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皇宫是一年中最平和的时候,就如被白雪覆盖的红墙绿瓦一般,很干净,很纯白。一年也只有这时候才能真的省心些,可以稍稍的免去了那些不得已的勾心斗角,舒舒坦坦的过个年。宫里整个正月都是张灯结彩的,节庆的气氛甚是浓厚。

正月里才过,一切便有回复到了从前,没有了那些子喜庆的点缀,这个宫里冷的就像一个大冰窖。才几日,宫里便出了个不算大不算小的事儿,到处都在传这宫里闹鬼,特别是那些子小宫女小太监的,更是说的绘声绘色。皇后原是罚了一些的,却不料即便是罚了,仍旧是有人说这事儿,直到那日,祥贵人晚上回宫的时候,被吓昏过去了,这才让皇上皇后重视了起来。

宫里因着出了些事儿,少不得要央了那法师来破解,这日正是开坛做法,皇上终于是踏进了后宫,见着诸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似乎想借着此次能引皇上些许目光来。奈何自除夕夜之后,皇上便再无踏入后宫,此番也是未曾瞧她们半分,只是看着法师在那里手舞足蹈。那法师几番来回后,却只说是宫里已去的娘娘冤魂未散,往来于后宫之中,故而有了那些子胡乱之事。待被问及破解之法是,那法师却说,唯有叫宫里年轻的妃嫔,且许多日未曾侍寝过的干净体质,护送了这些子冤魂去甘露寺祷告,再做场法事超度了便可化解了去。

只是这种事,我虽说并不十分的相信,但是也到底是犯了些忌讳的,即便是再不信,却也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尤其是这才过年的时候。自然,这宫里也是没人愿意去走这一遭。

“臣妾愿往。”一道平静优雅的生意解了这难题。皇上皇后皆以为此事难办,却不成想也真是有人愿意前去的。

怎会是她?!辨认出这人是谁,我不免有些惊讶。素闻她甚是忌讳这档子事,往日里遇着这些事,都是能避讳便避讳了去,断断是不肯沾染半分的,而如今却主动要求前往,少不得是因着能去甘露寺的缘故吧。这倒也难为她了,忌讳成那样子了,还要来接了这差事,又或者说,其实这事本就是她算计好的,也方有如此,才能有这么个光明正大出宫去甘露寺的理由不是。我与华嫔相视一眼,从她眼中,我看到了同样的怀疑。

“恩,倒是没想到她会用这个方法。看来之前是我们错估了她了。”随着华嫔回到翊坤宫,服侍了她侧躺在榻上,“还道是她们两个之间也不过就是如此罢了,却不想倒是有这么一出。沈眉庄也真能沉得住气啊,这么些许日子了,众人只怕都把那事儿给忘了,她才悄没声息的折腾了这么一个大圈子,真难为她了,忌讳的要死,却还是走了这步。”言罢,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道:“当初就与你说了,便让那人在她日常的吃食里下个毒,不就一了百了了,何必现在如此的迂回!夜长梦多,本宫只怕这其中再出个什么

篓子,到时候本宫倒要看看,你还能说什么!”

“娘娘,此事是万万不可的,”见她有些恼了,便只得细细的分析与她知道,“且不说她身边有个温实初,我们下毒实实不易,万一被发现了,没毒死她便也罢了,人若是暴露了,对我们以后都是不利的。即便是她身边没有温实初好了,我们顺利的下毒了,可是她这么死了,甘露寺的姑子就不会告诉皇上?到底她是宫里头出去的,皇上既然当初没有赐死,便是不要她死的,若是突然暴毙在了凌云峰上,娘娘你想,那些姑子不会把这个事儿了,回报于皇上?一旦皇上知道了,岂会不查?那么因毒而死的事情必然会暴露出来,顺着这事儿查下去,娘娘您也就逃不了干系了,”顿了顿,瞧着她似还在听,便接着说,“娘娘,您如今才刚得回了皇上的宠爱,却也尚不稳固。再者,皇上也道你是本性纯良,再因着那事之后,更是少了那些子的戾气,虽还是爱使些小性子,品性却是不坏。可若是这事儿被查到了,娘娘你可知道皇上的想法?甄嬛的一死,换皇上如今对娘娘的恩宠,娘娘可觉值得?”

