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沙场风波(1)

我寄宿在叮叮家里,依旧懒惰得像一只猫,但这会儿的猫是一只逃亡的猫,少了几分悠闲自得,只剩一脑子的慌张。

叮叮除了忙他的事,就是跟人打打小牌,玩个几十块的输赢,我一点都看不起劲。我窝在屋子里藏了一阵子,心里面等待着那些激烈场面的出现。

叮叮的鸟窝在沙场附近,是一幢一平排的低房子,平日里极吵闹,挖沙船的轰轰声不断从河面上传过来,敲击耳膜,也充满了工作的繁忙气象。不过我对这些声音并不在意,也是因为在这儿经常蹲惯了的缘故。晚上看叮叮他们打牌,觉得不过瘾,不屑于这种小孩子似的玩法。想玩大点的,他们又没几个人愿意。白天,我便跟着叮叮去跑跑沙场,凑凑热闹解闷儿,像他的一个打手。

益州的四面环河,惟有靠南端向着粤闽方面是直通的公路,所以益州的沙资源是非常丰富的。加上近几年益州的房子越做越多,这一片沙场的生意都好的不得了。只是叮叮的沙场小了些,比起那些大沙场主来说,他这块地盘就像一只小碟子跟一只大脚盆相对,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尽管这样,叮叮的收入也勉强能过得去。

叮叮窝里天天有一些人聚着玩,都是一些年龄比他小好几岁的小混混,叮叮喜欢在他们面前充充大哥,扎扎席子(益州俗话:摆谱的意思)。其实那些小混混也不太听他的,只是借个地盘歇歇脚,摆摆闲聊的龙门阵。

有一回老田在这玩,有两个小青年以为老田是沙场的工人,故意找他出言不逊,想整老田一个下马威,结果被老田拖进赌局,弄得裤子都输干净了。后来好长一段时间老田在这儿的威信都很高,小青年不时也带几个小妞让老田泡。

一天晚上,有个十六岁的小屁孩急冲冲来找老田帮忙,说他在酒店做服务员的姐姐被人非礼,他也被那些人打伤了。老田当时正在看一块碟片,对小屁孩的话置若罔闻。还是叮叮想充套着小弟的老大,操了一根铁棍要去帮忙。老田看见了,阻止说:“你怎么了,打架不是咱干的事,你给我把铁棍放下。”

叮叮对老田的命令不敢违抗,无奈地走近老田对他说:“都是一帮时常在这里打下手的小弟,若不替他们出一下头,后来谁还会把我们当老大。”

老田想了片刻,就把小屁孩叫到跟前,听他复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后来答应了亲自去一趟那家酒店帮他撑一下腰。当夜,一部车子载着四五条人,恶狠狠地杀到小屁孩指定的那家酒店门口,老田与叮叮找到了对方为首的那个家伙,一顿毒打将他打折了腿。出了酒店之后,小屁孩兴高采烈要带大家去吃宵夜,却发现老田已开车带走了他的姐姐。

小屁孩自然不敢吱声,还大声宣扬老田是看得起自己。叮叮后来见过那个女孩子一次,也才十七岁,长得一般,据说没被开过包。老田好像是突然动心的,有一阵子他打牌不顺,老是心烦意乱的,时不时嘴里叨叨着要寻个处女撞个红,碰个好彩头。那天夜里,老田把女孩子带到了郊外,不顾她的挣扎和哭泣,在车子里强行将她干掉了。

后来小屁孩单独找叮叮哭诉过一次,说做老大的怎么能动小弟的姐姐,太没意思了。叮叮知道老田心狠,联想起柳慧慧的事,只能劝小屁孩算了。他还劝小屁孩去跟他姐姐说,最好能跟了老田,说不定还能捞点好处。小屁孩愤愤地说了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以后我翅膀硬了,一定不会饶过老田。”

也不知这句话是谁传到了老田耳朵里,我后来问过叮叮,他发誓说不是他,说至少在感情上他跟小屁孩处在相同的感受,就算不去帮他,也不至于要害他。我问他是什么感受,他说:“老田做得是不太像话,就像柳慧慧啊,他也明知道她是我的女人,表面上做得正经,可暗地里就是不给兄弟面子。”

叮叮是不怕我告密的,他知道我的性格,我除了赌博之后,从不喜欢多嘴。而且我们也是从小长到大的,彼此都有对方的影子。我理解叮叮对老田复杂的心理,老田除了做业务有非凡才能外,在对待女人上,他是不够资格做老大的。

那次老田听到了小屁孩的宣誓,只是冷冷地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几天后,他把小屁孩的姐姐带到一间屋子里,当着小屁孩的面,强行同女孩做了一次。完事后,他扯着小屁孩的头发说:“你很有志气,我随时等着你来报仇,二十年都等。”

小屁孩子吓傻了,当场就尿湿了裤子。沙场是叮叮的地盘,老田这样肆无忌**做事,让叮叮感到很不舒服,至少叮叮还想在这个地方做做老大。后来老田结了婚后,就不太来沙场玩了,说这个鬼地方吵得谎,也没什么娱乐,一点也没意思。

我住了些时日,又牵挂起韩舟来,不知她会不会有事。如果为了我把她牵涉进去了,我会愧疚的。我让叮叮去打听一下,这家伙死活不愿意,后来我好说孬说,再加上许诺了一些钱物,叮叮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为我跑了几次腿。

