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总,您对您的公司,因为给员工提供的福利在行业内远超平均水平,而被评为业内标杆一事,有什么要说的吗?您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业内平均水平还有待提高。”
“为什么?呃,我是说,呃,好吧这个问题跳过……”
“不用跳过,因为他们值得,我的员工值得,他们认真工作,努力经营自己的人生,当然也值得公司好好对待他们。”
“听说您最近在大力推动针对残疾人士的慈善项目,还有儿童慈善,请问这是您公司传承下来的企业精神文化吗?”
“我们公司是我本人创立的,所以这是我本人的精神。当然我希望企业都可以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并且将此融入企业精神。事实上,我们公司早在很多年之前,就已经在推动慈善公益项目了。”
“有人觉得您在上市的时候推动慈善是沽名钓誉……哦,很多年前就推动了,这个也跳过吧。”
……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近期有媒体报道,傅氏集团总裁正在追求您,请问这是真的吗?您会和傅总一起,开启人生新篇章吗?”
“我并不否认前者的真实性。至于……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疯狂闪烁的镁光灯下,时宜笑靥如花,有一种不符合她身份的促狭,于是更引发了闪光灯的狂欢。
“好的,感谢时总参与我们节目的快问快答,祝愿贵公司蓬勃发展!”
电视机的节目跳转成广告,傅琅摁下了遥控器的关机键。
他看完了一整场时宜和主持人的斗智斗勇,欣赏她滴水不漏地回答每个问题,随她的幽默发笑,为她的倡议沉思。
几乎已经可以想象,明天的头条,会怎样称赞这位出身潦倒,成长经历坎坷,但最终斩获成功的大企业家。
一直等到站起来的时候,揉了揉看电视看久了发酸发痛的脖颈,他才恍惚间意识到,其实也没有过去很久。
距离……当年。
他和她最靠近的那一年。
他曾一度以为,可以将她的未来与自己的未来,紧紧相牵的那一年。
虽然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理想的一切,都像梦一样虚幻,而那年发生的一切,也光怪陆离,不似寻常人间。
这些年,时宜迅速成长,在A市飞快斩获一片天地之后,又逐步将手伸向海外市场,现在已经拥有了完全不容小觑的事业版图。
很多东西不曾在她身上发生任何改变,这从她的发言也可以窥见一斑,而一些其他的……则和当年相去甚远。
或者说,和他认识她的时候,和他认识的那个她,相去甚远。
是什么时候起,觉得眼前人,不再是他那个坎坷又美好的意中人的?
虽然依旧保有善良、坚韧,也会给路边的小猫投喂食物,也会在困境里摸爬滚打,不轻言放弃。
但灵魂深处的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即使那张脸不曾发生任何变化,他也骗不了自己。
他曾经遇见的她的确坚韧,但绝不会在遭遇刁难的时候,用四两拨千斤的话语,轻轻巧巧,就令让她下不来台的人,一起陪她在台上难堪。
会默默舔舐伤口,不会正面反击。
会用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意象算卦,并且顶着勘破天机,沾染因果的风险,帮助每一个人,但仅仅是默默地在暗处。
不会借着会算卦大张旗鼓,声东击西,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只是奔赴自己的目标。
这算是好的变化吗?
傅琅并不这么觉得。
都是充满人格魅力的两个人,是很难去一一对照着她们各有千秋,但底色温柔的特点去比较的。
虽然从内心深处,他尊重乃至于钦佩现在的她。
但令他心动的,永远只是变化之前的“时宜”,哪怕……他再也找不回她。
唯一能证明她曾存在过的,竟然只有他的回忆,无尽的回忆。
初见时,她穿的破破烂烂,身形瘦弱,和他平常见到的所有女孩子都截然不同。
她们容貌妍丽,举止有礼,待他亲切,待旁人温和疏离,一举一动都像被圈定好了,哪怕有的温文尔雅,有的张扬跋扈,但都一眼看得清未来。
独她不同。
看见他的时候,分明是见到生人的怯,却依旧强撑着勇敢,不由分说,拉着他就是一阵猛跑。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听从她不找边际的“我算过了,你有危险”的话,为什么她只是试探着伸手,他就毅然决然,奋不顾身。
后来危机如她所说降临,他因她而幸免于难。
不会有人不感激救命恩人,哪怕这个救命恩人身上,全是他看不透的谜团。
但感激之外,好奇之下……别的情愫也在无声无息萌发出来。
同时候,他正在学校里,失了智一样地追求一个女生。
一见到时樱,他所有的教养、尊严、理智,就像被什么剥夺吞噬,不复存在。
他会无法克制地做出很多自己时候回想起来,都觉得瞠目结舌的事情。
时樱混迹在圈子里各家少爷身边,游刃有余,谄媚讨好,令他为之不齿。
可只要时樱出现在他身边,他就像是变成了行尸走肉,大脑会自动屏蔽其他思想,只剩下冷冰冰的声音,叫嚣着要他照做的一切。
他毫无疑问,很讨厌这种失控感。
在遇见她之后,他开始和这种失控进行正面斗争,艰难的一切,因为她的存在,开始走上正轨。
他似乎可以慢慢自控。
正在这时,她突然跟他说,娶我吧,否则傅家会出事的。
心上人说出这样的话,他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只是难免觉得进度太快。
但是她提到傅家……
傅家出现了问题,这是他一直知道的事情,而她的能力早就得到验证,曾救他于危难,他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
也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变得不同……
但还好,傅家的确因她的出现而被拯救。
像是既定的命运被扭转,他走上命运分岔的另一条道路,另一段崭新的故事开启,铺展在他面前,本来已危机四伏的道路,重新璀璨生辉。
而时至今日,他品尝到的唯一的代价,是与她失之交臂,渐行渐远。
……
往事如烟。
这些年,他不曾放下她,但也不曾停下前行的脚步。
时宜做的很好,他也不算太差。
大学毕业之后出国深造,回国后开始在小叔傅明远的指点下参与公司事宜。
但很可惜的是,他在商业上的头脑,完全比不上在学术研究上一半的天赋。
之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折磨与痛苦怀疑,直到无意间听到时宜和小叔在书房的谈话。
他们谈完公司之后聊到他。
“这又没什么,每个人的天赋本来就不同,追求想要追求的东西就好了,反正有傅家给他兜底。”
仿佛终于被神明赦免,他得到救赎,与自己和解。
他坚持从商,最大的理由,是害怕彻底失去她,总觉得要一直追随她的步伐,紧紧跟在她身后,哪怕……她已经不再是她。
时宜的话让他看清,他一早就找错了目标。
她不在他身前也不在他身后,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寄居在他内心,借他重生。
他应该去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
因为在每一个追逐喜爱的事物的瞬间,他都能看见她。
很多年,母亲在客厅的质问,所引发的思考,都成为他午夜梦回时最大的痛苦,痛苦之下,是蓬勃跃动的隐秘欢喜。
结婚和她的感应之间,是不存在任何关系的,只有结了婚才能算出傅家的劫难,这是他用来哄骗母亲同意这桩婚事,撒的彻头彻尾的谎言。
可把二者牵扯在一起的是她,她为什么要提出这个条件?
是不是在一切隐而不发的情愫之下,这是她为她与他一致的情愫,披上的以玄学为名的爱的嫁衣?
不论以何种名目,都要勇敢地追逐热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