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打扮好已经快傍晚了,林晓七早打发了子曦来催了几次,归尘这才移步大厅。

才不过一照面,厅里便是一片的抽气声,没想到过了二日,这离归尘愈发的美了,退却了眉间的青涩,更多了一分滋味。

“林老板啊,你果然是有能耐,这归尘姑娘可是愈发的水灵了。”

“不敢当,那都是我们姑娘生得好。”听到有人夸自家头牌,林晓七脸上也多了一分欣喜,仿佛忘却刚刚还和归尘生了气,满脸堆笑的迎上去,“姑娘,您可算出来了。”

“七姐姐辛苦了。”归尘柔柔笑道,“今个趁着大家都在,归尘有话要说。”

“请问姑娘要说什么?”归尘闻声望去,倒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子,眼里不时闪过的精光,身上奢靡的首饰,若不是个世家子弟,便是个官场上的好手。

归尘嫣然一笑,笑容**漾开来,醉了不知多少人,“也没什么大事,归尘今个不过想立个规矩,虽说归尘是风尘中女子,不比得那些官家小姐,立什么贞节牌坊,却也不能让人家轻贱了去,总是要有个说法。”

“姑娘这话小生可是初次听说,更是要听了姑娘的规矩,也让小生开开眼界。”那男子眼里含了笑。

“公子这话可是谬赞了,归尘不过一介风尘女子,况且归尘还想让公子做个见证。”归尘也含了笑回道。

“姑娘请说,小生洗耳恭听。”

“归尘这规矩也是简单,能进这亦阙楼的,都是些金主,银子是少不了的,但是归尘挑恩客却不能单单看钱,但凡有文采,而归尘又能看上眼的人,自然就是归尘的入幕之宾,若是不能合了归尘的心意,就算你抬了金子银子来,我离归尘可是正眼也不会看一眼。”归尘笑着说。

“这可不是开玩笑吗?”锦生坊的康老板那天没能得了归尘,心口里总是堵着一口怨气,听说归尘今日接客,巴巴的赶了来,却正好听了这么一番话,一股子无名火就要窜上来。

“归尘今个可是请了在这的各位作证,规矩我是立下了,康老板,您还是请回吧。”

归尘回身欲走,康老板肥硕的身躯从凳子上弹起来,挡在归尘面前,“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归尘厌恶的看了康老板一眼,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容,“我的规矩立下了,康老板,您虽说有着金山银山,只不过您不是归尘看中的那个,所以,还是请回吧。”

“你。。。”康老板硕大的身躯上下起伏,“你。。。你不过是个下贱货色。。。”

“归尘就算是下贱,也不会委屈自己,规矩我是定下了,各位都是个见证,若是康老板苦苦相逼,归尘也没有办法,康老板总不好当着这么多人抢人吧。”归尘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大堂里的人,唇边微微泛起笑容让康老板一下子痴了。

“这位就是锦生坊的康老板。”方才说话的男子上前一步,替归尘挡住了康老板的视线,“听说康老板最是个惜花之人,家里的几房姬妾都敢说‘不’字,今个怎么失了常态,

归尘姑娘立下的规矩,今天到场的可是都看到了,若是康老板坏了规矩,怕是在场的都要为

归尘姑娘抱个不平。”

“谢谢骏王爷。”归尘忽然对着男子行了大礼。

“归尘姑娘果然聪明绝顶,我却是想知道,姑娘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王爷腰上的玉佩和衣服下的那抹明黄,告诉了归尘您的身份。”归尘轻轻笑着,“虽然骏王爷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玉佩上的龙纹,可是明明白白告诉归尘,你是皇家之人,再加上那明黄的刺绣,能得了如此厚爱的,除了骏王爷,还能有谁。”

话音还未落尽,满座尽是抽气之声,康老板更是吓得双腿直颤,几乎要滚在地上化作一团。

“哈哈。归尘姑娘真是七窍玲珑心,不知今夜谁能入了姑娘的眼,得了这份厚爱。”骏王爷笑着,眼里闪过一抹狠厉,看都不看因惊吓而在地上滚做一团的康老板,厉声喝道,“还不滚。”

康老板像得了大赦一样,逃了出去。

归尘却是轻巧的笑着,声音里带了几分娇柔,“谢谢王爷,如果王爷不嫌弃,就请让归尘为您抚琴一曲。”

琴声妩媚,音色温柔,弹琴的人忘我弹奏,听琴的人如痴如醉,只是这忘我和痴醉到底有几分才是真的?怕是只有听琴和弹琴的人自己明白。

“归尘姑娘可听过夕颜阁?”

琴弦上跳跃的手指一颤,琴音忽而错了,断裂的琴弦随着血滴弹在空气中。

归尘朗声叫道,“小汐,换琴来。”

“不用了,归尘姑娘的琴音实在是好听,这一曲的余音犹在耳边,哪用得着再弹,就这样说说话可好?”话里是三分询问,七分命令,让人不听不行。

“就按了王爷的意思吧,小汐,不用拿了。”归尘收起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微笑,“王爷刚刚说到哪里?”

骏王爷笑了笑,“刚刚说到归尘姑娘可听过夕颜阁?”

“夕颜阁?”归尘思忖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反问,“可是江湖上人称第一杀手组织的夕颜阁?”

“正是,这夕颜阁可是杀了不少人啊。”骏王爷长叹。

归尘蹙起秀眉,话里带着几分不解,“我怎么听说那夕颜阁杀的都是些贪官污吏,负心薄幸之人?”

“乱杀无辜就是罪孽,若是任着他们横行,天地之间还有没有王法了?”骏王爷一脸正气,高声道。

归尘笑起来,声音分外的好听,“骏王爷说的这些,归尘可是听不懂,归尘觉得,只要对我们这些老百姓好,那便是好人。”

骏王爷敛去刚刚的肃杀之气,笑着问,“我可算是好人?”