近来叮叮沙场的生意不行了,大业务都被那些大沙场抢去了。听说市政府要对周边河道边的沙场重新规划,过些日子要再做一次估算和投标,准备清理掉一些小型规模的场子。叮叮忧心忡忡地说,这样基本上他已经失去这只饭碗了。

对于这条消息来源的可靠性,叮叮是从一个竞争对手张扬的言谈中感受到的。叮叮也只有忿忿不平,他说近来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帮人物,气势非同一般,大有要把所有小沙场一举吞并的意图。我说:“那有什么奇怪,绝对是些跟上面有背景的人弄的,你以前那个靠山现在不顶事了,自然该换换人家发财了。”

叮叮第一次不再反驳我的风凉话,而我也想起王钦说的,老田离开之后,大家都开始走得有点不顺利,衰运不止。幸好我还揣着灵灵给我的那张光芒耀眼的卡,那笔钱暂时我没拿出来用,再没得混了,至少也还能让我度过几天轻松的日子,也暂时能控制一下叮叮和柳慧慧,使唤他们去为我做点事。

两三个月后,我听到王钦被弄到了市法院,被判了五年刑,作为那伙人的首犯,他不仅要付出一个做头儿的代价,还被查出了与一宗绑架案也有关。那宗案子我记得很清楚,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不知他们是怎么查到的。那个案子是王钦和我以及叮叮三个人做的,当时老田还没来。王钦对这宗案子,是自个儿抗下了,没抖露出其他人。于是数罪并罚,王钦被判了五年还算是轻的。

那还是我刚开服装店的时候。

那一阵子,看到王钦与叮叮都有自己的“实业”,一个是发廊,一个是沙场,我也不甘示弱地要弄点什么。但我一没技术,二没管理经验,要想弄出个能下蛋的鸡,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不想被约束住了,做“实业”是需要有耐心的,这不同于普通的聊天谈事,也不同于打发时间的赌博喝酒。所以在想来想去找不到什么门路时,我就开了一家服装店,男装女装都卖,还请了两个女服务员帮我打理一切。

那个被我们操纵的人第一次进入我们视线时,就是在我的服装店里。有一次那个人在我那儿一下子买了二十件盒男士衬衫,引起了两个女服务员的议论纷纷。当她们告诉我这个事后,我也顺便告诉了王钦。王钦闪着他两颗军师般的贼眼,做了一番猜测,他说:“这个人八成是什么公司的采购员,这些衬衫都是买给公司员工的。”

我说:“为什么就不能是开赌场或者做买卖的?”

王钦笑了,说:“你见过什么赌场的人穿一样的衣服?做买卖的也不用着上你这么拿货啊,他不会自己上厂家去啊。”

事后证明王钦是对的,因为过了几天那个人又来了,不过这次他问了一下能不能给他打点折,还问打折后能不能在发票上填上原来的价格。因为他这次还要拿更多件货。两个女服务员不敢擅自作主张,就打电话跟我请示来了。我从王钦的“办公室”出来时,王钦笑道:“这个人平时一定也赚了不少,采购可是一个肥缺啊。”

王钦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决定了我们会去打这个人的主意。我先赶到了店里,不仅给那个人打了个较大的折扣,还把一张空白税务发票撕给他,让他想填多少就填多少。在他走出店门时,叮叮那辆“桑塔纳2000”正好开到了他前面,车顶上老早就被叮叮放置了一块“taxi”的出租车牌子。那次事情是叮叮与王钦直接做的,我只是跟在叮叮的车后边以备意外情况的发生。叮叮开到半路上,王钦就窜了车去,两人用了一点威胁与妥协的办法就把那个人简单对付掉了,简单的有点让人觉得不够劲。

那段日子挺好弄钱,我们不做难度太高的事,尽量找那些自身有弱点的人,这种人往往被黑了之后,是哑巴吃黄莲,不敢跟外界太声张。所以这件事那么久之后还能被翻弄出来,不能不令人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一想到曾经风光无限的我们,现在一下子就少了两人——老田和王钦,这心里就极不是滋味。看着这个圈子里一群雄纠纠的豹子,现在竟歪成了一堆病猫,垮台已经成定数了。

沙场要被清理的最后的几天,叮叮出事了。

沙场被整顿的消息是贴了海报的,一张盖有市政府大红印章的大海报就贴在叮叮办公室外边的墙面上,被一帮小孩子在上面胡乱鸦涂了许多凌乱不堪的图案。叮叮根本也没看那张海报,就是看了他也不理会,照旧赖在那儿继续让客户运走他的沙子。

那天来了一辆车冲到了叮叮的办公室前,几个人跳下车来围住了正喝着茶的叮叮。叮叮的办公室离河堤不远,是一间用水泥砖砌成的小屋子,虽然是临时搭建的,但里面电视空调麻将桌什么都有。叮叮对这伙人的来势汹汹虽然气愤不已,但也感到了几分不妙,他一个电话把我从**叫醒:“你丫还睡呢,我这边有人来挑场子了。”

我被惊醒睡梦,喝问道:“是谁这么不要命了?”小说.拯救最后一滴眼泪