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真实的谎言(1)

三天后,孙菁与我达成协议。

她与灵灵见面的时间被我安排在了一个周末,因为我答应了孙菁某些不合理的要求(无论什么要求,那一刻我都答应),她也就答应了我让她与灵灵相认的要求。我甚至想到了在我再次拥有自由的时候,孙菁恐怕对我现在的承诺早已淡忘了。

我不再担心承诺,有时承诺也会因为时间的漫长而失效的。就像曾经的韩舟对我作出的爱情承诺;就像老田在这个圈子时,让大家许下不会背叛的承诺;就像郑重阳与候渚完美合作的承诺……

周末那天,柳慧慧带几个姐妹来做托。为了让这一情景变得更真实更有效果一点,我还导演了几遍她们。灵灵是个聪慧的人,要想同她斗智难度很大。那天我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带着灵灵驱车环绕了一圈这个城市,来到街心广场时,我对灵灵说:“想不想见你妈妈?”

灵灵说:“想啊。”

我笑着说:“你妈妈也想见你了。”

灵灵的眼睛闪了闪,我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她才怯怯地说:“是真的吗?”

我说:“是真的,她前段时间出国了,这几天才回来办个事。”

灵灵说:“那她在哪儿呢?”

我向广场侧角的一个花坛指了一下,说:“她就在那儿等你,你去吧。”

我拉开了车门,灵灵却迟迟不肯下车,我用微笑的眼光鼓励着她。这时立在远处的孙菁已缓缓走了过来,穿得雍容华贵的样子,脸上带着母性的笑容。我把灵灵拉下车,向孙菁大声打了个招呼,说:“在这儿呢,我们来了。”

孙菁也说:“你们来了。”

我说:“是啊,我把灵灵给你带来了。”

孙菁便向灵灵招一招手,喊道:“过来呀,你过来呀。”

灵灵看看我,又看看孙菁,然后飞奔过去,像一只脱兔似的扑入孙菁的怀里……

那一刻,我悄悄走开了,我不想看那一幕的感动。就像许多年前韩舟离开我去读警校一样,我也不愿意表现出脆弱的一面。我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会有柳慧慧去弄好,柳慧慧也变成熟多了,她带的那几个女孩子会很完美地客串好每个细节。我只是为没能当面看到灵灵哭泣一次而觉得有些遗憾。因为我从来没见她哭过。

我去监狱看了一下王钦。

王钦长胖了,胖得不像原来那个精明的王钦了。他的眼睛变得有些呆滞、刻板,没有了以前干练幽默的形象,少去了那些搜肠刮肚的构思,或许让他清静了不少。

我告诉了王钦最近所发生的事件,一件一件地说,添加了许多我个人的英雄主义,还说不久后我可能会与他做伴。

我省略掉了老田假死的事,有两个我不想说的原因。一是不想让王钦觉得伤感,失去对我们四个人当初聚在一起的完美遐想。再一个就是,要是说到了老田假死,自然就要把那张卡的事给抖露出来。那张卡的钱虽然我没有用,但至少我是隐瞒了他与叮叮,我也有私心。就像法律上说的,这是性质的问题。

王钦听完那些故事后,露出了满意的笑,眼睛闪了一闪,又让我觉得他的那些呆滞都是假的。他开了个玩笑说:“不可能吧,你要是进来了,我们俩个加一起,整座监狱还不被我们给闹得天翻地覆。”

我嘿嘿一乐,说:“别装了,你心里早巴之不得呢,好好等着我吧。”

王钦让我猜了一件事,他说:“你知不知道谁来看过我了?”

我想也没想就说:“是你老婆吗?”

王钦摇摇头,说:“这还用猜呢,不是,你再想下。”

我凝神细想,王钦会让我去猜,八成是有些难度的,我差点要问是不是老田,如果是的话,那就很荒唐了。我说:“我猜不出来,你直接告诉我吧。”

王钦嘿嘿笑了,说:“估计你一辈子猜不出来,是老八。”

我愣住了,老八跟我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以往也够不上交情,他会来看望王钦,真是稀罕事。王钦说:“现在你该明白了吧,其实我能进来这儿,都是他的功劳。”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老八是被我们整过的人,他若是要报复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都已经不是什么奇怪的问题了。王钦说,老八是来看他笑话的,走时还警告他,等他出去之后,这事还不算完。我咒骂了几句老八,握着王钦的手说:“我哥们还怕这鸟人吗?”

