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嫔的害喜现象果然是减轻了不少,除了每日晨起会略微有些不适外,几乎再没有那般的受罪过了。面色也渐回红润,瞧着如今更显雍容的她,我亦是欣喜的。

年节的家宴,正是一年里最开心的日子,这一天且不论是不是平日里有些子嫌隙的,都会笑逐颜开的道一声喜。太后卧病了大半年了,今日,说是身子尚且舒坦,便也来凑了凑热闹,大殿里倒是一派的其乐融融。

“哀家早就听说华嫔有孕了,今儿个才得见,好好好,给大清绵延子嗣。”说着便招招手,叫华嫔到跟前,打量了华嫔片刻,道:“你这孩子福薄,这么些年了,才怀上,可要好生的将养着些,听说之前害喜的厉害?”

“可不是么,朕当时瞧着也着实的吓了一跳,真真和纯元当初一样。”皇上答道。

“嗯,那可是要当心些,”继而转头,朝坐在一旁的皇后说道,“哀家记得皇后那儿有个方子,当初纯元用了甚好,不若也给了华嫔。到底都怀了孩子的人了,也别太委屈了她,吃穿用度上就别省了,若是不够的,只管从哀家这儿拿了去。华嫔啊,到时候你可要给哀家生个大胖孙子才好啊。”太后素来待我们亲厚,虽说是皇后的姨母,但到底还是能一碗水端平了的,如今华嫔得她如此嘱咐,倒也是极好的了。只是在听到皇后的方子时,端妃不其然的看了华嫔一眼,继而便回过神,逗着来给她请安的胧月玩。

“臣妾谢太后关心。”说着便要福下身子,被太后一把拉住了,“还谢什么啊,就是日后多来哀家的慈宁宫走动走动才是,来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哟。”

华嫔在太后身边,露出一抹幸福的笑,拉着太后撒娇道:“太后容光满面的,怎的就说自己老了呢?这话嫔妾可不爱听,您的孙子可也不爱听呢。”

华嫔素来嘴甜,早先因着年羹尧的原因,虽说跋扈了些,但是到底太后也还是纵容的,对她也甚是欢喜,也曾说过她能干,如今失了年家的华嫔,虽说可怜,倒也还是没失了那性子的,太后见她仍旧是如此的明媚张扬,眼里嘴里都是透着个疼惜。

“惠贵人今日怎的不来哀家跟前了?是不是瞧着哀家与华嫔说话,你倒是吃醋不开心了?”太后自然是不会忘了天天陪在身边的人,要说起来,太后对她可是比对自己的亲外甥女要好的多。太后与皇后之间,若不是有着那丝血脉的关系,只怕太后早就不愿意理会皇后了。

惠贵人执着酒杯,笑语盈盈的朝太后,皇上,皇后福了福,道:“太后贯会欺负臣妾,臣妾这是瞧着太后和华嫔娘娘聊的甚欢,加之太后未来的皇孙也在给太后请安呢,臣妾怎好来太后娘娘跟前打扰您祖孙两个,臣妾是一番苦心,太后倒好,反而倒要来怪臣妾的不是了。”

太后乐呵呵的一笑

,指着沈眉庄道:“瞧瞧,哀家才说了她一句,她便说了这么多句,到最后还是哀家的不是了。”

“这也是皇额娘宠的,皇额娘怪谁?”皇上凑趣道。话落,除了华嫔不自然的笑了笑,底下的人倒也都是乐的笑了出来。

坐在一旁的皇后,温柔一笑,道:“从前都只道是菀嫔最是个能说会道的,如今看来,这惠贵人是一点儿不差,到底是姐妹,这嘴都生的甚是灵巧。”

“皇后!”太后打断了皇后的话,此时,满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阖宫上下谁人不知这菀嫔是个忌讳,大家都是能避讳着些就避讳着,即便是华嫔,对于此事也是绝口不提的。皇后素来严谨,言语上从未出过这般的纰漏。如今在这守岁的日子,满殿欢愉之时,却说此话,不容的人不起疑心,我有些愣神,却始终未能猜透这其中的道理。

偷眼瞧了瞧皇上的脸色,阴沉的吓人,满屋子人因着这阴沉的脸色,都屏住呼吸,就在等着皇上发落。太后亦是冷了一张脸,不悦的瞟了瞟皇后,而后看着皇上,也在等着皇上的反应。

“夜深露重,苏培盛,送太后回宫,余的就都回去吧,惠贵人,随朕去倚梅园走走。”

皇上此话一出,倒是叫华嫔很是不顺心,本想着今晚能将皇上请去翊坤宫一同守岁,却不料因着皇后的缘故,如今倒叫沈眉庄捡了个便宜,满腹的盘算落了空,华嫔怎能不怨?白了皇后一眼,华嫔极不情愿的在颂芝的搀扶下回宫去了。