华嫔听后,未置可否,只是闭了眼转身安睡,我明了她已是接受了我的话,这事儿如今只能按照原有的计划进行,哎,只怕是天不遂人愿。轻叹了口气,便悄悄的离开了翊坤宫。

从翊坤宫出来,望着仍旧是阴沉沉的天,从除夕到现在月余了,这天就再没有放晴过了,一直是这么低低的压着,就仿若这个皇宫里,每个人的心情也都是这么低低的压着。皇上自从除夕夜那晚因着皇后的一句莞嫔,至今未再召幸任何妃嫔,即便是华嫔怀着身孕,也未见皇上来探望一二,如此这般,华嫔怎能毫无怨言?

这日,依旧是阴天,整个天下都被雪覆盖了,一片白茫茫的,然此番我却有了不好的感觉,仿若当真是有事要发生了。这种感觉很强烈,强烈到我几乎是想要阻止惠贵人去甘露寺。

要果然如华嫔说的,夜长梦多,再出了什么意外,不能按照计划让甄嬛因恨回宫,那么一切的谋划都是假的,况且只要皇上心里依然记挂着她,那么即便如今有再多的恩宠也都是空。只怕就算是皇后也难以忍受…皇后,倒是忘了她。思及此,心下冷笑,其实不必担忧,有人会比我与华嫔更想让她死,相较于华嫔所在乎的恩宠,地位往往才是让人欲罢不能的东西,一旦威胁到了她的地位,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而皇后恰恰就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相对于我与华嫔如今在朝堂的毫无所依,皇后有太多的便利了,隔岸观火,不失是一个好的办法。

华嫔已经快六个月了,虽说再无那等叫人惊心的害喜现象,却也是怠慢不得的,我心里始终存了疑惑,瞧着今日无事,便叫弦音把卫临找来,我始终是不能尽信温实初的。

“卫太医,本宫也不许你

说那些场面话了,皇上信那温实初,本宫却不信,你且说,你把脉,倒是看出来华嫔的胎儿如何了?”

“娘娘何不唤温太医来问问?如今都是温太医前去请脉,脉像如何,微臣实实不知,温太医向来不会与围城说这些。”卫临用他那四平八稳的语气答到。细瞧他的表情,便知他在太医院许是被打压了,如今正是有些闹了。太医院的事儿,我也有些耳闻,却因着之前那些子胡乱的事,没得空召他来问个明白。

如今我也懒怠多问他太医院的情况,发生了便是发生了,再说也是于事无补的,“那之前呢?是何情况?那个方子可有问题?”

“之前,微臣查看过娘娘脉像,胎儿确是不稳,华嫔娘娘体内有麝香的残留,却不知因何而来,看之前的脉案却并未记有娘娘摄入麝香,只记载有当年因红花小产。故而微臣尚不知个中因由。”顿了顿,续言道,“那个方子,微臣到真是未曾见过,许是微臣入太医院时日尚短,未曾得见吧。”

“既如此那日说到那个方子的时候,本宫见你有些微的不自然,作何解释?卫临,本宫既然信你,就不希望你对本宫隐瞒什么,你要知道,若你想取代温实初的位置,你在这宫里便只能依靠我与华嫔了,皇后那边,你以为真的会帮你么?”我没有忽略他那日的表现,自然今日也不会让他就这么混过去。

“那日微臣原也是惊着了,既然太医院有这方子,因何都知道微臣在照看华嫔娘娘的胎儿,且娘娘害喜的症状明显,却无人说于微臣知道。是以有些担忧皇上会因此怪罪微臣未曾用心照看娘娘。因此有些微的不自然。”他说的时候,面色平静,这话虽说并不尽实,却也是能说通的,我位置可否,只是看了他良久。

“恩,如今华嫔的那些药食都是温实初在打理?”见他点头称是,便接着道“你且想办法查看药方子,本宫许你的自然是会想办法做到的,但是你该明白做些什么,有些时候站错了队,可能就赔上了你的一辈子。你且去吧。”

打发走了卫临,我少不得盘算着如何才能真的将卫临收做心腹,那个温实初,看来是该找机会除了,免得碍事。

眼下这温实初是皇上钦点的,想来在华嫔这胎上,也不敢怠慢了去,毕竟华嫔的胎儿出了什么事,他便也难逃干系,即便不尽心尽力,却也不至于害她,想到这儿些许有些放心。只是卫临说的麝香是从何而来?若真有麝香,为何温实初不说,其他的太医也不说呢?若是含量细微,那么卫临能探出来,其他太医又怎会探不出来呢?这实在说不通。再者,这麝香是从哪里来的?麝香向来是宫里的禁品,翊坤宫更是不许出现任何有可能含有麝香的东西,真真是奇了,华嫔到底是被谁暗害了?所幸华嫔如今瞧着尚好,便也就罢了,只是这个麝香是定要查出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