如今的后宫,只有刚被时宜下旨封了答应,然后得幸第二日即被齐煊亲旨提拔为贵人的沈般茹,那这冲撞了她的轿中,坐着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可沈般茹在原著中,并不是得势轻狂的人。

忍冬已经端起了宁寿宫掌事宫女的架势,冷下脸厉声呵斥随侍的内侍宫女。

她不能明着斥责沈般茹,否则自己也得担上以下犯上的罪名。但她将指桑骂槐这一招用的很好。

一众的随侍战战兢兢伏在地上谢罪。

“奴婢斗胆,借宁寿宫的名义问茹贵人,是自觉得了圣宠,就能凌驾于太后娘娘之上了吗?冲撞太后、仪仗逾制、漏夜于御花园招摇,这便是承乾宫的规矩?”

忍冬看了眼装死的轿撵,挺直腰板,将问话声端的更有气势。

她是宁寿宫的掌事宫女,走到哪里都有人恭敬讨好地捧着喊忍冬姑姑,素来在外就是威严体面的人,这时严肃了神情,更叫人心里发着抖。

“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为首的宫女抬了头,先是朝时宜告罪,然后小声跪在忍冬脚下讨饶。

“姑姑您有所不知,今儿是陛下召幸,这才走得急了些,冲撞太后,奴才们都知错了。”

“没听说茹贵人是个哑的,忍冬,你明日记得让太医院去承乾宫瞧瞧。”

时宜摆手让一众跪着的随侍起来,看着沉寂的撵轿发问。

“太后娘娘恕罪,臣妾得陛下召幸,心中欢喜,恐误了时辰叫陛下好等,这才令人走得快些,冲撞了太后,臣妾改日必定亲去宁寿宫谢罪。”

片刻的沉默后,一道的细声细气女声从轿内传出,犹如黄莺初啼,带着惹人心怜的生生怯怯。

这倒是符合沈般茹白莲花人设的。

人没问题,时宜好歹是放松了些。

“放肆,茹贵人是要本宫亲自请你,才肯出来吗?”

“这……太后娘娘,别误了咱们贵人见陛下的时辰,求您且……”沈般茹的小宫女刚站起来,见时宜发怒,又是扑通一声跪地,连连叩首。

“太后娘娘何苦难为臣妾这可怜的宫女呢?您掌朝政大事,这些内廷中事若还叫您烦心,岂非更叫陛下恼怒,咱们这些人无用了。”

沈般茹这时倒像被踩中了什么开关,原本还有些避让畏缩的气质一改,明着是自贬,实则却是要和时宜呛声。

这直接从脑子里冲出来的言毕,沈般茹大概是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想到时宜如今毕竟还手掌大权,当即有些惶惶。

她的话锋转的很快,顷刻就换上一副可怜讨饶的戚然语调。

“臣妾自知有罪,明日便于宁寿门长跪谢罪,要打要罚,尽随太后心意。只是臣妾今日是要去侍奉陛下,恐令陛下久等,才不能不冒犯太后,只求太后娘娘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容让臣妾一遭。”

“不会说话,这舌头也就不用留了。”时宜抬手,“即便是皇帝站在这儿,该罚的本宫也绝不会手软。茹贵人,你三句不离陛下,莫非是陛下教你来本宫面前说这一番话?”

“为君者当以江山百姓为重,我朝以孝治天下,你去问问你的陛下,要不要为了你,与本宫这个太后争执,忤逆孝道?皇帝耽于后宫,纵得你失了规矩,本宫自然会罚。至于你……忍冬,魅惑君上的后妃,历来都是怎么处置的?”

时宜才不会搭理沈般茹绵里藏针的矫情话,免得被她绕了进去,本来占理也有嘴说不清了。

“回禀太后,妖妃当斩。”忍冬欠身一礼。

“本宫见不得血腥,茹贵人,你便往暴室走一遭吧。”

“太后娘娘,臣妾蒙受陛下召幸,奉的是圣意圣旨,如今怎能不往养心殿去?”

沈般茹话里话外,都在挑动时宜这个太后和齐煊这个最近闹着要掌权的皇帝的关系,暗指她以强权压了皇帝,连他后宫中的后妃也不肯放过。

只是……沈般茹大概是忘了,朝政之外,后宫本来就是太后所属的管辖范围。

除了一重身份上的压制,只是孝道二字轻飘飘压下来,莫要说她,就连齐煊也要掉一层皮。

虽然拿捏着太后身份的她,也只比齐煊长了六七岁而已。

时宜有些懒于应付沈般茹了。

在原著中,这还是个挺有心机手段的女主,许多次都从后宫众妃给她布下的天罗地网里逃出生天,还能再回踩那些妃嫔一脚。

可今日来看,沈般茹似乎对她颇有一种敌意,或者说……怨怼之气。

而且言行之中的错漏颇多,倒有些不够看了。

是因为遇强则强,而后宫如今空虚,无人能衬她?还是她在为被封在相国寺的云阙不平,一时又失了他在背后的指点,所以屡屡失当?

时宜想了想,没得出什么结论,也厌烦于和她口头上的文辞之争。

“茹贵人还不愿面见本宫,亲自谢罪,看来是不知错了。”时宜摆摆手,“把人给本宫从轿子里拉出来,送去暴室。”

在场的大多是沈般茹的宫女内侍,此刻要他们压了自家主子出来,未免有些压力与胆怯,都只在地上畏缩着犹豫。

倒是把忍冬看得生气了,“你们是皇宫当差的,只不过是被分去了承乾宫伺候,如今太后娘娘发话,也敢不从吗?我看你们真是不知道谁才是主子了!”

“既然不从太后,那便是心有反意,全都拉去诏狱,一个个审。”

来人的官袍翻滚在风里,语调四平八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