“娘娘息怒,为了这点子小事生气不值当啊,气坏身子,伤了肚子里的小阿哥可不好了。”在回翊坤宫的路上,颂芝瞧着华嫔仍旧是寒着的脸,不忍的开口劝到。

“华娘娘莫气了,温仪给华娘娘唱歌吧,今日守岁呢,温仪想华娘娘开心些,这样温仪也才开心。”温仪也懂事的说,华嫔是看着温仪长大的,对温仪的感情很深,听温仪这么说,倒也真是笑了笑。

看到华嫔笑了,颂芝朝我感激的望了一眼,我知道她是谢我这一路,能与华嫔不离不弃,相陪走到了如今。我素来知道颂芝是个好姑娘,她对华嫔的忠心,事事以华嫔为先,着实叫我感动。如此一路上就在华嫔与温仪的对话中道了翊坤宫。

今夜,宫里因着皇后的那番话,再多的欢喜都流散开去,残留下的,不过是强装出来红彤彤的宫灯,失了灵气,只是孤冷的闪着红光罢了。

次日一早,整个宫里就传遍了,皇上昨晚去了碎玉轩,却只是小坐了片刻就离开了。宫里都在传沈眉庄是彻底的失宠了,昨日那么好的机会,都没能留住皇上。宫女和太监这些下面的奴才更是议论纷纷,我却是不许我宫里的人乱嚼舌根子的,颂芝是个懂事的,自然也是无事的,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太后便抓了那几个为首的奴才

,若不是因着正月里,不能见血,只怕不是打发去慎刑司这么简单的了。

这日,元宵,应是给皇后请安的日子,年节这么些天,皇后都免了各宫的请安,照例今日是必须来的。才入了景仁宫,便听到了那些风言风语。

“这有些人自己不争气,倒还不许人说了,有本事就留住皇上啊,找太后,拿了那些奴才出气,算什么本事啊?”因着年节才被赦免的祺嫔难免会有些气不顺。

“祺嫔你要是有本事也不会禁足到这会儿了,怎么人家华嫔才禁足就被赦了,你倒是禁足了半年多?”齐妃横斜了她一眼,一个华嫔嚣张已经够了,如今再多一个祺嫔,她自是看着不顺眼的。

“华嫔那个老妇,成日里打扮的妖里妖气的,哼,当初她年家还不是败在了我瓜尔佳氏的手里,这宫里,她也早晚会败在我手里,”说错话,却犹不自知的祺嫔,继续道,“哼,想那甄嬛如此得宠,甄家不也是败在我瓜尔佳氏手里”正说的兴起,突然发现满屋子的人都噤了声了,只是看着她一个人说的神采飞扬,安嫔看着她的表情,更是讥讽与嘲笑。她这才回神,看到站在身后,挺着肚子的华嫔,正朝她轻蔑的一笑。

见她发现了,华嫔才白了她一眼,笑着坐下,道:“不是祺嫔提醒,本宫倒是忘了宫里还有你这么个人,本宫向来记性不好,不是常在本宫眼前晃的人,本宫就比较容易忘了,祺嫔应是太久没在宫里走动的缘故吧。”说罢,掩嘴笑出声来。华嫔这么一笑,齐妃,安嫔,欣贵人也撑不住的笑了出来。

我本就看祺嫔不过,轻声嗤笑一声,道:“可不是么?真是有半年多没见着祺嫔了呢。”

华嫔最先止了笑,也懒怠的与祺嫔过多计较,“皇后怎么不在?”看了看尚空着的凤座,华嫔奇怪的问道,“皇后不是向来起得早么?”

众人这才发现,早就过了请安的时间,而皇后却还没出现,面面相觑却无人能说出个什么道理来。华嫔扫了一眼眼前的众人,冷哼了一声:“本宫道你们是多有诚心的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呢,却也不过如此啊,”说罢,在颂芝的搀扶下,站起身道:“本宫原是想着大过年的,按例也是该来给皇后请个安了,既然她受不起,那本宫就先走了。”

正待离开,剪秋出来了,说是皇后娘娘昨日头风又犯了,今日的请安就免了。既然昨日犯了头风,缘何此时再来回报,平白的叫众人等了这么许久。心下冷笑,只怕这个头风是假,不愿意出来才是真的。

听了这话,华嫔停住了往回走的步子,站在殿中央,将在场每个人的表情都一一瞟了眼,嘴角微微的上翘,似乎在嘲笑着她们的愚蠢,一声轻哼,也未多说什么,便扶着肚子一步一生花的出了景仁宫的宫门,留下了满屋子的人在沉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