“我听说骏王爷可是为百姓做了好多事情,今天又救了归尘,在归尘看来,可是大大的好人。”归尘还是柔柔的笑着。

二个人又闲话了一顿饭的功夫,骏王爷起身告辞,“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情,今天就告辞了,归尘姑娘好好休息吧。”

小汐送了王爷出去,归尘长舒了一口气,掩不住的疲倦。王爷今天摆明了就是来试探自己的,难不成夕颜阁哪里出了问题?

“小姐,那个王爷。。。”小汐送骏王爷回来,口里的话欲言又止。

“去告诉夕颜阁,最近行事要小心。”沉默的归尘轻轻开口,吐出几个字。

小汐再次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消息和归尘料的没错,夕颜阁最近被朝廷的人盯上了,接连好几个分部都被官府发现了,幸好长老们反应及时,才没有大的损失,最近的行动也因此打了折扣。

而这一切开始的时间,和清宁王世子奉召进京的时间是一致的。

洛文,骏王爷,夕颜阁,异样的感觉从归尘心头升起。

看来这洛文是非杀不得了。可是这一次夕颜阁的情报仿佛出了问题,除了知道洛文半个月前入了玦月城,其余一概查不到,连这洛文相貌都不知道,归尘一时也没了头绪。

这一日,归尘在离落阁里弹着琴,虽然是定下了规矩,客是可以凭了自己的心意来选,不过自己好歹也是这楼里的头牌,每天总是要出来露个面,弹支曲子。否则七姐姐的魔音灌耳可是不好受的。

他仿佛有几日没来了。归尘一时失神,想起了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手下的音符也错了一个,转念一想,忽然又笑出来,自己干嘛要为了一个只有一夜之缘的人费心。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阵喧哗,归尘本能的皱起眉头,听了几句,忽又笑起来,说曹操,曹操到。

“哎呦,你还好意思来?”林晓七一脸气结看着面前的男子,温文尔雅,正是文舒。

“我怎么不能来?麻烦林老板了,今个我是来看归尘的。”

“看归尘可以,银子呢?”林晓七伸出一只手,放在文舒面前。

文舒一时愣神,“林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总是要我见了钱才好交代吧。”

“改日文舒必定奉上,今日确实有事要见尘儿。”文舒摸遍身上,一时尴尬。

“七姐姐,是小姐请他来的。”小汐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下来,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带了点忿忿,要不是小姐非要自己出来解围,谁要来管这个穷书生。

“这才几天,你家小姐就要翻了天是吧?”林晓七愤愤的甩着手帕,头偏向一旁,一副“随便你”的样子,小汐好气又好笑,也不多做言语,只是带了文舒向内走。

文舒随了小汐入了离落阁,一进门,归尘常用的白梅香就扑了上来,归尘却是定在那香气里,手上的琴声不断。

“小姐,文公子到了。”

忽的一声直入云霄,琴音难以为继,断了弦,割伤了手指,血不断涌出来,凝成血珠。

一片沉寂,小汐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两个人隔着帘子望着。

许久,归尘方道:“你来了。”

“我来了。”

文舒坐定,两个人又这样沉默下去。满室只见香气缭绕。

小汐奉了茶上来,看见归尘的手指,惊叫起来,“小姐,你的手指。”

归尘这才发觉到疼,琴弦割裂了纤细的手指,伤口深可见骨,“不碍事。”

无力的呢喃落在文舒的耳朵里,勾着文舒一阵心疼。文舒从座位上跳起来,粗暴的撕开帘子,一把抓住归尘的手,“怎么这么严重,小汐,快去拿药。”

小汐慌张的跑了出去,归尘却一把扯回自己的手,“要你管。”话里带着几分埋怨,眼圈一红,泪就直直落下来。

“怎么不要我管。”文舒有些恼火,想要发火,见了那含水的眸子,话也软了几分,“都是我不好,可是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你也知道都是你不好?”归尘的泪打在衣服上,晕湿一片,“都是怪了你,我几乎要被人家欺负了去的时候,你在哪里?”整个人哭得梨花带雨,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文舒揽了归尘入怀,温声劝着:“都是我不好,有事情拖住了。”

“事情?”归尘一把推开文舒,冷声道,“是又看上那家姑娘了吧,快走吧,别耽误了文公子的好事,归尘可是有愧啊。”

“说什么混账话呢,我可是对你许了诺言的,过几日我筹够了钱,我们便离开这里,你是我的人,这辈子都是。”文舒忙忙发誓赌咒,信誓旦旦的重复那日在枕边的诺言。

“我以为,我以为你忘了。”归尘这才消了脾气,平了委屈,哭倒在文舒的怀里。

小汐推门进来,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便又悄然离开了。

“怎么回事?”文舒抚着归尘的长发,柔声问。

“我立了规矩,锦生坊的康老板要对我用强,幸亏骏王爷救了我。”归尘伏在文舒的胸口喘息着,方才的云雨耗尽了她的体力。

“骏王爷?”文舒蹙起眉头。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不喜欢那个什么王爷,除了我,你心里不能有别人。”

“知道了。”

“这才是最乖的尘儿。”文舒笑着。

文舒又是在天未明的时候离开的,小汐估摸着时间,进来伺候归尘梳洗。

“小汐,去查一下文舒和骏王爷有什么关系。”

“骏王爷?”

“恩,一个连亦阙楼都查不出身份的人,不得不防。”

小汐应了声离去,归尘看着镜中的自己。若不是在演戏,自己会如此对文公子吗?或者他也是在演戏?又或者那不是巧合,也许真的不是巧合吧。

归尘忽然笑起来,看看这出戏谁能演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