离开监狱,我回家看了一下苍老的父亲。我记不得有多久没回家看他了,他也从来不过问我的事。他现在病退了,一个月拿着几百块退休金似乎也过得挺安逸。人要知足,这是建立在快乐上的一个先决条件。我进了那条老胡同里,这里没有什么变化,父亲正在坐在屋子门口,同一个邻居下象棋玩,对我的回来基本没多大反应,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

我拍了拍老爸的肩膀,丢给了他一根烟,像哥们似的打了个招呼,并抢过棋盘与他下了一盘,发现他的棋还是臭得很,让人没劲。我从十三岁开始,他就已经下不过我了,到现在还是没有一点进步。

在进监狱之前,我好像做了很多事,也安排好了很多事。我好久都没有去碰纸牌了,甚至不愿再去想那些赌博的场面。我的手指因为对牌的生疏渐渐变得僵硬起来,我也不再能够夸夸其谈对那些牌桌上挥洒自如的千术。因为有可能在想到老田时,我会把自己打击的方寸大乱。有几天我就开始怀疑起来,怀疑成了我暂时的一大爱好和精神寄托。我怀疑灵灵的游戏是不是一次做梦,还没有醒来。我怀疑郑重阳那把枪会不会有一天对准他自己的脑袋。我怀疑生存的意义,怀疑生命的过程,怀疑与叮叮的友谊和韩舟的那些残情旧梦。渐渐地,我就觉得像喝了一瓶二锅头,满脑子的飘逸和假象,我在记忆里一遍遍刻录着我在结婚,在挽着韩舟的手踏青歌唱并陶醉之至。醉时的朦胧是那样美丽,又是那样升腾,最好不要醒,醒了就要否认一切!

几天以后,灵灵恢复了上课,终于恢复她以往的生活。空闲时她又会来找我玩,开车打游戏机。自从安排好了她的一切后,我感觉到了一股特爽的轻松,从未有过的轻松,在这种轻松中我体会着另一种舒畅的快乐。就连那些流动的空气、散洒的阳光、变形的云彩以及周边的花花草草,枝枝叶叶,也一并受我心情的感染而变得分外的亲切和顺眼。

韩舟走了,这个曾经藏在我心里最有份量的女人,她的影子渐渐离我远去了。我对她所有印象中美丽的成份已开始淡薄如烟,留下来只有灵灵的白裙子花边在我视线里的各个角度飘动飞舞,飘成一朵朵有灵气的花蕾儿,在无尽无息地绽放开来。

灵灵已经只会叫我一个字了:哥!我喜欢她这样叫我,我从来没做过什么老大,这回我可以做一次她的老大了。多年前的那一幕,那个小女孩牵着她哥哥手走过去的情景,我让它再重现了一次。我也牵着灵灵的手,逛商店,逛公园,逛一切能逛的地方。灵灵叫哥哥叫得很自然,一点都不拘束,也不虚伪,我们相处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溶恰,这虽然不是恋情,也不是亲情,但却是我们两个在重生后的一种无尽的喜悦。

我答应了等灵灵学校放假以后,会陪她去很多地方玩,甚至也答应了她一起去九寨沟、西双版纳,或者去内蒙古大草原、去西藏的布达拉宫等一些著名的旅游圣地,做一趟最最彻底的旅游。有钱人的方便就是会让人羡慕,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想怎样感受大自然就能怎样感受大自然。灵灵虽然没有了父母亲,但还是个有钱的小公主。更重要的是,此时我们能够拥有的心情。我被洗涤了一次,甚至被洗涤了多次,所有不纯物质的残渣在这一瞬间都已经离开了我的灵魂,只剩下一缕缕清脆的笑声**漾在这个季节的天空下面……

灵灵说她想学开车,要开得跟我一样棒。其实她是奉承我,她应该知道我的开车技术并不如老田的。但她的奉承让我很受用。

我笑着说:“这很容易做到的呀,反正你学车的条件那么具备。你只要撞坏三辆宝马、两辆法拉利、外加一辆劳斯莱斯后,保证谁都没你开得棒。”小说.拯救最后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